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爱吃核桃,在家里隔三差五,甚或每天都伸手到袋子里抓一把,用前几年买的专用工具捏一个吃一个,吃得满嘴油香,欲罢不能,从来没有厌烦过那尤物。可是,我爱吃它却从不买它。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家从老庄子搬到原上的新庄子。下院有个小菜园子,园子边的界墙下生出一棵核桃树,越长越大,荫凉歇得菜不长,我想把它砍掉,但父母不同意,便由它长去。谁知后来长得菜根本种不成了,索性还是由它长去。这是老天给我家送来的“礼物”,谁又没有专门栽植,却有核桃吃了,真是幸运。过了三四年功夫,它就挂果了。前一二年,先是这里一颗、那里两颗,零零星星地掩在枝叶里,羞羞答答地不敢露面;后来简直是可以用果实累累来形容了,一股脑地都光临这大千世界,高的上去举杆子打不着,低的伸手就能摘下来。
1992年6月,父亲突然去世后,因母亲在家生活困难,照顾不便,我让她住到我工作的县城。从此,那棵核桃树便被锁进院深,常年四季寂寞孤单地坚守一方,没有了主人的精心看护,更失去了那每日热切期盼的目光。可是它并不因主人不在而改初衷,依然冬来凛然不惧,春来情动花发,夏来青果盈枝,秋来落果不语。
近十几年来,每年秋季开学前,我都要回家打核桃。原因是开了学一家人都忙了,没时间回老家。总有人奇怪我的做法,说白露过了人才打,现在还早呢,核桃仁子不饱!可我从来不听劝,照样回去。到了老家院子,举起杆子就打,低处打完上树打,打到{zh1}高树梢上的没办法,由它去。打得落到邻家院子里,不好意思就让邻家拾去。打得枝残叶败,目不忍睹,心里总有些怜悯,只怕来年果实不结,可第二年照样结得繁密。除非个别年份正值花期却遭受严重倒春寒而不结果实。去年遇见县林业中心专家,问为啥打得越狠来年却结得越繁,他说打核桃的古老做法其实就是对树的自然修剪,一个枝丫本来结了一颗核桃,一打枝丫断了来年说不定发出两个枝丫,就结的多了。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核桃树竟有如此爱好,喜欢挨打,越打越爱结果子,不打反倒还生气了。我想,可能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它的根发得长,扎得深,饱吸土地养分,因而木质细密坚硬,承受能力奇强,不像其他果树那样娇嫩;果实也油气足,香气大,存放时间长,讨人爱吃。我每年从老家至少打回两化肥袋子青皮核桃,放两三天后一蜕皮,总有多半袋子。晾干后收好,能吃到第二年夏季。所以,我从不买核桃吃。这是大自然赋予我家的圣果,我不能乱买的吃。
老家核桃树结的都是绵核桃,皮特别薄,大多数用牙齿稍用劲一咬,就会裂开几道缝子,露出金黄的瓤仁子。尽管我每年打的稍早,瓤子并不饱满,但依然吃起来油、香,味道特别纯正。{wy}不足的是个小,像小杏子那样大。但小有小的好处,能让你多吃几个。个小、皮薄、味香,这三个特点,全来自树。它可能是由小松鼠偷藏的,或者是掉到粪土里的核桃,发芽、生根、破土,然后长大的。它生长在菜园子,菜园子那里又是我村过去距离老庄子最近、最肥沃的土地,而与它最亲近的人又任它自由自在地长大,村里的玩童们也不欺负它,所有的人们都善待它,它便占居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长的自由天性,吸纳了天地之精华,浓缩了日月之光辉,奉献的果实才有如此美的内质。
当然,现今老家的核桃树并没有占尽所有的风光,它只是一个家庭小院的风景。但它以独特的美,默默地、无可辩驳地向世人宣告:在这块神奇的热土上,核桃树大有作为、前途无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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