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卡德时期印文类型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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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在经历了早王朝阶段漫长的发展之后,两河流域文明的滚印在阿卡德时期出现了飞跃性的发展,表现出了全新的特点:印文的使用变得更为普及,图案内容更为复杂,类型更为多样。阿卡德王国是两河流域{sg}统一地域国家。印文的这种发展状况与阿卡德王国领土持续扩张、王权观念日渐强化、国王采取一系列手段确立和巩固中央政府的统治密切相关,是统治者为增强被征服地区和民族在政治、文化上的认同感而采取的一系列重要措施之一。

关键词:阿卡德王朝  滚印  印文  王授印章

 

众所周知,古代两河流域文明是与埃及、中国、印度古文明并列的一个文明,它对东西方的不同文明形态都产生了比较广泛和深刻的影响,是人类创造的绚丽篇章。按照地理区域划分,两河流域北部河谷台地、丘陵为亚述地区,南部广袤的冲积平原为巴比伦尼亚,后者以尼普尔为界进一步分为北部阿卡德和南部苏美尔地区。公元前24世纪南部巴比伦尼亚结束了纷杂的城邦混战状态,进入一个相对稳定的时期,即由萨尔贡开创的阿卡德时期(约公元前2334—前2112年)。阿卡德王朝是两河流域文明发展进程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其鼎盛阶段统治地域以巴比伦尼亚为核心,囊括了近东的大部分地区,在政治、经济、文化等诸多方面都呈现出一些前所未有的崭新特征。

相对其他文明而言,两河流域文明有3个代表性标志,即塔庙、泥板与滚印,本文主要探讨滚印的相关问题。“滚印”顾名思义是以滚压方式加盖物品使用的印章,这类印章均呈圆柱体,圆柱表面阴刻各类图案,其中有些还刻有印文。圆柱印体通常为实心,有些钻有贯通的穿孔,故也有人称之为“圆筒印章”。古代两河流域的书写材料主要是由黏土制成的泥板,书写工具是削尖的芦苇杆或细木杆,需要加印时就用滚印在未干的泥板上滚压留下印痕。除此之外,印章也用来封检储物容器和仓库库门,具体来说先以湿泥封住容器口和库门把手或门闩,再用印章滚压出印痕,有时也会先用绳索缠绕几圈再裹以湿泥,{zh1}再施印,以防止非法开启,作用基本类似现在的封条。

从形式上看印章属于艺术的范畴,但实际上印章、印痕所传达的信息远远超出了艺术的局限而具有丰富的内容和含义,其图像题材表现了当时的宗教、经济、政治、军事、文化、艺术生活等,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两河流域的社会生活和文化背景。具体而言,从印章在不同类型文献中的应用情况我们可以重构和分析某一部门机构或城邦的管理情况,从其石材和制作工艺中则可以判断不同时期和地区贸易活动及和文化交流发展状况等等。本文拟对阿卡德时期滚印上雕刻的印文进行类型学分析,研究和探讨其中所蕴含的规律和相关问题,思考该时期印文类型多样化的原因和对后世的影响,这对进一步理解阿卡德王国与此前苏美尔城邦统治的差异具有一定的意义。

在印章处于早期发展阶段的早王朝初期,印章所有者主要是高级官吏,范围有限,数量较少,因此雕刻较为独特的图案就能达到辨别区分的目的。但随着时间的发展,印章所有者的范围愈来愈广,从一般官吏扩展到普通民众,甚至连奴隶都拥有自己的印章。在这种情况下,人们仅凭印痕图案已无法有效辨别个人专属的印章,于是应运而生逐渐出现了一部分刻有印文的印章。所谓印文即印章上雕刻的或长或短能传达所有者信息的楔形文字。印章图案越是普通不具特色,以印文作为识别手段就越有必要。滚印印文提供了多方面的信息,对我们了解和研究当时的历史、宗教、行政和经济管理都很有帮助。同时,就印章研究自身而言,印文因其包含的王名、地名和表现出来的特殊书写模式、语法现象等对确定印章制作年代、阐释图案内涵、研究流转状况等都有不可替代的作用。

