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他大约会生产220公斤工业硅,每公斤出口的价格大约是1美元,而经国外企业加工后再卖到中国的多晶硅,每公斤价格{zg}可达300-500美元。杨再高的家门口晒着六个黑灰色的口罩,它像标志一样,成为恒盛工厂许多工人家门口常年的生活图景。
2010年3月,恒盛1200多位工人中,与杨再高一起检查出肺部异常的“潜在尘肺”工人达到了数百人。2010年4月,恒盛工厂停炉整顿,全部工人接受健康检查,杨再高才在工棚外听到了婉转的鸟鸣:“停炉,鸟才飞来了,平时鸟都没得一只。”正像他在工厂厕所里看到的顺口溜:“天见恒盛,日月不明;地见恒盛,草木不生;人见恒盛,九死一生。”
光伏发电是环保产业,但光伏电池所用的多晶硅(恒盛也生产部分多晶硅)以及工业硅在提炼过程中,耗电量却比素有“电老虎”之称的电解铝还要高。虽然出于环保要求,恒盛从2004年到2008年间陆续装起了高炉吸尘装置,但工人普遍反映几乎没有用过。冶炼硅成本的压力被进一步转嫁到工人头上,恒盛工厂的罚款越来越频繁。
杨再高的班上,工人闭一下眼睛被领导看见了,要罚50元;领导查岗时工人去上厕所,罚50元……请假回家几天,晚回来{yt},工作十年的工龄也会全部抹掉,工资也重新计算。2007年,被罚得最狠的工人{yt}平均只有7角钱;饥饿的工人甚至偷偷挖附近村子地里的红薯吃。
杨再高{zd1}时拿过180元一个月工资,“一家人要吃饭,孩子要念书,180块,咋个过?”为了省钱,杨再高和媳妇{yt}就买一元钱的青菜。每年,杨再高和邻居还在山上各种三四分地,撒些青菜种子,艰难的日子,他们把山上种的一点点菜摘下来吃,虽然洗五六遍也洗不干净,毕竟是自己种的,可以省下几角钱。
作为世界硅出口量{dy}的中国,却没有“荣光”———目前我国光伏产业的{zd0}特点是“两头在外”,95%的原材料需要进口,95%的太阳能电池则是出口。中国可再生能源协会秘书长孟宪淦接受采访时曾无奈地说:“中国正在以牺牲国内的环境和能源为代价,为他人做嫁衣,在这场新能源的战役之中,国内并没有真正享受到太阳能这种新能源所带来的种种好处。中国光伏企业沦为世界太阳能产业的‘制造工厂’。”
中国煤炭安全监察局尘肺病康复中心的马国宣大夫近年来接触了大量的硅厂尘肺工人,其中肺部病变较重的患者在进行肺部灌洗时,会洗出许多白浊的粉尘,但这依然不能阻止肺部纤维化———也就是说,即使杨再高脱离了工作环境,做了灌洗双肺,硅粉充斥的肺部仍会继续病变,在合并肺结核和心脏问题、肺部感染的情况下导致{zh1}的呼吸衰竭和死亡。而和杨再高在一起工作的许多工人,虽然暂时没有检查出尘肺迹象,但在脱离工作后经过数年也很可能再出现矽肺,职业尘肺病的潜伏期是十年至二十年不等,即“晚发性矽肺”。
杨再高才39岁,走回工棚的路是上坡,他也走不动了,50米也要歇上好几次,三岁的女儿杨艳和邻居的孩子跑在前面,抢着去自来水龙头上喝水,她把脏得发黑的熊宝宝塞给爸爸,咯咯地笑着跑了。
“她才3岁,不知道将来她妈妈怎么养得大……”杨再高晚上一躺下,眼泪就停不住,“只有孩子可怜。”他回家,带回的还有满肺的硅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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