巢城东边,有一南北纵向岗岭,它就是传说中商汤放桀的放王岗。站在城里眺望,可见岭上佳木葱茏如华盖的景象。我曾经疑惑地请教,为什么那里会有浓荫蔽日的感觉。知情人说,“油泵厂嘛,几个单位不像园林?”说的也是,心下释然。
国人喜欢栽花种树,巢湖人更不例外。典型的象冯玉祥将军,驻守开封的时候,大力提倡植树,以致开封刺槐满街;到了徐州,初衷不改,还写了一首护树诗:“老冯驻徐州,大树绿油油。谁砍我的树,我砍谁的头。”在家乡巢湖,冯玉祥将军不仅倡议建设卧牛山公园,还在夏阁开辟了林场。解放以后,各个厂矿单位有意无意中继承了先人遗志,绿化环境、美化家园成了建设美好生活的一部分。巢湖的各种单位,诸如7410工厂、安徽油泵油嘴厂以及学校、机关等等,相继变成了园林。其中,厂矿尤其别具一格,与公园相比,显得规则有序;与学校相比,多出了一份生活气息。从建设和谐园林城市的角度看,它们具有不可替代的功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以上海为代表的众多大型城市,先后要求企业拆围透绿,还绿于民,就是出于对厂矿绿化的积极认识和有效利用。
于是,伴随着公园拆墙之风,厂矿的围墙要么拆除、要么镂空,城市由生硬的水泥世界转眼间升华为生态园林。在享受现代都市文明、感慨人家远见卓识之际,我对巢湖也曾抱有幼稚的幻想。某年以后,7410工厂因为战略转移发生变化,所在地区或许可以建设成集地质文明、工业文明和军事文明为一身的文化休闲场所;而安徽油泵油嘴厂一类的厂矿,作为工业生产和人类生活统一的特殊区域,则不需要太多时间,就能够凭借自身的优势,拆掉围墙,融入城市。我知道,任何得不到实现的想法、观点,最终都是空想。所以,这些幻想,一直在可与不可之间徘徊。
今天,偶然再次眺望放王岗,困惑间终于清醒:自己确实空想了许久——那片氤氲如盖的气象消失了!茫然中,我和朋友到安徽油泵油嘴厂走了一遭。根据现场判断,企业已经破产倒闭了。大树砍伐的砍伐、移栽的移栽,断成数截的梧桐横七竖八地堆积在地上,一些工人忙着将截断的松柏剥皮,卡车上装满只剩躯干的香樟……厂区一片狼藉。我们正议论一棵较为粗壮、暂时尚未移栽的香樟,一名工人插了一句话,“都卖了,一万多块。”也不晓得一棵一万块,还是总共一万多。究竟多少,与过客无关。身为初来厂区的路人,能够借助零星的遗迹,想象当日清风杨柳、行人悠然的场景,体验已经很不错了。放眼四望,荒草丛中,它的假山残存;废墟之上,它的凉亭犹在……
穿过工地,我们在生活区转悠了一圈。陈旧的住宅楼之间,有许多小店铺,也不知道哪一间属于尊敬的陋室传人。归途远望放王岗,再也找不到昔日的图画,内心有一种不合时宜的隐痛。回顾他们的拆迁规划示意图,我想,即将搬迁到新居的陋室传人老先生,会不会同样怀念逝去的风景?毕竟,树木虽然不似树人那样艰难,到底也要十多年才能成型,何况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园子,其间凝聚着老一代人多少心血啊!
已投稿到: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