印文最早出现在早王朝二、三时期(约公元前2750—前2334年),基本内容包含神名或人名,该时期稍晚阶段印文中偶见人名和头衔或职业,但这种印章数量很少,通常属于社会等级较高的人群。印文的飞跃性发展出现在阿卡德王朝时期,具体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一是普及性,与此前早王朝时期相比,印章中雕刻印文的比例有了大幅的提升,印文变得更为常见;二是多样性,印文突破了早王朝时期较为单一的局限,涌现出多样的类型,内容也更为复杂,涵盖的历史信息更为丰富。

 

一、主要类型

 

到目前为止,在发现的明确属于阿卡德时期的印章、印痕中,带印文的占据了一定的比例。阿卡德时期印文中的信息要素主要可归纳为以下几项:人名、神名、头衔、父名、职业、阶层。头衔和职业要准确界定和严格区分存在一定的困难,二者有时会有重合的情况。血统基本都追溯到父辈。根据信息要素组合方式,阿卡德时期的滚印印文基本可以分为以下9种主要类型,每一类型给出相应的例子:

1.仅有人名:

Umbin 乌姆宾BMCS2. 21, BÙ.BÙ 布布。Newell 677

2.仅有神名:

d神古(Coprus 1. 202)dUTU dA-a 神沙马什和神阿亚。(Kist 159)

3.人名+职衔

Ur-li dub-sar 乌利 书吏。(Yale 431)

Pù-zur8 (ŠA)-su ašgab 普祖尔苏 皮革匠。(BMCS 2. 29)

Ur-zu saĝ-dùn/sa12-tu16 dEn-líl 苏尔祖:恩利勒神的土地吏。(BMCS2. 94)

4.人名+父名或其他亲属名

Šu-Ma-ma dumu dUtu-hi-li舒妈妈:乌图希利之子。(BMCS 2. 67)

Ša-at-pum dumu Dun-núm 沙特普姆:顿农之子。(EGA 1220)

Ma-ma dam Iš-má-ilumdiĝir)妈妈:伊什马伊隆之妻。(BMCS 2. 23)

5.人名+父名+父职衔

Al-la dumu Amar-si4 sukkal阿拉:信使阿马尔西之子。(BMCS 2. 122)

A-bu-DÙG dumu Lú-dInanna dam-gar阿布塔卜:商人卢伊南那之子。(Yale 398)

6.人名+职衔+父名

Ì-la-ak-nu-id dub-sar dumu Iš-má-ilumdiĝir)伊拉克努伊德书吏:伊什马伊隆之子。(BMCS 2. 104)

Nin-x-[x] lukur-d[x] dumu KA-[x(x)] […],神[…]的女祭司:卡[…]之女。(EGA 552)

7.人名+职衔+父名+父职衔

Lú-ba nu-bànda dumu Ur-dNin-tu nu-bànda 卢巴军尉:乌尔宁图军尉之子。(BMCS 2. 69)

Šu-Ma-ma dub-sar dumu Šu-Eš4-tár um-mi-a 舒马马书吏:舒埃什塔尔师匠之子。(EGA 1264)

8.人名±父名±职衔 +主人名(某某的仆人)

I-sar-ba-dan engar arád Na-ra-am-ì-lí伊萨尔巴旦农夫:那冉伊里的仆人。(BMCS 2. 45)

Dūrum(BÀD)-mu-pi5 dub-sar arád Ru-ba-tim 杜如姆穆皮书吏:如巴提姆的仆人。(EGA 274)

9.主人名+主人职衔(±主人父名),本人名+职衔±父名+“你的仆人”

Sar-a-ti-gu-bi-si-in dumu-lugala Ur-sa6 dub-sar arád-zu 萨尔阿提古比辛是王子: 乌尔萨书吏(是)你的仆人。(EGA 798)

