鞋子究竟挤不挤脚,只好作为脚丫子的难言之隐了
一周后,收到了日本方面的质量反馈,大部分样品零件通过了检验。因为使用了日本进口材料,对方自然也没挑材料的毛病,不过,这批样件,是经日本技术人员和于光复他们在江津共同检查OK后才带到日本去的,为什么还会检查出不合格项呢?在公司召开的品质会议上,铃木解释说,日本山武精机品管课认为,是江津与日本两边的部分检测仪器不同,测量方法不统一造成的系统误差,今后还有个统一测量仪器与测量方法的任务。希望江津方面与日本统一测量仪器,并尽快派检验人员去日本研修培训。
说到这里,铃木自然又催问朱峰,公司派人培训的事情什么时候能够定下来?朱峰依旧只好以有些手续还没办完来搪塞。
“已经检测合格的产品,是不是很快就能下定单?”急于干活挣钱的朱峰转移了话题。
“日本山武精机方面正在协调生产计划,我希望很快能发来订单。”铃木的回答有些含糊。
其实,铃木与日本山武精机营业部的立场并不相同。日本土地金贵,工厂里的设备布局通常异常拥挤。日本山武这次将吉元工场一批中古设备搬来江津,自然有腾出地方,更新设备、产品的意思,不过地方虽然腾出来了,上新设备、新产品的工作却因种种原因进展缓慢,而已经导致“空洞化”的吉元工场的工人也不能闲着,日本的“零库存”生产方式又不允许过量生产,增加库存,于是便扣住订单,继续用剩下的设备生产原有产品。这就是铃木多次打电话催促订单,进展却不尽人意的原因。
铃木继续说,“我还在加紧联络其他日本在华企业,争取客户。我已经向海仓樱花燃气设备有限公司通报了我们公司的设备与生产能力,请求他们将订单转到江津山武精机来。”
位于海仓市的樱花燃气设备有限公司也是家日本合资企业,其日本母公司日本樱花嘎斯机器株式会社是山武精机株式会社的老客户之一,来中国合资建厂后,他们自然也乐于得到在中国就近生产的日系配套厂家的零部件。实际上,像樱花嘎斯机器株式会社这样的生产最终产品的组装厂来华抢滩建厂,自然会牵动一批配套零件厂的跟进。
“关于材料问题,”铃木继续说,“我已经参照订货内示,草拟了一份进口材料订单,”铃木说着,将几页复印材料递给朱峰,“材料商山口金属材料株式会社是日本山武精机的关系户,报给我的价格肯定比较公道。我也已将他们的报价与江津市场上的进口材料价格作过比较——哦,就是朱工场长提供给我的价格表——按照今天的汇率折算,大约比山口金属株式会社的报价要高出5—7%。因为山口金属株式会社在保税区有保税仓库,所以需要时很快就能拿到货。”
朱峰拿着铃木给他的材料表,仔细看了一会儿,感到无话可说。因为铃木拿到的报价,是免税价格,无疑应该比江津市场上加上了进口关税的材料便宜,他们用进口材料生产出口产品,按照“三来一补”的规定,是可以免去关税的。
研究完生产、质量问题,朱峰报告说,办公室改造项目已经完工,可以搬进去办公了。为节约经费,提议原则上不购进新家具。
铃木说,同意原则上不购买家具的意见,不过,需要添置一些办公用品。“我听说,开业不久的伊势丹百货公司有文具部,是不是可以买些质量好些的文具。”铃木说这话,也是事出有因,刚才铃木用桌上的订书机订资料,按了两三下也没订住,再按,订书机便卡壳罢工了。王强见状,顺口说了句:丁书记真够呛!引起全屋一阵哄笑,笑得铃木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闹什么笑话,憋了个大红脸。
会后,朱峰便着手安排办公室搬家,按照铃木意见,大办公室正面并排摆放三套桌椅,铃木自己居中,朱峰在他右翼,左翼的桌椅,留给将要来江津常驻的技术、品管部长,下面教室课桌般排列的桌椅归各位课长。只有财务课长与出纳保留了原有的装了防盗门与防盗窗罩的单间。
搬家工作大体就绪后,朱峰叫上了财务课长胡平,人事课长周丽萍,又到车间找到正在忙活的于光复,四人到食堂找了个僻静角落开碰头会。
自铃木来公司就任后,厂子里有了个外国人,也增添了诸多不便,需要时刻想到外事纪律,做到内外有别。为了适应改革开放的新形势,朱峰在党小组的基础上,扩大范围与职能,成立了公司核心小组,以便及时统一中方干部思想,落实局党委方针政策。
“本来就没钱吧,买点文具还要去伊势丹买。”朱峰对铃木要求去日本合资百货公司伊势丹去买文具耿耿于怀。
“这就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吧,”胡平说道,“铃木一定觉得账上是他们从日本汇来的钱,所以花出去时也得让日本人有挣头。”
“什么日本人的钱?”朱峰不满地说,“既然汇进咱公司帐户了,就是公司的钱,你财政部长怎么那么没原则?”
“站在他铃木的立场想想,这该算是他的民族感情吧。”于光复说,“我有个同学在宫崎电子,你们知道,那是个日本独资企业,厂里的更衣柜居然也是在伊势丹买的,同样的铁皮更衣柜,多花了百分之三、四十的钱,人家那叫花钱买乐意。”
“张局长批评我没有远见,说我思想跟不上形势,他说,改革开放,咱现在就是打开大门,把外商放进来,人家实打实揣着设备、技术,硬通货来了,咱欢迎还来不及,哪能那么婆婆妈妈地像个小脚女人!”
“嗯,招商引资是硬指标。”财务课长说。
“张局说的好像也没错,”到底还是于光复善解人意,“老外揣着硬通货来到咱地盘上了,他都不怕,咱们怕什么。”
“怕?谁说怕啦?”朱峰闻言有点急,“我不是怕,是急,办合资,咱是局里头一份,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那!咱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朱厂长,稍安毋燥,咱中国憋了那么多年,大门一开,呼啦啦外商涌进来,多少发生点问题也在所难免,”还是于光复沉着,“依我看,咱现在最现实的是把日本的生产技术和管理方法尽快学到手,至于政策性,原则性问题,咱们辖操心也没用,有些事,还得多向局里汇报,由张董事长出面协调解决。”
“咱们已经站在改革开放前沿了,我希望咱们中方干部团结一致,把合资厂工作做得漂漂亮亮的,”朱峰说,“咱们现在是背水一战,是过河卒子,退路是没有的。”
这会儿,办公室的小何来找朱峰,说局里来电话找他,朱峰赶紧上楼拿起桌上的话筒,电话是局宣教处打来的,催促朱峰尽快把厂里的《改革开放引进外资经验报告》交到局里,并透风说张局点名要朱峰在轻工局的经验交流会上作专题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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