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七、（提前抢滩看黑白电视）

有个叫奎奎的男孩{dy}次对苏苏说：“苏苏，今晚我们去县文化馆看电视吧。”苏苏{dy}次听说“电视”二字，他问道：“什么是电视？”奎奎说：“就像电影一样但是没有电影大。”苏苏问道有多大，奎奎比划一下只有半张《参考消息》大，苏苏将信将疑，这么小能看到什么？

但是苏苏和奎奎跑到龙珒县文化馆看了电视，这是他平生{dy}次看的黑白电视，时间约为1967年或1968年，苏苏看到县文化馆院子里摆放着两台黑白电视机，大约只有十二吋的屏幕，台下挤满了人，电视机要调半天把一团糟的乱晃乱闪的线条加噪音的屏幕调成整齐的黑白格子，放出音乐来，然后才能放出图像。苏苏{dy}次看到的电视内容是一部纪录片——中国登山队登上世界{zg}峰珠穆朗玛峰！

此后苏苏经常去县文化馆看电视，内容多是八个样板戏，还有工人大老粗学哲学讲哲学等，图像不稳，晃动扭曲不已，但是就是这样的内容观众也是人满为患，时有争地盘、争座位的纠纷吵闹发生，某次苏苏和后面一个家伙发生了不大的龃龉，那人一身的雪花膏味，苏苏认出他是那天夜里在梅花巷食品公司排队买肉的刘戏子，就是他“放毒”讲了“十八岁媳妇周岁郎”的戏文故事。有一次观众人群中有几个淮南市下放到龙珒县的知识青年，每当人群拥挤或混乱时，他们不时地站起来破口大骂，把自己坐着的长凳上的人往外推和轰，人们怕他们，因为龙珒人都知道淮南知青非常野蛮，打架不要命，见血就上。那时龙珒流传这样的说法——本地知青怕上海知青，上海知青怕合肥知青，知情怕淮南知情。

龙珒茶厂进了{dy}台黑白电视机，由厂工会负责每天上播放，从此苏苏不需到县文化馆看电视了。苏苏留心到那台电视机边上还有一个标志：敬祝xxx万寿无疆。

从此晚上下过班后龙珒茶厂人有事做了，家家户户派人扛着板凳去占场子，千把号人看一台十几吋屏幕的电视机不靠前能行吗？

苏苏弟弟红忠四岁了，天不黑他就早早扛着长条等去占场子，但是他把板凳太靠前了，紧紧抵着戏台，等到苏苏去的时候无法找到他，苏苏后来争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看电视，后来才发现红忠被挤在戏台最前沿，板凳无法坐，只有跪在上面仰头才能看到屏幕，他扭头看到哥哥苏苏，招呼一声，苏苏骂他无能。

大家挤在一个空间里看电视，人满为患到极点，简直不容插针，经常是谁吃重食了，肚子不好，肛门里放出了一个无声的臭弹，大家伙就跟着倒霉了，熏得大家皱眉捂鼻搧风，骂声一片：“这是哪个吃多了，破坏空气害大家！”但是肇事者决没有勇气站出来承认自己放屁。

除了样板戏外，那个时候的电视放的多是《列宁在十月》、《列宁在一九一八》、《奇袭》、《打击侵略者》、《地道战》、《地雷战》、《铁道卫士》等。

苏苏在电视上看到中国恢复联合国合法席位实况，看到尼克松总统访问中国，那天晚上雷雨交加，雷电严重地干扰了屏幕图像，外面一打雷，咔嚓嚓一响，屏幕上就开了花，巧的是尼克松的头经常开了花，而xxx却无事，苏苏听爸爸经常说xxx人品伟大。

