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千行---庚寅清明【原创】 - 任是无情也动人的日志- 网易博客

泪千行---庚寅清明【原创】

2010-04-05 19:48:56 阅读24 评论6 字号: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江城子》

妈,您走了已经十八年了,十八年的岁月,虽不足以将沧海化作桑田,但也早已物是人非,{wy}不变的,是对您无尽的思念!不思量,自难忘啊!妈,您知道吗?我依然常常在梦里见到你,在梦里,您还是那么好,总是暖暖的笑着,让我的心一下子明亮起来!每每那种时光重回的巨大惊喜总是在瞬间将我唤醒,继之而来的便是锥心刺骨的痛!妈,不要走!不要走!!不要走!!!妈,您为什么就不再多疼疼我了呢,我不是您最最宝贝的“老闺女”吗?!妈,我想你,想你。。。。。。

这么多年,一直有一个愿望,想把对妈的思念梳理成文字,可是,妈,每次都不得不中途辍笔,太过强烈的情感犹如火山,根本无法被人为的控制,每忆起母亲,都像有一柄锋利的刀锋瞬间划过心脏,痛得让我窒息,每次我都在撕心裂肺的痛哭中停下来,所以今天,我尽量平静自己的情绪,记录一些些点滴,妈,让我们来共同回忆一下我们在一起的美好时光,好吗?

 

从小我就不是让人省心的孩子,爱哭,也能哭,尤其是夜里,哭起来没完,并且是那种恨不得把自己憋死的哭法,妈心疼我,总是一哭就抱我,别人都说,对孩子不能这样惯着,哭哭就好了,抱习惯了就放不下,可妈就是舍不得让我哭,常常一晚上一晚上的抱着我在炕上来回走,悠我晃我,哄我入睡,而我,也只有在母亲的怀里才可以睡得安稳。有{yt}我午睡,妈哄我睡熟后出去办事,心急火燎的回来以后,没进门就听到我几乎已经喘不过气来的哭声,妈赶紧跑进屋里看我,我已经从小褥子上滚到了炕席上(那时的炕席是苇片编的,苇片的边缘很锋利),满炕都是血,当时就把妈吓坏了,仔细一检查才发现是我在席子上蹬着脚大哭,锋利的苇片把细嫩的脚后跟磨下去一块肉,妈心疼极了,哭着抱着我,从那以后,即使白天我睡着的时候,妈也再不敢离开我的身边。而那次哭闹也在我身上留下了{yj}的印记,我的右脚跟至今依然缺一小块肉,这是我的不可触碰的“阿喀琉斯之踵”,它让我时时渴望母亲的关爱,妈,您看我现在又哭了,您怎么不来哄哄我了呢?妈,您走了,谁还会那样心疼我?

 

妈长得可真好看,端庄秀丽,身材高挑,遗憾的是我长得丑,也不知道遗传密码跟我开了怎样的玩笑,在外貌上,我总和了父母所有的缺点,甚至父母所有的缺点加起来也没有我难看,可我却毫不在意,在我刚懂事的那几年里,我甚至觉得“丑”是一种奖赏,因为每每晚上似睡非睡之际,哄我入睡的妈总是喜欢捏捏我的鼻子笑对身边的爸说:“你看呀,这个小东西,这么丑,可怎么办啊?”,爸总是配合着妈妈,俯身在我脏兮兮的小脸上亲一下:“可不是嘛,我的老闺女,丑死了!”父母言语中的疼爱,泫然欲滴,于是我小小的心中,是那样得意于自己的丑,仿佛恰恰是因为我的丑,才让我得到父母格外的眷顾,一股无边的温暖围护着我,每晚都在父母的“赞丑”声中甜甜睡去。

 

