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露天电影院_陈丽印_新浪博客

“日出嵩山坳,晨钟惊飞鸟,林间小溪水潺潺,坡上青青草……”每当这首优美的歌曲无心的从角落里袅袅地传来,记忆的触角便情不自禁地伸向土壤一样肥沃的那难忘又快乐的童年生活。想起那些经过了岁月沉淀与氤氲的常常魂牵梦萦于心头的点点滴滴,仿佛渐渐远去,又常历历在目。童年是一盘跳棋,蹦跳着一路走过……
    八十年代中期的中国农村-我童年时的家乡落后得一塌糊涂,村里没有通电,家家户户的照明工具是煤油灯和灯笼。另外的就是手电筒,说它是家里{wy}的家用电器一点不夸张,能用上手电筒也算是一种xx了。那个时候我上小学,下午放学回到家里,趴在椅子上写作业,写到天黑还没写完的话,就要挨母亲的训,因为用母亲的话来说就是要点灯熬油,浪费煤油。煤油那时是村里定量供应,还要两毛钱一斤呢。那种用玻璃药瓶自制的煤油灯在点燃的时候,常常会冒出浓浓的油烟,在灯下写作业,等到了第二日起床后,姊妹几个常常互相嘲笑对方的小胡子,鼻孔里也常常有掏不完的灰迹。
    虽然是那样的贫困,在孩子的眼里,生活仍然处处充满了无穷的乐趣。春天,在各种花开放的同时,各种树的花儿也相继开放。村子里有很多树,有杨树、榆树、梧桐、椿树、槐树,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树,村庄就被这些美丽的树环绕着。每当春夏到来,村子里四处飘溢着幽幽的花香,小孩子们就可以摘到{zx1}鲜的榆钱子和槐花来吃,捋一把榆钱子放在嘴里嚼一嚼,有黏性,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多吃几口,就可以填饱肚子了。摘来槐花,我们只吃它的蕊,甜甜的,有蜜的味道。我们常常一边走一边吃,身后常常有着一路的吃剩的槐花花瓣。在午后晴暖阳光下的树影里,这些淡雅的小花装点着村里弯曲的小路。有时候,我们也在小树林子里爬树折椿树的花,椿树的花与其它的不同,有着清新的气息,颜色看上去是淡黄绿,样子象花束。在秋天,秋收以后,我们可以找地瓜的长茎,捋去上面的叶子,用手揉搓一下来增加它的韧性,然后用它来跳绳。短的一个人跳,长的就轮流着由两个人来摇七八个人一起跳,那场面很是壮观。有时候,我们也在收地瓜时找那新鲜的叶柄,把叶子掐掉,将叶柄折成一节一节的,每节寸把长,然后把它当作耳坠戴在耳朵上,一摇一摆的,乡味十足。或者是在刨花生时将花生的外壳捏开一道小缝,夹在嘴唇上或者是耳朵上,那样子也很有趣。在我,一年四季常常盼望的,却是在父亲的带领下去镇上的露天电影院看场电影,那是留在我的童年记忆里的最为清晰的画面。
    所谓的电影院,只是一个用四面院墙圈起来的大院子,处在镇中心的位置,东临穿镇而过的镇上{wy}的一条沙子铺成的公路,电影院有两个门,一个是大门,是散场时用的,另一个是小门,门外距墙半米处放置了一道一米半左右的栏杆,用来检票,在大门北还有一卖电影票的小窗口,用一块铁板做成,中间挖了两个能伸进手去的圆洞。每当放电影的时候,工作人员就提前{yt}将所映电影的名字、票价及放映时间用四开左右的纸写出来贴到电影院的外墙或大门上。我印象中的电影票的票价一般是两角或三角,后来生活水平高了,票价相应的也涨到了五角和七角,有时票价也根据电影的长短好坏来定。电影也不是天天能够放,十天半月能放一场就很不错了。那个年代,村里还没有通上电,人们天天为着吃穿发愁,虽然只要花二角钱就可以看一场电影,农民们也把这看成是一种极端xx的享受。因为两角钱对于在土里刨食吃的农民而言,能解决很多实际的问题,这至少是一包火柴,一袋食盐,还可以是一瓶酱油。而儿时的我,及如我一般大的孩子那个时候是多么渴望父母能在干完农活之后,带领着他们的一群高矮不齐的孩子去隔三差五地享受一次电影带给他们的欢乐啊!去想像水泥墙上出现人物的神奇,去感受电灯的光亮,那种感觉就像被水浸润过的海绵,又像脖子突然长了一块,能够看到更远的地方。那种快乐是和小伙伴们一起玩泥巴所不能得到的,是过家家捉迷藏所不能得到的,是爬树掏鸟窝所不能得到的。总之,除了奶奶的小脚及她的谜语,在童年的角落里,没有比电影更能引发我无穷的想像与兴趣了