这看电视是龙珒茶厂一件大事，萌苏从十岁起一直看到二十岁离开茶厂下放农村为止，这期间厂工会大约换了三四台黑白电视机，教化娱乐，功莫大焉。

一三八、（大姑娘勇闯光腚阵）

夏天的龙珒茶厂，下午下班后，洗澡是大事！满身茶灰的工人{dy}件事就是跑到厂澡堂里洗去汗垢，这样才换得身体的清爽。

龙珒茶厂的澡堂应是当年龙珒县规模和设施、条件按{zh0}的澡堂，就是几十口椭圆形木盆，木盆带木塞，前面人洗过澡后，后面人拔掉木塞放掉脏水，用干净水冲刷一下，再堵上木塞，倒入热水和凉水，打热水和凉水用的是几十只木桶，是从澡堂外边的大水池里打来洗澡水的，大水池里的水是用锅炉里接过来的气管加热的，只听得蒸汽丛管子里冲到水里，像放炮竹一样噼噼xx巨响，一个下午才能把满池水加热。

洗澡的人很多，拎水的人进进出出，一派紧张繁忙。澡盆里的人在洗澡，后面来的人问：“你后面有人没人？”也就是问澡盆有没有人预定，一个澡盆后面往往排队了好几个人！满澡堂的光身子的男人，洗澡像打仗，极其紧张！隔壁是女澡堂，嚷嚷声传到这边来了。

因为洗澡抢澡盆而发生纠纷的事时有发生，吵嘴打架也是常事，夏天炎热，谁不想早点洗澡让身体清爽啊！

未解决洗澡难的问题，龙珒茶厂的第二代终于找到了一个好办法，化解了洗澡危机。在厂区车的主车间东侧建有一座一人多高的冷却水池，是供动力马达降温用的，里面的水是热的，因为循环水通过机器反反复复地进出机器，回到水池，所以水也就变热了，其温度正好可以洗澡。

苏苏和一群孩子自从发现这一去处后，天天晚上跑去洗澡，他们都会游泳，不会溺水，既洗了澡又游了泳

，其乐也融融。这群第二代龙珒茶厂人大的有十六七岁，晓得十一二三岁，还有跟着亲戚来洗澡的小女娃，只有五六岁。那个叫茂一子的家伙有十七八岁了，他带着他只有五六岁的侄女来洗澡，那女娃白白胖胖的，剪个学生头，像顶德国钢盔齐眉扣着，乌黑的大眼睛，只是因得过小儿麻痹症后留下了后遗症，走路一瘸一瘸的，她有个好笑的小名叫猫头。

那天茂一子带猫头来洗澡，苏苏听了叫她“猫头”，很是好玩，便说：“猫头，猫尾巴！”那边蹲在一边屙巴巴的猫头不干了，她义正词严地回敬：“你家一个猫头猫尾巴！”苏苏吃了一惊，扭头看去，猫头正瞪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她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狗獾子的大女儿大成子上中学了，五官漂亮，也发育成熟了，出落得身材曼妙，丰满诱人，拖着两条大辫子到臀部，是当年龙珒茶厂数得着的美女。

那天傍晚，苏苏和一群光屁股猴又在冷却池四周坐了一圈洗澡，像一群蛤蟆，唧唧呱呱，很是开心。突然大家愣住了，漂亮姑娘大成子从这里走过，她发现自己误入禁区，回头已经晚了，她只能低着头走过这座冷却水池，大家目送她的背影远去。这样的尴尬事在龙珒茶厂也不必少见多怪，龙珒茶厂厂区广袤，水塘多，夏天男性游泳冲凉，未成年男子一丝不挂地在异性面前一点也不难为情。

但是大成子姑娘勇闯男性光腚阵还是在龙珒茶厂的第二代人中引起传扬。

狗獾子不顾家，他的身边只留一个大女儿大成子，把老婆和二女儿以及儿子都送到了乡下，他和风流寡妇彭紫珍勾搭上以后，天天喝酒行乐，入不敷出，就东借西骗，经常赖账不还，引发口水战，可怜了他的一家儿女们在乡下受苦了！大成子就是留在他身边也受罪大了，耳闻目睹这么个毫无家庭责任心的酒色之徒的父亲的作为，对亲情感到了绝望，心理发生了微妙的扭曲，为她以后的人生埋下了悲惨的伏笔！