[Na-ra-a]m-d Su’en lugal A-kà-dèki Šu-ì-[lí-śu] di-ku5 arád-zu那腊姆辛是阿卡德{zw}:舒伊里苏法官(是)你的仆人。(吉尔苏出土,RIME2.1.4.2008

Pù-zur8 (ŠA)-dPA/Šullat saĝĝa BÀDki Sag-gul-lum dub-sar arád-zu 普祖尔舒拉特是杜鲁姆城的庙主持:萨古勒隆书吏(是)你的仆人。(BMCS 2. 114

Šar-kà-lí-šàr-rí da-núm lugal A-kà-deki Lugal-ušum:gal ensí-Lagašaki arád-zu 沙尔卡里沙瑞是强有力者和阿卡德{zw}:卢旮勒乌顺旮勒是拉旮什总督,(是)你的仆人。(RIME2.1.5.2004

 

二、相关问题

 

书吏dub-sar)是印文中出现最多的一种头衔。在两河流域文明,“书吏”一词用于主要指代人们从事的工作,是从职业角度进行的划分,当然其中也包含了社会地位方面的因素。古代两河流域的书吏有很多种,既有身处宫廷荣任国王和高级官吏秘书的,也有在一般管理机构担任普通行政人员的,还有在集市和街头巷尾代写书信谋生的,但是书吏主要工作于国家和社会的管理阶层,属于知识分子。就具体职责而言,大部分书吏比较类似于今天的行政人员,特别是会计、出纳和文书。他们主要承担物品储存、运输、发放等经济或管理活动的记录工作,而经济和管理文献也是现存两河流域泥板文献的主要类型。进入阿卡德时期之后,“书吏”成为负责书写文件的行政、司法和经济等管理官吏的职业称呼,有些人能够晋升到高级职务。在乌尔第三王朝,书吏同样是能够书写的文职官员,见于不同类型的文献。目前已发现大量属于乌尔第三王朝时期带有该头衔的人名。也有学者认为印文中的书吏头衔并不一定具有如此复杂的意义,它仅仅表示一个人在书吏培训学校完成学业,具备了受雇于国家、神庙管理机构和私人的资质或能力。

目前发现阿卡德时期印文中含有“书吏”这一称谓的占总数很大一部分,如果除去仅有人名、神名的部分不计,那么其所占的比例将更为可观。在xx亚述学家埃扎德(D. Edzard教授收集的274例阿卡德时期印文中,含“书吏”头衔的就有69个,比例占四分之一。如果仅以涉及头衔或职业的为基础来统计,比例则达到二分之一。尤其值得注意的是,其中有个别印章属于地方总督énsi),这些地方统治者也将“书吏”头衔加在自己印章的印文中。

中国学者在研究阿卡德和乌尔第三王朝时期的印文之后认为,在阿卡德时期和乌尔第三王朝时期多数地方文职总督都是从高级书吏职位上选拔出来的。例如:阿卡德王朝阿达卜城总督卢旮勒吉什(Lugal-giš)的印文称他是书吏兼总督。乌尔第三王朝的三个温马总督乌尔里希、阿亚卡拉和达达旮(Ur-dLi9-si4, A-a-kal-la, Da-da-ga)在提升为总督前都是书吏,他们的父亲都是乌尔尼旮尔。如果不是他们的父亲恰巧同名的话,他们还是兄弟。巴比伦总督伊图尔伊隆(I-túr-Ilum约舒勒吉20年至42年)的儿子阿巴(Ab-ba)就是一个书吏(BIN 2 p. 48)。他大约在舒勒吉43年至46年和阿尔西阿赫(Ar-ši-ah)并列为巴比伦总督(OIP 115 257)。