    农民的生活是艰辛而劳累的,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我记忆中的父母亲常常比太阳起的早,日落之后,还会在田间劳作很久。记忆中的晚饭常常是在八九点钟,没有大人在家的晚上,幼小的心灵早早地关起大门,过早的感受到了恐惧的滋味。父亲是一个性格开朗的农民,家庭的生活重担虽然让他失去了很多的欢乐,对于生活的热爱还是让他乐于在时间许可的情况下,带领我们去看一场电影。
    然而大人们是不会为了一场电影而放下手中的农活早早回家的,他们极为遵守约定俗成的作息时间。当然,他们也并非一定是天生的热爱劳动,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其中的苦涩的。他们何尝不晓得安逸生活的自在,只是他们生来就落在黄土地上,天天与土地打交道,他们世世代代匍匐在辽阔的土地上,耕耘着人生的悲欢离合,他们成了和土地有着一样颜色的人。他们的地位极其卑微,愿望极易满足,他们以极其愚昧的思想极其落后的方式种植出五谷杂粮,在养活了自家人的同时,也供养着所谓的城里人。有什么能比土地更包容,世间万物{zh1}都要投入她的怀抱,又有什么能比土地更苛刻,遇到天灾xx,常常会颗粒无收。在这样的时候,他们骨子里的乐天知命又常常让他们在更多时候学会了容忍,学会了达观的面对生活。
    在孩子们的世界里,时间总是充裕而漫长的,尤其是在等待某事来临的时候。在我们某一日得到放电影的消息,而幸好父亲又心情好在我们的极力央求下同意去看的时候,我们的高涨的热情便如涨潮的海水要到放映完之后的很久才能慢慢平息下来。那个放电影的下午的四五点钟,我们便在父亲的应允下,扛了板凳,早早的占位去了。
    从家到电影院步行有大约十几分钟的路程,但对于一个孩子而言,这路途中也是处处充满了乐趣的。一会儿用脚踢几下小石子,一会儿蹲下来看蚂蚁搬家,一会儿又去扑飞舞的蝴蝶,总要半个小时我们才能到达目的地。电影院的大门最初是敞开着的,等到天色渐黑,观众渐多时,才开始清场,然后将大门锁上。对于小孩子,电影院的工作人员总是格外开恩,在清场时允许我们呆在院子里,不把我们赶出去,大概,他们也知道我们的大人肯定是要来为我们买票的,个子高一些的孩子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们常常赖在院里不走,等到工作人员吆喝着,他们才会不情愿的离开。有一些高个孩子,大约已到了买票的年龄,但没有钱,又想看,于是就想办法在检票口,趁着检票人员不注意,混水摸鱼的钻到陌生人的前边,让他们捎带过去。
    我们这些早早来到电影院的孩子,首要的任务就是画地盘,也就是占位。先选出看电影的{zj0}位置,然后用小石头画上一个大圆圈,相当于圈出一块领地,然后将拿来的板凳放在领地里,用它来坐镇。之后就找另外的乐子去了。在电影院里可玩的事情有很多,可以跳方,也可以来三道杠,男生常常是会玩自己的“己”(一种游戏)。在夏天,我们常常玩的是挑棒棒。将吃完冰棍后的小木棍积攒下来,加之在路上捡到的,差不多就是一把了。挑棒棒的玩法很简单,把棒棒攥于手中,竖起,然后手迅速松开,竖起的棒棒就像开花一样,向四下里散开,横七竖八地交叠在一起。先是找到一根{zh0}拿而又不能碰到其它的棒棒,然后用这一根来将其它压在一起的一一挑出,游戏规则是在挑时不能让其它的动,若动了,就换由对方来挑,挑完后,看谁挑的数量最多,谁就算是赢了。对这样一个和当今孩子玩的不能相提并论的玩具,我们却挑的不亦乐乎,挑出了许许多多的快乐。穷困的生活并没有在孩子的心中留有多少印象,虽然我们穿着打了补丁的衣裤,虽然我们的童年没有牛奶和鸡蛋,我们一样长的很高大,我们一样很健康,并且,我们比起吃鸡蛋喝牛奶长大的同时代的有些孩子,更能扛起一些责任,更能经受些磨难,因为知道种粮食的不易,更能知道什么是节约,为什么要节约,我们天生热爱在土里摸爬滚打的生活,比起城里孩子的童年,我们丝毫不觉得有什么缺憾,我们轻而易举地就能分辨出什么是韭菜,什么是麦苗。