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村,叫下山坡,像蚯蚓似的平静生活着几十户人家,年复一年地重复着一脉相承的老故事,自从狗蛋娶了一个外乡的媳妇后,这小小的村子里就不平静了,家家的娘们们眼盯着自家的男人,到了晚上,家家吹灯闭户,除了几声狗叫虫鸣外,小村子在死寂中沉睡。
村头狗蛋家贫,东倒西歪的三间土坯草房还是他爷留下的,爹早年过世,他和身着重病的老娘度日,狗蛋勤快是个种田的庄稼人,就是因为家有病娘,那点收成不够看病抓药的,日子过得有今没明儿,是村里有名的特困户,更难的是狗蛋娶不上媳妇,没见面的姑娘一提起狗蛋的家境,都退避三舍,中意的姑娘看见那风来飘摇雨下滴漏的小草房,看着那炕上躺着的病老娘,也都打了退堂鼓。后来村里的婶子大娘给狗蛋介绍了个带仔的小寡妇,谁知人家的一席话说得更不好听:“俺都到了这份上了,不就是图个舒坦日子吗,他狗蛋人好家穷,倒不怕,没钱咱攒,没房子咱盖,那炕上的病老娘不挡吃不挡喝的,端屎端尿一伺候几年,这俺可受不了。”
狗蛋她娘听说后哭着对狗蛋说:“孩子——是娘扯了你的后腿了。”
狗蛋也哭了说:“娘——俺不媳妇了,就跟娘过。”
狗蛋的娘说:“娘咋能跟你过一辈子------”
家贫出孝子,狗蛋对老娘百分之百,好吃的饭留给娘吃,顺耳的话说给娘听,狗蛋越是这样,狗蛋娘的心越是痛。生活是一座大山压着狗蛋娘的心,生活是一盘大石磨,狗蛋就被夹在两块石盘间,慢慢地磨细细地碾,年复一年,春天他采柳树芽儿,和在棒子面里蒸饽饽,笑着对娘说:“有点苦,去火的。”夏天到小河里捉鱼摸虾,给老娘改善改善生活,到草甸林间或山上摘山蕨菜、挖野葱、割山韭、掐黄花晒金针,秋天到山上采蘑菇、摘木耳、够猴头换些零用钱,冬天漫天雪飘,他去赶山遛套子,别人有钱买沙炮、制兽夹,他只好找截铁丝做套子,套只野鸡山兔准备过年。生活的艰辛让狗蛋磨砺成一个北方的坚韧的男人,村里人说:狗蛋多好的一个孩子,就是命太不济了。
这年秋天,阴雨连绵,淅淅漓漓地下了好几天,没等小雨停立索,狗蛋急不可耐地挎着小篮子上山了,山上的蚊子太多了,多得数不清,一群群一阵阵地朝着进山的人畜发起{zh1}的吻别,人常说的秋后的蚊子——死盯,一点不假,这也是蚊子生命是的{zh1}一博了。狗蛋把一件破衣常包在头上,双手不住地拍打,黑色的褂子上密密麻麻地落着一层跷着腿低着头准备打针xx的‘大夫’们,秋天的田野山林是蚊子的天堂。
榛蘑是生长在榛棵腐叶上的蘑菇,狗蛋在林子边上走着转着,半晌儿,也没碰到蘑菇圈儿,蘑菇这东西很怪,它只能在水份、温度,土壤等等条件都具备的时候才一片片、一圈圈地生长,运气不好走半天也遛不到一个蘑菇,运气好时有时一抬脚就能看到,一个蘑菇圈儿,能装满一篮子、一背筐。
狗蛋走着走着迷了,他远远地看见一棵老柞树的断权上,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白色物,狗蛋心里一喜——猴头,它的形状似一个蒸熟的棒子面窝头,上面长小小茸毛,这可是山珍呀,不好寻哩,狗蛋扔下小篮子,猴子一样爬上大柞树,把那猴头菇摘下来,拿到鼻子下闻了闻,一股清香直钻鼻子眼儿,狗蛋手提着装着猴头菇的小篮子,四下转悠学摸,他听人常说猴头这东西对生,如果发现了一个,附近还会有另一个,狗蛋找呀找,在一棵被锯的半米高的老柞树桩上长着一个更大的猴头菇,狗蛋心花怒放,他心里掂量着:把这两上猴头菇撕成条条儿晒干了,卖给供销社,多少也能换占钱回来。
狗蛋走近那大猴头并不急于把它摘下来,他蹲在柞树桩前仔细地看着,嘴上小声念叨着:老天爷行好了,不能老让俺喝西北风啊。他刚要伸手去摘,突然女人嘤嘤的哭声传出到他的耳头里,他转头细看,妈呀——他不知不觉走到坟圈子边上了,他吓得半趴在柞树桩子下,支起耳头再听,啥动静没有了,他摇了一下脑袋笑了:发了财太紧张了,想着伸手去摘猴头,‘呜呜呜——’又是一声女人的哭声,狗蛋这次听得真切,他慌忙摘下猴头,提着篮子朝村里跑,一不留神儿被脚下的朽木伴了一个狗吃屎,他没有马上爬起来,把耳头贴着地听,是女人的哭声,一会儿哭,一会儿停,狗蛋想,大白天的哪有鬼,鬼都是黑下三更半夜出来的,大白天她出来干啥?是不是上坟的人在哭坟那,想到这狗蛋爬起身来,提着篮子小心奕奕地朝着坟地圈儿子走去,老远的他看见有两个人跪在一座新坟前哭泣,狗蛋不再怕了,大活人有什么怕,就是鬼也是两个女鬼,咱大老爷们怕个球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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