阿卡德时期印文中常见的职业或头衔还有皮革匠(ašgab)、木匠(nagar)、石雕匠(bur-gul)、厨师(muhaldim)、瓦匠(šitim)、理发师(šu-i)、船夫(má-lahx)、信使íma/KAS4-galkas4-di)、乐师(nar)、商人(dam-gàr)、法官(di-ku5)、王家审查督办maškim)、神庙管理者(sanga)、军尉(nu-bàndaugula)、牧羊人(sipa)、持杯司仪官(sagi)等等。注意:有些头衔是临时职责。例如第10类的王家审查督办官(maškim就是一种头衔,而非固定的职业。在乌尔第三王朝贡牲中心的牲畜支出文件中,持杯司仪(sagi)和其他有关官员担任的神庙祭祀用牲的审查督办官maškim),同时国务卿(sukkal-mah)担任外交活动用牲的审查督办。在乌尔第三王朝吉尔苏城的案件裁决文件中,每个案件有一个监察督办官(maškim),由不固定的人担任,他们代表国王监察督办审案过程。注意:9类的di-ku5“法官”是职业名称,根据吉尔苏出土的法庭记录文件(开头为di~ til-la“案件裁决”),我们知道审理案件需要2-4位法官共同做出裁决。法官职位相当固定,一个时期的吉尔苏法庭总是由固定的几位法官主持审判,很少换人。

父亲名字在印文中的作用是表明印章所有者的自己的家庭姓氏,其常见格式是:某某的儿子某某(偶见某某的女儿或妻子某某)。两河流域文明的人名经常重复,使用父名则起到了标明姓氏的作用,区别了同名之人。值得注意的是第5种类型“人名+父名+父职衔”,这些印文中的职衔的拥有者应该是印章所有者的父亲的职衔,而非印章所有者本人,虽然,三个词的语法关系在形式上没有明确指示。这种印文类型虽然在阿卡德王朝早期就已经出现,但在整个阿卡德时期并不常见,没有得到进一步发展,它的流行是在随后的乌尔第三王朝时期。

有主人名衔和本人的“仆人”身份的印文标明了印章所有者对上级官吏、国王、神祇或者机构的从属关系。苏美尔语“男仆”、“女仆”读arádgemé,其对应的阿卡德语是wardumantum。也有学者将arád读成ir11。盖勒卜I. J. Gelb)认为arád出现的年代要早,因此阿卡德时期和乌尔第三王朝时期的文献应读为arád同时,盖勒卜还认为arád译成“仆人”可能是受到了希伯来语相应词汇译法的影响,译成“男奴”、“女奴”应该更准确,因为在高级官吏、国王的眼中,其臣属都是他的奴隶,就像官吏也称自己为“国王的奴隶”,国王称自己为“神的奴隶”一样。在一些奴隶买卖文献中,奴隶一词也会使用arádgemé。经常与该词搭配的苏美尔语后缀-(a) ni示“他(她)的”arád--da-ni意思为“他(她)的男奴”,gemé-ni“他(她)的女奴”。提及上级官员的印文通常采用比较复杂的叙述结构:以国王或者高级官吏的名字开始,然后列头衔,第二段列印章所有者的名衔和“他(或你)的仆人(后缀-zu你的)”身份。注意:句首的国王名衔采用呼格,这种格位在苏美尔语印文中除偶尔以-e表示外通常没有任何标记。国王为印章所有者的主人这类印文出现于行政管理文献较多的阿卡德王朝中晚期的那腊姆辛(公元前2254-2218年)和沙尔卡里沙瑞(公元前2117-2193年)统治时期。由阿卡德王朝创始的国王专授给其仆人们的印章的一个重要意义是:因为印文提到王和官吏的名字,印文就可以为它所在的没有年名的或者有年名但不知道其属于哪一国王的文件提供准确的断代依据。

