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苟发福了，也就是这两、三个月的事儿。
3年前，老苟来京，在某星级饭店打工。饭店富丽堂皇，恍的人眼晕，但与他无关。那地界，服务生都是职高毕业，做门童吧，其模样年龄都不搭，因而只能在洗衣房打杂，被人呼来唤去的。
那时，老苟很黄瘦，有点结巴，不多言语。有时，他感觉自己是这所宫殿阴沟里的一只老鼠，猥琐，微不足道。
宫殿的一切都令他厌恶。住店客人大多衣着光鲜，挺胸叠肚，趾高气扬。同事更让他生厌，那些北京男孩儿从不知“愁”字怎写，嘴总不闲着，闹不清是夸你还是损你。头天上班，组长勾着他肩膀，出个谜语：“上茅房挎枪”，打一地名。谜底是保定（腚）——他老家。大伙儿都笑了，他觉得埋汰人呢。
他叫苟凤岐，是他爹请在县城教书的远亲给起的，取“凤鸣岐山”之意，是个大富贵的名字。为此还送了人家一大筐柿子。这帮猴崽子也知道这名儿不俗，但打趣说，可惜，姓不好，姓“狗”，把凤吓飞了。
终于，xxxx。半年前，在北京工作的表叔荣升某小区安全办公室主任。小区将居民楼的下室开辟成旅馆，因收入用于小区建设，且不对外挂牌，所以工商，税务都睁一眼闭一眼，然却是派出所的治安重点单位，表叔的地位由此凸显出来。老苟被表叔弄进旅馆，先做清洁工，随后减员增效，竞争上岗，老叔小手指稍稍一动，原先的管理员下岗了。老苟成了管理员。
看着老管理员悲愤离去，老苟很舒心，暗想：妈的，北京人咋了？有会计证咋了？还不是乖乖给老子滚蛋。
不久，又求表叔把媳妇弄来，成了夫妻店。之后，老苟发福了，这儿一切都令他舒心。
论环境，这儿与原先的饭店天上地下。沿漫长的楼梯拾级而下，空气中异味儿渐渐加重，他的办公室兼卧室毗邻厕所，正对楼梯，处在要塞。房间不足 6米，除去铺板，还有张窄窄的条桌。厕所冲水声终日“哗啦，哗啦”，但他听着舒坦。
原先的饭店，连厕所都摆放鲜花，香喷喷的。但他不稀罕，他稀罕这儿。
这里的客人也很称意。这儿有几十间客房，每间5-8平米。被褥自带，3个月起租。房客多是打工仔，有的还未找到工作。在他们面前，老苟不知不觉昂起头，结巴的毛病神奇地好了，连肚子也很配合地渐渐隆起。
老婆只管打扫厕所和过道卫生，老苟管入住登记，三个月收一回房租。清闲中老苟添了个嗜好，串客房。客房都是明锁，原为租户换锁方便，但从没人想到换。老苟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随意进出，即便被租户撞上，他只冷着脸说声“安全检查，”对方便不敢多说什么。
上个月有个饭馆打工的女孩儿说丢钱了，经老苟暗示，怀疑是对门所为，双方争吵起来，还报了警，但xx一来，双方反而蔫了，事情不了了之。老苟看准了，这儿的租户都是没钱，没本事，没地位的可怜虫，混得好谁住这儿。
上周住进个女孩儿，二十六、七，很文静，见面总点头笑笑，说声：“您好。”看气质，不像普通打工仔，到像老师或白领。
女孩儿每天6点多离开，很晚回来。老苟常进她屋里巡视，桌上许多书，晾在房内的内衣裤显得很讲究。后来，打听清楚了，没啥，也是打工的，只不过来的年头多，自修了大专，大本，如今辞了职，准备考研。每天一早就去对面大学自习室看书。
原来也不比老子强，老苟感到欣慰。
这天，老苟见她桌上有一支“热得快”，当即没收。按治安规定，地下旅馆严禁使用电热器。而旅馆并不提供热水，有冷水用已经不错了，热水，他们也配！
晚上11点多，女孩儿竟来敲门，神色紧张，说有人进过她屋。
老苟傲慢地说，进屋的是他，按规定没收了热得快。
女孩儿一脸愕然，质问他怎么可以私自进入她的房间。
老苟骂骂咧咧，没给好脸，女儿当即走了。
次日，女孩儿的同事陪她来交涉，女孩儿称那人阿姨。
阿姨平静地对老苟说，热得快既是按规定没收也没什么，但要开个收据，并在情况说明上签字。老苟吼叫起来，他觉得这人太猖狂了。
见说不通，阿姨威胁要找他上级谈。
这正中其下怀。上级，好，去小区安全办公室。一般人一听“安全办公室”先怂了半截，何况，主任还是他表叔。
表叔果然给劲，一顿臭骂。两个女人也没显得很气愤，转身离开了。
老苟跟在她俩身后，嘲讽说：“有本事住公寓去去，住这儿干嘛。”
女孩儿说：“管理员不是东西，上级比他更不是东西。”
阿姨笑笑：“明摆着，是父子关系，父一级，子一级。”
女孩儿说：“哼，父子关系，私生子吧！”
这话彻底激怒他，到不全是因为他的身世从小就遭人窃窃私语，更因为这两个女人狂得没边。老苟歇斯底里破口大骂，句句紧扣生殖繁衍，并扬言要弄死她们。至此她们报警。
xx赶来，一行人再次到治安办公室。
女人态度很明确：
1，
2，
3，
女孩儿开始查验室内物品，称夹在书里的钱少了500。
事态陡然逆转，一行人去了派出所。因查无实据，xx一时不能将他怎样，但明确告知事态对他很不利。
下午，女孩儿来拿东西，要求退剩下的房款。老苟强硬地说：“没门儿。”
女孩儿平静地说：“好吧，先放你那儿，咱们法院见。”
一周后，消协过问此事，工商询问有关执照的事，税务询问缴税的事。
表叔怒不可遏，疯狗一般，这回是骂老苟，骂他祖宗八辈，也多是有关生殖繁衍的陈词滥调。
老苟央求一个跟女孩儿相识的租户，说了许多认怂的话，请他斡旋，退还剩余房款，又自己掏50元赔偿热得快。
斡旋结果，女孩儿不再追究丢钱的事，只转告他，今后别再肆意欺负租户，大家都不容易。女孩儿这回很好说话。
表叔却不好说话，前番弄走老管理员他还动了动小手指，这回，只一个“滚”字，老苟夫妇俩就卷铺盖滚蛋了。
| 已投稿到：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