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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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建雄这些日子一直窝火，嘴上起了不少泡，因此走到那里都带上他那个装满泻火中药的玻璃水杯。自从前年直属分局实行中层干部“竞争上岗”他被“竞争”下来之后，他的工作和生活规律就变了。原来在分局里是最重要的科室检查一科的负责人，主要负责市属大企业的税收检查，一直稳稳地干了十几年。但自从牛大滔那个“耍孩子”被刘思源从凤栖县提拔过来当了直属分局的局长之后，对原来几个正直的科室中层横挑鼻子竖挑眼，怎么看都别扭。牛大滔做事独断专横，把他在凤栖那个飞横跋扈的臭脾气带进了城里。刚来鸟州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现在是副县级的直属分局长了，相当于在凤栖县的副县长。能当上县太爷，这对牛大滔来说祖上八辈儿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因此来鸟州不到半个月也把老婆接了过来，局里按照市局领导的级别给牛大滔安排了一套一百三十平方米的住房，看着新房子装修得齐齐整整气气派派，就是缺少了几套xx家具。牛大滔又把在凤栖县局那个牛逼哄哄的倔脾气拿过来，没有家具好说，鸟州不是有闻名全国的红木家具厂吗？正好这个企业属于直属分局管理，何不让手下搞一套来？他把检查一科的科长吕建雄叫进他的办公室开门见山地说：“咱都把家搬进城了，你老兄也不过去认个门热热炕头，瞧不起俺乡里人是吧？现在家里什么都有就是缺套家具，你弟妹非要从凤栖拉几套过来，百里迢迢的我没同意，她不嫌麻烦我还嫌麻烦呢！听说分局下面有一家红木家具厂生产的红木家具不错，正好在你们一科管辖，你想办法弄一套，你去寒舍也有个地方坐坐，你弟妹伺候你喝个茶也舒坦！”吕建雄是xx上团级干部转业被安排到国税系统的，是带过兵扛过枪在越南战场上真刀真枪干过的，见牛大滔如此狮子大开口，打心里就瞧不起他：你牛大滔还以为在凤栖县一般，辖区业户都是你自家开的企业似的。那一套红木家具你牛大滔没个二三十万是买不下来的，还想白拿呢！他岂能听牛大滔这一套，就说：“家具是有，但我没那么个胆子去要，要不你找二科的老胡问问，他胆子大，外号就叫‘胡熊’，估计他能办，一会我叫他来。”牛大滔尴尴尬尬地被吕建雄呛得下不来劲，只好咧开嘴笑笑，傻愣着就看见吕建雄出门下楼去了。

不过吕建雄后来得知检查二科科长胡政还真为牛大滔弄回来一套红木家具。胡政原是征管科的科长，因为他刻薄刁钻，搞的企业和分局干部人神共怒，里外不是人，连企业报税的财会人员都写他的黑信告到市局，把胡征弄得灰溜溜地在局里像个瘪三，只好把他调整到只管理小型个体户的二科当科长。牛大滔来之前原是要把他闲置不用的，但通过给牛大滔办了这么一件漂亮事情，被牛大滔重新认识，胡征在局里中层干部当中又重新昂首挺胸了。

看着牛大滔不可一世的样子，有两个老科长看不惯主动辞去科长不干了。正好借此机会，牛大滔就在刘思源和市局的支持下搞了个中层干部竞争上岗，当然目的就是拿吕建雄这些老科长开刀，换上牛大滔中意的人，吕建雄自然要被竞争淘汰的。离开科长岗位后，科里的一些老部下和科员立马就变了态度，原来恭恭敬敬职务称谓变成了呼兄喊弟的调侃打趣，企业里的老板和财务人员也是表面上敬奉，但找到他们办事情的时候根本不理他这个茬。上次为了一个搞酒水代理商的亲戚去找鸟州百货集团的财务处长刘三，他躲躲闪闪含含糊糊，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屁大的事情好像比让他变性还难。去年局里出台年满四十八周岁以上的税务干部可以“离岗”，五十岁的按着年龄割，强制离岗。这样以来，吕建雄正好在强制离岗的杠杠上，好处是离岗后就可以不用来局里上班了，保留工资福利和月奖，只取消年终奖。吕建雄心想这样也不错，回家找点事做，免得看着他们这一副副嘴脸心烦。在和老婆商议了一番后，他就和局里签了离岗协议。在整理办公室书橱材料的时候，吕建雄发现了当时由一科孙健、宋在均、王飞和于树林四人出具的关于对鸟州东方烟草的《税务稽查报告》和《关于对鸟州东方烟草开展专项税收检查的分析》等原始材料，当时是他根据牛大滔“查深查细查透”的意见安排四人去烟草公司开展检查的，但当四人历时半个月检查完并出具了报告后就再也没有下文，因当时对国税稽查已经实行了“选案、检查、审理、执行”四分离制度，至于对这笔两亿多的税款如何审理和执行的，不是他检查科的职权范围，吕建雄也是一头雾水，至今是个谜。

为了将两亿查补税款弄个究竟，“离岗”之后，吕建雄先后署实名向省局和总局写信反映关于对鸟州东方烟草查补两亿增值税款至今未做处理的情况，但都石沉大海。

之后吕建雄先后遭到了一些不明袭击，有时候深夜他家的窗户被石块击穿，有一次落在床上，差点被击中，有时候他楼下的摩托车轮胎会被刀割得遍体鳞伤。

看来依靠上级局内部调查处理是没指望了，吕建雄决定通过舆论帮助调查事实，他想反映给当地媒体，也许靠舆论监督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督促上级来鸟州调查落实情况，但鸟州的日报和晚报估计不会派人去调查的，他们也不敢调查，找到几家媒体，也果不出他所料，没有一家媒体和记者敢冒大不讳。不过，在和媒体的接触中，有人和他说起了鸟州作协那个《今鸢文学》的主编尉震相，听说此人胆气超人，有点邪劲，吕建雄决定见尉震相一面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