妈初中毕业,那个年代,算是有文化的人了,并且,我总有一种直觉,觉得妈的文采一定很好,如果她愿意,她肯定能写一手好文章,虽然我见过的只有她在应付村里的差事时写的歌颂社会主义好的小诗。总觉得妈妈身上有一些东西,让她很自然的就和村里的其他婶子大妈们有所区别,长大了以后才渐渐明白,也许那就是妈妈与生俱来的一种雅致的情态吧。无论生活多么粗糙,妈总能想办法让它柔软一些,妈心灵手巧,缝纫、编织、刺绣样样都会,繁重的家务之余,妈总是把我们姐妹收拾得更干净一些,并且,妈总是在亲手给我们缝制的衣服上绣上一些花花草草,空闲的时候,她还会给我们姐妹梳各种各样的辫子,仅仅是这一些,就足以让我们的小伙伴们艳羡不已了。而妈自己也很在乎仪表,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妈用的“雅霜”的味道,我还记得妈有一件蓝底白花的衣服,在一片灰蓝黑的岁月里,那衣服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有一次,妈穿着它坐在窗前做女红,脸上含着微笑,嘴里不自觉的哼着歌曲,阳光透过窗子洒在妈妈身上,那一幕这么多年一直刻在我的心上,就是在那一刻我领悟到什么是美,心中暗暗向往长大了要做一个妈妈这样的女人。

 

大凡和我同龄的人都知道,我们小时候物质生活极度匮乏,每家的日子都过得紧紧巴巴,生活的重负让许多人整日愁眉不展,而妈妈却总是那样开朗乐观,生活虽然艰难,妈总能想办法让我们生活的更丰足一些。爸爸在城里上班,家里所有的家务都靠妈妈一个人,不仅要照顾我们的衣食住行,家里还养了猪、羊、鸡、鸭等家禽家畜,猪养肥了以后可以卖钱,而羊生了小羊以后我们就有羊奶喝,鸡鸭生的蛋也足够我们改善日常的伙食,好处显而易见,可要养好这些就必须付出繁重的劳动,妈一个人忙里忙外,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辛苦,她经常一边手脚麻利的做着活儿,一边轻声哼唱,并且,无论多忙多累,妈始终不肯让我们帮她干活儿,妈总是说:你们都在上学,只要读好书就比什么都强,其他的事什么也不用管。因此,我们姐(兄)妹三人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而最终,我们三个也都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

 

妈心善,见不得别人有困难,谁家有事都主动帮忙。记得我家西邻居张大妈长年生病,家里挨肩的五男一女,都在抽条拔节的时候,饭量特别大,所以,每到春天青黄不接之时,张大妈家总有一段时间吃不饱,甚至揭不开锅,妈一听到西邻家孩子哭大人叹,就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个时候,妈总会不声不响的让姐姐给张大妈家送过一些粮食度难关,张大妈常常过家里来串门,我常见到她流着泪谢妈,妈总是安慰大妈:谁家没有难处呢,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慢慢就都会好起来了。七十年代中期,家里添了一台缝纫机,缝纫机做出的活计又快又好,比手工不知道要强多少倍,那时候这可是个稀罕物,妈本来是为了给我们缝缝补补的方便一些,不料买了以后,妈就几乎成了全村人的免费裁缝,尤其过年的时候,家家都要送来几套衣服求妈妈帮忙给赶制一下,虽然过年的时候也是妈妈最忙的时候,可只要别人送过来,妈妈就不忍拒绝,妈总是说:人家开口求人比咱更不好意思呢,说什么也不能伤了人家的脸,不就是夜里再晚睡一会儿吗?赶赶就出来了。所以,一进腊月,我家的缝纫机“轧轧轧”的唱大半夜那就是常有的事了,往往是我迷迷糊糊睡到半夜醒来,还见妈妈在清冷的屋子里昏黄的灯光下埋头缝制衣服。紧赶慢赶,全是做的人家的衣服,而我们姐(兄)妹日思夜盼的新衣,却是一拖再拖,往往到了腊月二十九晚上,妈妈把所有人家的衣服都给人送过去了,回来再赶制我们的新衣,我们三个眼巴巴的在灯下陪妈妈,等着我们的新衣快点做出来,往往等着等着就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枕头边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我们那个高兴啊,却不知道妈这一夜是否睡过。而此时的妈妈,早就兴冲冲的准备年饭去了。

 