两河流域文明史上,那腊姆辛王首先自称为神,他的儿子继位后也成为神。由于这两位阿卡德王和随后的乌尔第三王朝自称为神的舒勒吉王及其三位继任王都是神王,在某些他们仆人官吏的印文(arád-zu中,这些主人即是国王也是神祇,例如一个吉尔苏的破损印文(RIME2.1.4.2013)、乌尔达书吏(Ur-daRIME2.1.4.2014)、南那神之女大祭司即国王之女恩门安那的一个仆人书吏(En-men-an-na, RIME2.1.4.2020)和王子宾卡里沙瑞的仆人书吏阿比沙尔(Abi-šar, RIME2.1.4.2023)的印文都称“神那腊姆辛是阿卡德之神”,另一种神王称呼是“神那腊姆辛是四方{zw}”(RIME2.1.4.2016)。注意一些吉尔苏城邦和阿达卜出土的印章中的王名那腊姆辛没有加神的定义符(近似中文的偏旁部首),因此没有称他为神,例如:吉尔苏的沙瑞什塔卡勒书吏(Šarriš-takal, RIME2.1.4.2003)和[]室厨师(Na-[x], RIME2.1.4.2009)以及阿达卜的乌尔美斯书吏(Ur-mes, RIME2.1.4.2011)。一种可能是制作于国王称神之前。

称沙尔卡里沙瑞王为神的印文有:王后图塔沙尔里比什的仆人书吏兼府邸大总管伊什昆达干(Iškun-Dagan, RIME2.1.5.2001)、阿达卜书吏兼总督卢旮勒吉什(Lugal-giš, RIME2.1.5.2005)和一个不知出土处的伊卜尼沙润书吏的印章(RIME2.1.5.2010)。然而,王后在吉尔苏的两个大总管和吉尔苏书吏阿达和阿达卜书吏基尔巴农(Išar-beli, Dada, AddaKirbanumRIME2.1.5.2002-032008-09)和吉尔苏的将军里皮特伊里(Lipit-ili, RIME2.1.5.2007)的印文都没有称国王为神。很可能沙尔卡里沙瑞王的xx在吉尔苏等城邦不如其父那腊姆辛那样强大。

阿卡德和乌尔第三王朝的国王从人转变为神的过程反映了这两个时期王权的超级强势状态。这一时期以相对固定的印文格式表示主仆等级的印章基本都属于中高级官吏的事实况表明:随着专制王权观念的进一步加强和一系列军事征服活动的胜利,阿卡德诸王通过各种途径逐渐建立起了一套由中央政府行使统治权的政治体系;而途径之一就是中央政府(国王)颁发给高级官吏刻有表达主仆身份的印文和统一风格的图案的王授印章。使用这种印章的官吏因其和国王的直接主仆关系而全心效忠于国王;同时,这些以中央授权印章为身份证明的代表王室的官吏可以在广阔的国土内行使比城邦官员更广泛的权力。而阿卡德帝国之前和之后的各城邦的官吏的印章的使用似乎只能局限于城邦之内。拉旮什总督卢旮勒乌顺旮勒在两任阿卡德国王统治期间使用两枚王授印章似乎也说明了这一点。卢旮勒乌顺旮勒至少拥有两枚印章,这两个印章的印文和图案很相似,主要区别是印文句首的王名不同。一个的王名是神圣那腊姆辛王而总督本人头衔是书吏兼拉旮什总督(Lugal-ušumgal 印文见RIME2.1.4.2004),而在另一印章中,王名[神圣]沙尔卡里沙瑞王和本人头衔只有总督,放弃了书吏衔并加“你的仆人”身份(RIME2.1.5.2004)。两件印章的图案都是觐神仪式,图像要素基本相同:一个男性怀抱羔羊献给升起的太阳神,该男性或许代表了卢旮勒乌顺旮勒本人,也可能没有特指。从泥板文献的年代看,卢旮勒乌顺旮勒应该是随着阿卡德国王的更替也更换了自己的印章,但是并不同步:一些沙尔卡里沙瑞统治期间书写的泥板上还使用有那腊姆辛王名的印章。

