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怎样，谁说得清楚？你还记得我们飞来塞班岛的飞机上的情景吗？假如那时候飞机掉下去了，我们还有什么未来？啊？你说我们还有什么未来？我也算鬼门关前走了一趟，还算我命大。我是把生命看穿了，我觉得最重要的还是要把握好眼前。美好的未来谁不想要啊，可是没有钱，我们回去能干什么？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们来了夜总会干，不管我们干净不干净，反正回去之后别人再也不会相信我们是清白的了，与其那样白白担负一个坏名声，还不如我们干脆豁出去了，辛苦一两年，幸福后半生！能多赚点钱，才是最重要的。”
“我非常理解露露的想法，能多赚点钱，以后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开个小店什么的，或许也是一种幸福美好的未来。”小兰赞同地说。
“小兰，你怎么也会有这样的想法？”张建国深感吃惊地问道，“我记得你曾经公开说过，你不羡慕别人多挣钱，你很满足一个月几十美元的小费和提成，不是吗？”
“我是那样说过呀，我现在也还是那样想啊。我这样说，只是从第三者的角度客观地分析这个问题。我觉得从法律的角度来说，你没有权力限制我们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你作为领队，主要的还是应该为我们提供良好的服务，而不是从道德上限制我们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小兰从容不迫地反驳说。
张建国心想，这些鬼丫头片子难道想造反了不成？居然想xx我对她们的监管权？不过从眼下的情形来看，这事背后好像不简单，于是试探性地问道：
“如此说来，你们今天是代表全体人员来和我摊牌的？”
“不能说代表全体，最少是部分吧。”
“假如我说不呢？比如说，按照公司对我的要求，谁要是做那种事，就中断劳务合同呢？”张建国使出了杀手锏。
“张主任你说要中断我们的劳务合同？好啊，那正是我们欢迎的。假如你中断了我们的合同，那么李总会有办法继续让我们留在嘎啦班，那样，我们也不需要再让你们公司每个月从我们每人身上赚取900美元的外汇了。”
张建国一听，彷佛拳击中遭到致命一击的拳手那样眼前金星直冒，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是李总对你们说的吗？”
她们怎么知道夜总会支付给公司多少劳务费？她们怎么确信李总会保证她们继续留下？难道除了妈妈桑玛利亚每天对她们的洗脑之外，还有李总在背后的指导和撑腰？难怪她们的提问老练得与她们的年龄很不相称。假如真是那样，则一切已经无可挽回，尤其是，假如李总把我的秘密工资及嫖娼的事在她们面前抖了出来，我简直连和她们平等对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是谁说的并不重要，我们也不在意继续为你们开发公司创收外汇，毕竟是开发公司为我们提供了这个出国机会，我们不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但是我们希望能拿回原本就属于我们的自由，希望这一点张主任能谅解。”艾利以胜利者的姿态洋洋自得地看着xx没有招架之力、尴尬无奈的张建国。
“你们想怎样？”
“我们不想怎样，也不会为难你。只需要你对我们的事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我们的责任由我们来承担，你的责任你自己去处理。换句话说，我们的父母方面你不用担心，你们开发公司方面我们也不为你担心，OK?”艾利像西方洋人一样说到这里两肩一耸地问道。
张建国面对这些比他小近二十岁的尖牙利齿的女孩，一筹莫展，沮丧地双手抱头蹲了下来，他一脸痛苦的表情，把三个心软的女孩吓坏了，纷纷担心地问道：
“张主任，你怎么了？没事吧？”
“其实我们知道你是好人，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家都很无奈。”
“我们也知道你是为我们好，可是我们也有我们的无奈呀，我们一起来的人当中，有些人是向人家借了钱、送了重礼才得到了这个出国的机会，有些人家里的父母都下岗了，整天来信要钱，所以才不得已派我们来和你谈谈。”
“假如实在不行，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你们不要说了！”张建国打断她们的话说，“我理解你们。就照你们说的去办吧，我不会再干涉你们的行动自由，但是我会继续保护你们的利益，假如有任何人强迫你们干你们不想干的事，包不管是妈妈桑还是李总，我都不会允许！”
“谢谢张主任。”
“不要再提谢字，提到这个字，只会让我羞愧，我没有对你们尽到责任。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这里静一静。”
看着三个风华正茂、青春靓丽的女孩婷婷袅袅地消失在沙滩的尽头，张建国忍不住悲从中来，他仿佛看到她们像盛开的凤凰花一样被海风吹进了大海，转眼间在大海的波涛汹涌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却无能为力。美元的魔力实在是太强大了，它能让人飞蛾扑火般地不顾一切，它能让人丧失道德、理性、人性、尊严和一切。
人性是脆弱的，张建国想，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假如我从一开始就不贪小便宜接受李总的秘密工资，不贪图结识冯老板为公司建功立业，不把为公司创收外汇看得那么重，我怎么会向她们屈服呢？怪只怪我们国家的绝大多数国民现在还太贫穷了，假如这些女孩也能像发达国家的同龄人一样有钱来塞班岛度假而不是来打工，谁会愿意牺牲青春、不顾廉耻和屈辱出卖色相挣钱呢？
是的，说来说去，罪魁祸首其实还是“贫穷”二字。正如管仲在2700多年前就说过的那句名言：“仓禀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想到这里，他原谅了她们，也顺便原谅了自己，他知道，这样的道德溃败并不是他独力可以挽回的，这样的道德溃败，也不只发生在塞班的嘎啦班。
（未完待续）
201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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