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本是很普通的东西,但过去在我家乡却弥足珍贵。
那时候,农民贫穷,建房子多用自制的土砖。为了房子的牢固,打地基和砌墙角才不得不使用一些石头。然而,丘陵地带,石头并不是那么好捡的。人们只有去小山上的荒地里使劲地刨,甚至把那些年代久远的石砌的无主古坟都给挖了。
小小的我也曾加入捡石头的行列。不读书的时候,与小妹一起挑担箢箕,扛把锄头,雄纠纠气昂昂地上山。辛苦半天,凯旋而归,稚嫩的肩膀却被几十斤的重担压得通红。
其实,附近就有条小河,河里有许多大小不一的光滑的石头。但乡亲们却仿佛视而不见,似乎从无人去打捞。
而在乡亲们的院子里,我常看到一颗大而光滑的石头,那是人们夏夜乘凉的坐凳;而人们偶尔从河里捡到的一颗漂亮的鹅卵石,自然成了孩子们手中的玩具。
后来离开家乡上大学,从此与家乡少了联系。关于石头的故事却永远留在记忆的深处。
记得刚参加工作头几年,单纯幼稚的我闹过不少笑话。有市民下班路过时刚好自行车轮胎气漏光了,焦急地跑进xx借打气筒。队长很干脆地回答说没有。我却马上站出来说:有一个,刚买的。并飞跑过去取来。指导员与支队政治处副主任闹矛盾。某日指导员故意不接副主任的电话。没办法,在场的我只好大声地代为回答:指导员说他不在。还是那位政治处副主任有次特意好心地找我谈话,XX同志,听说你与某个女孩子联系密切,作为军人,可要注意影响啊。我理直气壮地答曰,我们正在交往中呢,不行就成朋友吧。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副主任直接傻了眼。
于是有人私下议论,这孩子怎么脑筋一点都不会转弯呢,真是不开窍。领导终于发话,你还是再下去基层好好锻炼锻炼吧。因此我在支队机关才呆了半年。从此以后,再也没回到机关,直到转业地方。
到了新的工作单位,我依然未能马上变得成熟起来。当时爱好玩牌,固定的牌友中有一位是单位的领导,他偶尔发挥失常,表现不佳,便遭我批评。别的牌友忙说算了吧,人家可是领导呢,何况打着玩的。然而自己那时年轻气盛,屡教不改。害到那位领导同志受了批评后常常委屈地找人诉苦。现在想来,真是对不住关心我的老领导。
眨眼之间,工作二十年了。自己也仿佛水中的一颗石头,随波逐流,渐渐磨去了身上的棱角。身上的锐气慢慢消融了,轻易不再反驳领导,最多只会在领导故作姿态地征求意见时傻傻地说上一通我的看法如何如何。与周围的同事相处十分融洽。因而忍不住飘飘然,觉得自己仿佛成熟了,不再是过去那个青涩的毛头小伙。
某日,忽然想起小时候捡石头的事来。终于忍不住打电话请教父亲,为什么当时的人们不去河里打捞石头而非要去山里寻找呢?电话那头,作了一辈子泥水匠的老父亲淡然地说到,那是因为山里的石头有棱有角,虽然表面毛躁,但方便使用,而河里的石头被流水冲得滑溜溜,反而不好使用。
在建筑中,不规则的石头比圆滑的石头更好使用。我终于明白人们不去河里打捞石头而非要去山里寻找的原因了。那么人呢,大家不是更喜欢那些为人精明,八面玲珑的所谓成熟人士吗?作为领导,又有谁愿意去使用那种坚持真理原则,敢于发表不同意见的部属呢。
欣慰的是至今还没人说我成熟,说我圆滑。于是,也就庆幸自己还不至于被村民当作夏夜乘凉的坐凳,更不至于被小朋友当作手中的玩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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