至于印文与图案之间的关系,通常而言,普通人所用印章即使刻有印文,印文与图案也少有联系,例如第2类印文中神名与图案中的神基本都不对应。从图案类型方面统计,阿卡德时期雕刻印文的印章以表现争斗画面的居多,这可能是由于阿卡德国王们把血腥战争作为统一两河流域的{wy}手段的缘故。人们对印章主题图案的选择似乎主要受社会流行趋势的影响,每个时期都会有一些主流图案。印文与图案关联较少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即很多印章可能都是由作坊批量生产的,这样就造成了人们选择图案的被动性和局限性。一些人不可避免地会使用刻有相似图案的印章。人们购买印章后会根据自己的需求决定是否以及如何刻写印文,因此,他们对印文内容和图案类型的内在联系考虑应该较少。

 

三、结语

 

从留存下来的印章和印文图看,印章文字到阿卡德中晚期的那腊姆辛统治时期才获得充分的发展。阿卡德时期的印文类型奠定了两河流域文明印文发展的框架:其中一些经过乌尔第三王朝和古巴比伦王朝的巩固,成为后世印文的经典模式。纵观两河流域滚印印文的发展,可以看到印文至古巴比伦时期又有变化,此前的王授仆人的主流官方印章和一些印文模式已经少见,出现了另一种主流模式,其内容通常包含五部分,有某神名或王名、所有者名字和父名(偶尔其他亲属名)、头衔,{zh1}称自己为某神的仆人。古巴比伦时期印文中对职业的介绍很少。从印章文字所能提供的有效历史信息看,阿卡德王朝到古巴比伦王朝这一段时期是两河流域印文发展的全盛时代,此后时期尽管有的印文较长,但以祈福奉献内容居多。整体上,印文发展到伽喜特巴比伦时期已变得日渐繁冗,主要是神名加颂福类的印文,通常没有印章所有者名字。从伽喜特巴比伦晚期开始,两河流域的滚筒印极少雕刻印章文字,这种情况直到新亚述时期才发生比较明显的变化。

阿卡德时期的刻有较长印文的印章多属带有头衔或官职名称的官吏印。这种印文在早王朝时期较为少见。这说明,随着{sg}统一两河流域的地域国家的疆域范围的不断扩张,阿卡德国王逐渐加强了对被征服地区的控制,王权观念不断强化,中央政府的统治逐渐形成。它通过一系列措施来维护和加强统治上的认同感,例如:派遣王室成员出任重要宗教中心的祭司、指派或认定地方总督、统一量器的标准和制定相对统一的官印印文等。这一过程是随着阿卡德王国专制王权观念的加强逐渐进行的,在那腊姆辛和沙尔卡利沙瑞在位期间臻于{jz}。在这一时期,以国王为自己主人的高级官吏的印章出现的最多。具有统一格式的官印印文出现在这一期间应该是该时期的阿卡德王们在各个方面大力实施的统一措施的结果。

阿卡德王朝的统治持续了一个多世纪。在沙尔卡里沙瑞统治期间,阿卡德王朝开始走向衰落。沙尔卡里沙瑞时期的王室铭文留存下来的较少。似乎他一直都在忙于其父开创的建筑工程以及与反叛的城邦作战。在沙尔卡里沙瑞死后,国家迅速陷入纷乱之中,蛮族库提人入主中原,阿卡德王朝放弃了王权,削弱为一个无名的小城邦,而苏美尔和阿卡德的各城邦重新回到独立的状态,直到乌尔第三王朝再次统一。

[作者曹明玉(1977年—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西亚系博士研究生 100871]

[收稿日期:2010120]

(责任编辑:吴宇虹)



P. Michalowski, “Charisma and Control: On Continuity and Change in Early Mesopotamian Bureaucratic Systems”, in Mc. Gibson and R. D. Biggs (eds.), The Organization of Power: Aspects of Bureaucracy in the Ancient Near East, 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1987, pp. 45-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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