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这{yt}的上午老高始终在恍惚中度过,他看着身边的人走来走去,在视野里由清楚到模糊,感觉他们都像是能够伤害自己的外星生物。一头一头的死猪被滑道输送过来,老高麻木地把它们拖到自己的工作台上面,用手控的电锯吱嘎地切割着已经不再具有生命力的肉体。老朴几次走过来想跟他说话,但是一看他的脸色便悻悻而去。下班的铃声终于响起来,大家争相恐后地去洗手,准备去食堂吃饭,唯恐去晚了只能打到菜汤。老高把{zh1}一块猪肉扔进滑道里,用抹布仔仔细细地清理着布满猪肉残渣的工作台,他觉得以前纳粹把犹太人挫骨扬灰的时候也不过如此,习惯会让人类的本性改变,而一个人开始工作的时候他就不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社会,他只是这个大屠宰场里的一个屠夫,一口煮沸着乱炖的锅里的一块生姜,一个大机器上面的一个生锈的零件,一个微不足道的零件。不知道为什么何静区区的几十个字会让他想到这么多,但是{zh1}那句绝情的话的确是让老高整个人陷入一种沼泽般的情绪,他一遍又一遍地用抹布擦着工作台,在所有人都离开车间之后,老高躺在工作台上,陷入了昏睡。
“起来起来,你干什么玩意哪?上班了知道不?”老高被人粗暴地推醒,{dy}眼就看见主任老曹那张阴冷的面孔,头发依旧梳理得油光可鉴,满面的冷峻刻板,脑袋在老高迷茫的眼睛里被放大,像一个被打磨光滑的牛睾丸。
老高用两只手把身体慢慢地支撑起来,发现整个车间已经再次进入了切割猪肉的高潮时段,每张工作台上都堆放着白得耀眼红得发亮的猪肉,同事们穿着蓝色的大褂在工作,只有面前老曹那身黑色的西服是车间里与众不同的颜色。一阵眩晕感袭来,让老高的神经痉挛了一下,眼前的老曹彷佛在变形,身体在不断地向外扩张,灯光也在放大,让老高感觉正在进入一个无法预知的虚拟世界。老曹不友善的声音依旧传来:“先别干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老高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尽量用自己{zd0}的声音向老曹叫道:“你知道吗?你开始进化了”。
11第二天老高得到了特别的休息,他试图用简单的方式——睡觉,来瓦解郁积在心里的阴霾。白昼的睡眠似乎陷入了乱梦的侵袭之中,他梦见自己变成了绞肉机,正在把身边认识的人一个一个地绞成肉馅;在另一个梦里,他变成了一座哥特式的教堂,全世界的男男女女不分昼夜地进入他的身体,并且有去无回,都变成了教堂上的一块石子,而教堂则越来越大,大到地球也开始容纳不下,最终在爆裂中结束了这一切。他正在做着的梦是这样的:他陷入一片沸腾的泥石流当中,双腿和上半身已经被融化,而身边的泥泞里不断地冒出跟自己一摸一样的泥人,都咧着大嘴好像在向他叫喊,但是每张嘴里都只发出气泡,但是却没有声音……老朴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惊醒了老高苦涩悲惨的梦境。老朴声音显得很是惶急,打枪一样诉说着农村姑娘如何威胁着他,并且要去妇联告发老朴的勾引行为以及拔屌无情的打算,还要去找老朴的老婆来要个说法。老高只是用嗯和啊回应着老朴的电话,至于老朴的焦急他根本没放在心上。{zh1}老高用一句不咸不淡的话来结束了这场无趣的谈话:“你就看着办吧!”
通话结束了,但是窗外火红的大太阳依旧高高悬挂,老高抓起电话,按到了何静的名字,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无情地挂断了。老高软泥一样倒在床上,觉得这种无法诉说的绝望还真不如在做刚才那种死于非命的怪梦。梦境中的危险毕竟是虚拟的,但是现实中的绝望才是真正的绝望。想到了这一节,老高开始认真地准备睡觉。他吞服下两粒昨天回家路上买来的安眠药,把自己最讨厌的一本书同时也是根本没看过的《屠宰行业工作手册》翻了出来,一页一页认真地看着,他这才发现这本书远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有趣。那些插图绘制精美,把猪的身体结构一丝不苟地呈现出来,老高在翻阅的过程中不断地想到何静老朴还包括老曹那张大脸,这时候安眠药开始产生作用,这几张脸开始跟插图上的各种猪混淆起来,直至老高沉沉地睡去……
12“能一起吃个饭吗?”老高光着膀子坐在床上,开始给自己的高中同学李智打电话。由于昨天的放假会一直延续到周日,老高实在想不到有什么方法可以打发这么多的时间,现在他拥有4天时间需要想办法消耗掉了。在起床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李智和李慧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而李慧同时也是他的初恋女友,在同李慧的感情破裂之后,李智居然成了他可以称之为红颜知己的那种人。因为何静爱吃醋的原因,老高也差不多半年没有和李智联系了,但是这突如其来的破碎让他{dy}个想到的便是李智那张总是蕴含着笑意的瓜子脸。
李智在一年多前嫁给了一个韩国商人,过上了衣食无忧的xx生活。在李智大婚的那天,李慧带着自己的台湾男友笑嘻嘻地跟他打着招呼,那个台湾商人已经有了拔顶的趋势,用台湾电视剧里那种嗲嗲的声音跟老高寒暄着。婚礼是在一座五星级酒店的草坪上进行的,韩国人和中国人还有其他外国人都来了不少,并且看起来都贵气十足,用各种语言讨论着财经股票以及高尔夫球等等话题。李慧穿花蝴蝶一样地往来应酬着,把自己在国外留学时学到的交际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台湾商人很健谈,所以凑到老高高中同学那一堆人里分发名片,旋即便和一群人都打得火热。在问起工作的时候老高回答他说自己是从事食品行业的,台湾商人接茬说自己做的也是这一行,以后有机会可以和高先生合作云云。老高当时忍着笑,戏谑地说恐怕没有机会了,我是倒卖xxx的。台湾商人在惊讶了几秒钟之后恢复了熟练的笑容,打着哈哈说高先生真风趣什么的。老高的高中同学一阵狂笑,都推搡着老高说你他妈一点没变,还是一点正型也没有,台湾人尴尬地陪着笑,老高当时觉得这个名义上的同胞肯定认为自己相当的没面子。
“好啊”,李智懒洋洋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你可真没良心,我嫁个韩国人也没去朝鲜半岛,你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什么的。”老高笑了笑,说了句谎话:“我今天特别想你。”“METOO”,李智说了句老高能听懂的英语,随后两个人定下来中午在西塔碰面。老高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接着看了几页《科学世界》,看着绿色的变色龙是如何被美国人给变种成蟑螂大小的黑色东西,那图片上的变色龙黑而瘦硬,让老高想起外面马路上随处可见的、被风化之后的狗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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