我们懂得风雨阴晴对于农民的重要性,我们对于我们黝黑的皮肤在我们懂事以后,曾经有过自卑,但很快的,我们就觉得那是一种值得骄傲的资本。我们有过吃不饱穿不好的苦恼,然而比起我们在人生早年所获得的这些快乐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人渐渐多起来,而我们也要为我们各自的地盘而战了。大人们可不管这地盘那地盘,早来的人们总是往中间坐,因为院子大,人多,坐在边上的效果很差。我们满以为我们画地为牢的地盘会像城堡一样坚而可守。然而随着人流的不断涌入,我们开始不断的向门口的方向翘望,盼望着各家的大人们早点来,因为电影院的喇叭里开始播放歌曲,工作人员已经在对着水泥墙上用白石灰涂成的幕布调整镜头的灯光。这个时候说明电影再有十分钟左右就要开演了。而这个时候进人也是最多的,有些年轻力壮的人将手中带来的椅子用手高举空中,从人缝里往中间挤,遇到稍微有点空隙的地方,便将板凳放下然后将自己往人堆里塞,这样一来,我们的城堡在他们的一次次的攻伐之下,逐渐缩小,{zh1}等到大人们吆喝着我们的小名来到我们的身边时,所占地盘已是人满为患。我们总是会在心底埋怨他们不能早一点来,我们原来想在父母面前炫耀一下自己本领的想法只能暂时搁浅了。
    大人们虽然没有表,但他们成年累月积下的根据天空看时间的方法与钟表相差无几。他们总要在田里干活到很晚,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扒上两口饭,然后往电影院赶。而往往在他们到来的几分钟之后,电影也就开演了,好像电影是在特意等待他们似的。劳作了{yt}的农民,这时候来上一场电影,闷上一袋旱烟,那种悠闲,那种陶醉,那种满足,恰似进行了一次舒服的全身xx,让本来感觉已散了架的肌肉又重新组装起来,又仿佛在业已行驶了万里的机动车的油箱里重新加满了油,可以继续新的行程。工人有xx,干部有假日,而农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风里来,雨里去,日日如此,年年如此,辈辈如此。
    在那样一个特定的年代,许多人聚集在一起看电影是极其热闹和有趣的。大人们关注的是电影内容,孩子们则只是图这个热闹,对于看过的电影大多已模糊了。而对于中场换片和上厕所的那一刻,却仍记忆犹新。那时的电影并不是一下演到底的,每场电影一般有二三个片子,圆圆的,中间镂空的,比现在的光盘大一倍。每当换片时,院子里一片喧哗,有起身上厕所的,这厕所是我们农民家里的猪圈所不能比的,有呼朋引伴站起来休息的,有因为来晚找不到自己孩子而到处找寻的,还有的到电影院的后场买一些瓜籽及萝卜来吃的。记忆中,我一次也没有买过一角钱的瓜籽。有的小摊上将那种叫心灵美的红穰萝卜洗干净,竖着将其切成六块左右,露出诱人的颜色,让人馋得迈不开步。此后,我常常记起那时那地的萝卜,常常记起,虽然那记忆日渐模糊,到如今,都已氤氲成一种在黑鸦鸦颜色边缘的一点光亮。虽然后来,每到秋天都会吃到这种萝卜,却也并不觉得有多好吃。电影一演,院子里才又安静下来。
    等到散场时,有的小孩子早已有了困意,有时是被大人们摇醒才知道电影演完了的。大人们怕人多挤着我们,总是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往外走。于是,又兴冲冲地跟在大人们后面走回家去,在路上,大人们一边说笑着故事的内容,一边嫌我们走的太慢。我也偶而问一些现在想来极幼稚的问题。
    看电影对于孩子们来说,仿佛乐趣全在与电影相关的事情上,而至于电影本身,它只是架起了一座桥梁,起了一个寄托的作用。我想,在我的暮年,我仍会忆起它,仍会恋恋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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