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华丽的疲惫在希斯内罗丝笔下已变为棉布睡衣的松软与安谧……

laladehesepijian《拉拉的褐色披肩》|希斯内罗丝作品

想里,光是看见“希斯内罗丝”这几个字,粉丝们或许已是眼前一片金黄,瞬间想起作者此前畅销小说《芒果街上的小屋》。这种思维惯性与N年前文青系读众对琼瑶小说的习惯性期许非常像:她不是写过《窗外》吗?那么,自此以后,她一生只推爱情户牖,看见的当全是爱情风景。

不过,希斯内罗丝超越了惯例。与“小屋”大相径庭,“披肩”xx是另外一种小说。这一“超越”从希斯内罗丝个人简历里已有信息泄露:除去是一位小说家外,希斯内罗丝还是一位诗人。诗人兼小说家高于单一小说家的特别处是,他们握有两副笔墨。“披肩”中文版封面花不愣登,这也是在暗示希斯内罗丝有多幅笔墨?

“披肩”是一部成长史嫁接串并家族史式的小说,多维,斑斓,厚重。不过,疲惫似乎从来不属于希斯内罗丝。就算是以“披肩”主角少女拉拉视角,俯瞰家族纷纭万象,清澈的喜悦依旧是“披肩”主色……顺便说一句,至少我自己,就算是翻阅那种家仇国恨千年苦难百年沉浮之类的小说,也见不得作者努着扛着,非把小说写得面目狰狞傻大黑粗……作者累,我也累。在我的理解力,智慧或睿智是喜悦,怎么会是那么狼狈不堪?

希斯内罗斯那份柠檬色通过多首歌词诗作穿插引用洇渗而出。简介里诗人身份那轻点一笔,鼓励我猜想希斯内罗丝笔下这条“披肩”的更多可能。“披肩”里出现的所有诗作,作者多半就是希斯内罗丝自己吧?它就像读《红楼梦》时的幻觉——大观园内外那些诗词歌赋灯谜巧对有一部分其实就是曹雪芹自撰?希斯内罗丝的慧心令人慨叹。

希斯内罗丝那份柠檬色通过对细节的精准把握聚光而出。“在我祖母生活的那个年代,全共和国的女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丑陋还是美丽,年长还是年幼——都会拥有一条自己的披肩。上等披肩都是用地道的中国丝绸制成的,这些售价不菲的丝绸是如此珍贵,以至于女人们会想方设法用这样一条披肩当作嫁妆,而且,当她撒手人寰时,她还会把披肩当作裹尸布带进坟墓”……

我当然钦佩希斯内罗丝一下就摁住了“披肩”这个道具,并以此统领全书40余万字庞大繁杂叙事,可我更喜欢的,其实是“全共和国的女人”这7个堂皇威武全称判断。它让我明白,尽管作者曾给过时尚系读者一个惊喜,可这一次,或许更多纯文学粉丝也会惊讶——在一条披肩的飘荡、撕扯中,一个焦糖般亦甜亦苦的岁月完整浮现……那里有人性、岁月、青春,澄澈清洌。

希斯内罗丝那份柠檬色通过一个又一个精妙清澈句子累积而出。写毒日:“我睡在了客厅里。一大早,画眉鸟的尖叫声把人搞得心烦意乱。时不时地,山核桃‘砰’的一声落在房顶,就好像有人在向我们家扔石头似的。到了十点钟,火辣辣的太阳能把死人都晒活了”;写老屋:“我们打开所有的窗子给房子通风换气,可是,屋子里还是有股被{yj}封闭的味道,那是一种混合着霉菌和潮气的味道,就好像什么吓人的东西正在屋子里悄悄生长”;写云朵:“屋外,是得克萨斯的云朵——宽广,松散,像睡衣……街道上的孩子呼喊着伙伴的名字——维克多、鲁迪、阿尔芭、罗兰多、文森特”……

读到这些句子时,我歪想到张爱玲,歪想到她笔下那袭“碎牛肉色薄棉袍”,那滴“蚊子血”,那粒“饭黏子”,乃至那颗“朱砂痣”……才女们都有过人通感之才?当然,还是不一样。张爱玲那华丽的疲惫璀璨的薄凉在希斯内罗丝笔下已变为一种宛如棉布睡衣的松软与安谧……面对才女,常规预期不可没有,除此之外,再大胆假设她可能既是xx也是诗人既是调酒师也是心理师甚至还是一位柔道高手,则未必多余。这样,当看见“披肩”在一部少女成长史里套嵌一部斑斓家族史之类的巧思时,惊喜自会多于错愕。

本文标题出自“披肩”P428页,它是芝加哥乐队1970年出品的一张专辑里的一首歌。在“披肩”里,希斯内罗丝并未引述歌词,只说这是一首忧伤的歌曲……我把这个歌名儿拿给不同的人看,并请他们说出自己的联想,答案南辕北辙。有关于此,我的猜想是,少女拉拉会怎样去理解这句子?她会像那个“杯具”寓言那样想到自己只剩下半杯水了吗?她会想象黑夜将尽,眼中正升腾一个响亮的黎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