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雨

             张铧

我不告诉你我住在哪朵桃花里面

走很远的路

我都忘记你的模样了

现在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我的对面

坐在突起的石头上

抽着旱烟

所以我不告诉你

我住在哪朵桃花里面

天色将晚

你从石头上站起

左右

看了看

   我要你听到我体内的涛声就停下来

我要你听到我体内的涛声就停下来

在岸边

江水依旧蓝

猴子岩依旧浮在江中间

千年不变

其时桃花开得正艳

粉红的花瓣

映照着我的爱恋

我独自一人来到江边

任凭江风

把一个人的名字

脱口而出

我转身而回时

开始变成一朵桃花

幸福、孤独

红得发紫

]

     张望

领口开得很低的桃花

坐在这里

春风空荡荡

纸做的人

在草尖上晃呀晃

月亮趴在井口上

吮着手指

四处张望

     空

桃花很好

朵朵都是你疼过的样子

上游的空船

靠在岸边

它在想：1995年

你水洗一空

只有一树桃花

跟在身边

这么些年

水建造的房子里

空无一人

    软弱的模样

传说桃花的红

是他的食粮

这时，他倚着木窗

那边山上

桃花喘着气

站在那里

往这边张望

直到把他倚着的木窗

看得很柔软的模样

  灶台已经很冷

灶台已经很冷

老鼠在里面安了家

灰尘

在灶面上

不断的聚会

一树桃花

被冷落在屋外

喃喃自语

灶台前的人

在远方

忙着挣钱

常常忘记做饭

雨下得细而又细

雨下得细而又细

几只鸭子，在田里

悠悠然

没什么心思

小溪边，洗好的衣服

睡在木盆里

听你讲用罾捕鱼

讲捕鱼之味胜于吃鱼

一棵桃树

默默在屋之一隅

细细构思

自己明春的样子

心，大过一座山

桃花粉红，在半山

一个人在山下面，等候

过往红云，默默无言

停在明静的溪水面

想心事

溪边的小村落寞

郁郁寡欢

一只小狗抱在美女的怀里

它的冷鼻子

碰着了她的热腮边

我住在一朵桃花里

心，大过一座山

    想法

这些混乱的想法

仔细梳理

像桃花

排在桃树上

我坐在桃树下

谁放养天上的白云

在我的头上

散步

   桃花含苞

桃花含苞

在文明山

门吱呀半掩

露半张粉脸

几个短句，在嘴边

若隐若现

村庄闪开身

锦江无言

正修的高速公路如赤练

射向天边

我知道

一个人的名字

不会被花苞

封得太久

     山，小如桃花

在岸边，白云于水中

洗净羽毛

然后开始飞升

山，小如桃花

桃花的左边是一所学校

许多孩子

从小接受桃花的教育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一只蜜蜂从跟前飞过

落在一朵桃花上

它提醒我摸摸自己身体的某个器官

是桃花做的

嗯，不错

我指着一朵桃花

对身边的人说

今后你们有什么事

就到这里来叫我

   桃花有点胖

我走，桃花也走

我到的时候

桃花正在山上歇息

桃花有点胖

吐气如兰

山，假装沉睡

我和一只石头在一起

低头

偷着看

多少年后一个人坐火车过去

转眼出了湘西

时光渺远

他眼里的桃花

不知道是不是也有点胖

  狂书

转过身，上山

桃花放了假

没了管束

向上，向右，向左

搬动山

都有话说

我的身体里有一座山

广西来的石头

都开着桃花

3月17日

山是一张白纸

我是一张白纸

任凭桃花

在上面狂书

一转眼，桃花奔上了山

一转眼，桃花奔上了山

最前面那棵

像在天上

我在山下

最干净的地方

和我在一起的石头

二十年睡不着

像在天上的那棵桃花

像人一样

打着小花伞

美丽，善良

桃花镇住山顶

桃花镇住山顶

镇不住山腰的人家

女儿长大

羞怯，像山坡一样倾斜

借得桃花的掩护

向下爬

山下村庄，陷在往事里

三两个人

有的进，有的出

我看着山顶的桃花

攀着白云

正在去东风的路上

问外面来的火车

知不知道远在辽宁的一个人

生日好吗？

小船上的人

现在，我看着这些桃花

看着这些薄薄的粉红间

弯曲的风的痕迹

就像她

刚才和我说过的话

河面上，小船上的人

把头压得很低

他刻着木纹的头颅

差不多抵住了天上的那朵白云

隔着窗

隔着窗，尧里河的月亮

额头有点点烫

有一盏灯光的江山

在桃花上攀缘

微微儿颤

现在的此岸

被叫一声

即成彼岸

这时有人低着头

看水里煮着的方言

在星星中间

一闪一闪

越近越远

那边有什么鸟在叫

那边有什么鸟在叫

幸福还小

刚刚挣脱怀抱

疼你的人都装成桃花

两边分开

月亮里的孩子

一个大，一个小

从跟前过去

想什么时候抱

就什么时候抱

豪侠坪

山似五龙窜槽，水如玉带

白云三五成群

在高高的天上走

匡国泰老师从千里之外的长沙来

一下子爱上了这里的石板路

明清建筑，封火螯头

我想把一棵千年的桂花树送予他

可是他心里已经有一棵

在依稀可辩的私塾后花园里

守望着遥遥远去的诵读《三字经》的琅琅书声……

山上的桃花想着心思，不得其解

大地主龙飞天的房子依然在

依然阴森

解放后被四户农户所分

几十年，绝了二户

另外二户的后人都是白痴

都过去了

许多“xx”标语

固执地在旧时的建筑上

诉说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故事

十多年了……

十多年了

一个孩子一直在地头逗蚂蚁

这个孩子，也像这场雨

要把刚冒出的夏

像摁蚂蚁一样

摁回到洞里去

还有雄鹰

也用了这么多年

在把叫声藏于云端之后

从天而降

这时候，那些虚假的桃花

已经结出真实的桃子

并且还真的

不能闲置太久

水 柳

背负绿

走到这里

瞅住空

就站定了

再花些时间

把桃花

布置在自己的周围

天黑的时候

我看着它

仿佛谁家女子

闪闪

亮亮

一塘月光

在她的手指上

叮当叮当响

容 器

这天气，很适合我拉着儿子

晒太阳，晒诗歌

也晒晒杂在桃花里轻微的寒气

来来往往，路上的人

书里的人

边走边说

即使有头无尾

也没有谁非议

那一排还未穿上衣裳的树

我也简单起来

看着和我差不多高的儿子

我觉得自己

仿佛就是装盛阳光的幸福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