一三九、（女知青与放牛郎双双殉情）

大成子的悲剧发生在她高中毕业后下放插队山区农村的时候。

狗獾子对家人不管不问，大女儿大成子被派遣到龙珒县一个遥远偏僻贫穷的山区，从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她知道父亲不愿意她回来当电灯泡，而且路途崎岖遥远回来不易。狗獾子如释重负，从此快活似神仙，和风流寡妇彭紫珍苟合再没有碍眼的了。

但是大成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知识青年，如夏花般盛开的美丽生命，不久之后竟然凋谢在穷山恶水之间！

那是她对亲情感到绝望之后，孤独凄凉无助的她就把希望寄托于爱情了，她的爱情之火竟然是和一个本村最寒微的放牛郎孤儿擦出来的！放牛郎——龙珒人称之为放牛子。

也许是父母双全的她并没有感到家庭的温暖，父母对她来说形同路人，尤其是父亲狗獾子的所作所为更让她绝望，所以她感到自己孤苦无依如同孤女，遇见了这个可怜的孤儿放牛子后，就不由自主地产生了同病相怜的感觉，于是两颗年轻的心便靠近一起了，擦出了火花，照亮了你温暖了我，再往后就顺理成章地发生了一切，两具发育成熟的异性躯体就在某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紧紧地相容了！旁边只有老水牛在安详地反刍，卧地静静地祝福他俩，牛屋里散发着浓重的牛粪尿味——这，就是他俩的香巢。

也许那个时候狗獾子正和风流寡妇彭紫珍在寻欢作乐，压根儿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在干什么，今后的前途会是怎样。

当两个在世俗观念里不该走到一起的男女发生了质变关系后，品尝了短暂的甜蜜之后，接下来肯定就要背负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了！

大成子失身之后已经惶惶不可终日，放牛子毕竟是农村社会地位最为低下的人，龙珒人提到放牛子就等同于地痞流氓，因为放牛子会“拉闹子”——就是扯开嗓子拖腔拖调形成旋律地骂人，一个闹子能拉上一顿饭工夫！更何况大成子所爱上的放牛子还是个孤儿！也许大成子爱上的这个放牛子是一个诚实本分的英俊少年，但是那又怎样？放牛子就是放牛子，大成子毕竟是知识青年，二者身份悬殊是不可逾越的鸿沟！狗獾子再不顾家也要顾自己的老脸，他不可能当一个放牛子的岳父大人！

失身可怕，但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yt}顺理成章地来了！大成子和放牛子也不知是第几次做了男女之事后，放牛子在大成子美丽的胴体里就种下了劣根，大成子肚里怀上了小放牛子了！

这可怎么办？！两个社会身份悬殊的男女傻眼了，尤其是大成子，她该如何面对家人、面对同学、面对公社大队干部、面对人群的目光和口水、面对这个严酷的世道？当一切办法都想不到的时候就会想到{zh1}一个办法了，人在最绝望的时候就会有一个最有效的办法——一了百了！

于是大成子和放牛子相约一道，紧紧相拥着双双喝下了一瓶剧毒农药，一对苦命的龙珒式的罗密欧与朱丽叶就这样殉情了！

噩耗闯到龙珒茶厂后，引发了全厂上下一片惋惜，多好看的姑娘，死得太不值了！当时，苏苏看到狗獾子还是脸喝得红红的，头发向后梳得亮亮的，肚子明显发福了，他和风流寡妇彭紫珍刚喝完酒。苏苏妈在家愤愤地说：“这狗獾子连狗都不如，他大丫头死了，他咋竟然像没事人一样！”

萌苏现在想来，大成子当年是个腼腆文气但是闷骚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