上学以后,妈对我的要求就是:家里凡事不用你xxxx只要读好你的书就行。而我,也从心里喜欢读书,所以,我的成绩多年以来一直稳居前列,这也是我最让父母自豪的地方。八九年高考,那时候年少气盛,从考场出来我就知道考上肯定没问题,无非是上哪所大学的事了,可妈却似乎比我还紧张,又不敢给我压力,总是小心翼翼的向我求证到底考得怎样。发成绩那天,我一早到学校去看分,妈一直把我送到村口。我的成绩高出重点段二十几分,我那么高兴,一心就想快点回家告诉妈妈,让她放心。远远的,我就见妈还在村口站着,她居然就那么一直站在那里等我回来!我忽然童心大发,想骗一下妈妈,妈妈远远的看到我,立刻向我迎过来,我故意装出一幅垂头丧气样子的对妈妈说:完了,今年没考上。妈却一下子笑了:傻丫头,你还想骗我?我早就看到你得意忘形的样子了!呵呵!我忍不住吐了吐舌头,知女莫如母,原来,哪怕从我的影子里,妈都可以看到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上大学离家以后,妈总是在信中告诫我不要想家,要好好学习,好好和同学相处,可我后来在他人的口里才知道,妈妈因为想我哭过无数次。{dy}次寒假回家,那时候通信还很不方便,我只是提前告知家里大约几号放假,具体哪天回来,坐哪次车回来连我自己也不清楚。可当我下了火车一出站台,远远地就见到妈妈带着小外甥女儿在出站口等我,我惊喜的大叫着妈妈向她们跑过去,见面后我非常诧异:“妈,你怎么知道我做这趟车回来?”妈笑而不答,稚嫩的小外甥女抢着说:“老姨,姥姥带我来车站等你三天了!我们每天都在这看大火车一趟趟开过去,呜呜呜~~~姥姥总说你就在车上,可你为什么今天才下来呢?”我一把抱过小外甥女,把脸紧紧埋在她的小身子上,因为我不想让妈妈看到我满脸的泪水!

 

九〇年五一,妈一个人到大学去看我,妈给我带来那么多好吃的,光我{za}吃的皮皮虾就一大包,那时候火车上非常拥挤,车速也慢,妈又没买到坐票,一路上八九个小时就那么挤过来,我心疼的说:“妈,这么大老远的,你带这么多东西干嘛?我又吃不了这么多。”妈说:“给你们同学还有咱老乡们尝尝鲜儿吧,都是咱那儿的特产呢。”妈来的那几天我真开心,同学和老乡们对妈也非常好,大家有空的时候都陪着妈玩,在南湖公园,有一个“母与女”的雕塑,在雕塑前,我紧紧拥着妈妈拍了一张照片,而今,照片仍在,妈,您在哪儿呢?后来的几天,可能因为劳累也可能是偶感风寒,妈感冒了,需要每天到我们校医院输液,校医院离我们宿舍楼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虚弱的妈妈如果走过去很辛苦,而我们大一的学生那时候还很少有自行车,这时候同学们就各显神通,每次都有人会从老乡或学长那借来自行车,用自行车推着妈妈去医院输液。而这时候有一个人表现得很特别,因为每次无论谁借来自行车,都是他推着妈妈去医院。这个人憨憨的,总是默默的陪我等妈妈打完针,然后再默默的推妈妈回来,一路上几乎很少说话。这个人就是后来的大猫儿。可是很奇怪,那时候我们根本一点其他意思都没有,并且这件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我们也并没有进一步发展成好朋友。后来在妈病重期间,妈最放心不下我,十分牵念我的终身大事,当时我和猫儿刚刚有那么一点朦胧的好感,为了安慰妈妈,我就告诉妈我和猫儿目前走得很近,时隔三年,妈还能一下子想起那个高大沉默的男生,妈很欣慰,妈说那个人靠得住,刹那间我恍然而悟,俯首感谢造物的神奇,原来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妈那次去可能就是为了勘验一下她的老闺女将来会跟一个什么样的人吧?

 

妈,啰啰嗦嗦说了这么一些,却无法表达我心中情感之万一,妈,你不会怪你的女儿笔拙吧?妈,您走了以后,我就开始相信冥界的存在,我最喜欢一遍一遍阅读《聊斋》,我真想也有机会深入那个圣人存而不论的空间,真渴望再见您一面,依在您怀里,叫您一声“妈妈”!妈,今夜入我梦来,好吗?

妈,我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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