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今年88岁,已经打破了我们家族长寿的{zg}记录。爷爷每天吃过早饭就拿个马扎子,到小公园找同龄的老爷子说话聊天。十几年如一日,渐渐的爷爷成了那里面年龄{zd0}的。 我们姐妹四个爷爷已经分不出哪个是大孙女哪个是小孙女。我们姊妹哪个去看望,爷爷都是从老大叫到老小。但他却把{wy}的孙子记得清清楚楚,常挂到嘴边。我们说爷爷重男轻女,爷爷笑,也不辩解。爷爷边喊我们的名字边笑,爷爷的笑脸如婴儿般单纯。妹妹春节去看望爷爷,说爷爷再活10年没有问题。 人们说的人生三大不幸爷爷都占了。爷爷在两岁的时候母亲就病故了。爷爷刚五十,奶奶一病不起,不久奶奶离爷爷而去。刚过七十,爷爷{wy}的儿子——我的父亲,抛下一家子老老小小,忽然撒手而去。当时,看着老泪纵横的爷爷亲手给身体已经冰凉的的父亲穿入棺衣的时候,旁边帮忙的人都眼含泪水说,无论如何爷爷这一关是过不了了。爷爷有充分的理由沉浸在悲伤里,有充分的理由怨天尤人。那年因父亲的住院,我们家的油菜顾不上移苗。安葬了父亲,爷爷就张罗着栽油菜,说再不栽明年就吃不上菜籽油了。爷爷蹲着一棵一棵的栽油菜,我看见眼泪顺着爷爷古铜色的脸流下来。 爷爷在村里出了名的老实,爷爷老实的有点窝囊,在加上说话结巴。比爷爷大或比爷爷小的欺负了爷爷,爷爷下次见了别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依然和人打招呼说话。 奶奶病逝,父亲工伤伤了腿,在城里住院,妈妈去照顾。我和妹妹在家跟着爷爷,我还有一个比我小一点的小姑。那年我九岁小姑八岁妹妹六岁,我们和爷爷一起生活。奶奶活着的时候爷爷从来不做饭,奶奶死了,爷爷连水烧开没烧开都不知道。我们爷四个每天喝的都是半生不熟的糊糊,糊糊里面的红薯大都长满了蝼蛄眼,都是咬上去咯吱咯吱的。老家二月二龙抬头,家家都炒糖豆。就是天不亮就要把黄豆炒熟把糖洒到里面。天还黑着,爷爷把我叫起来,爷爷拉风箱我炒豆子。煤油灯昏暗,我的眼睛都没有睁开,看不清豆子熟没熟。爷爷让我尝,我吃一个没尝出来,再吃还是没尝出来。爷爷说豆子不熟不能吃,我就不停的炒。闻到豆子的香味了,出了锅洒上糖。这才吃出来豆子是苦的,都让我炒糊了,外面那一层是甜的。我们娘三吃的津津有味,爷爷看我们高兴也跟着笑。 记忆最深的是家里分红薯,那时候红薯是一年的主食。每个人一次都分好几小堆。我家没有架子车,等别人家都拉回家了,我们再借别人家架子车往家拉。天有时候黑的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妹妹端个小煤油灯在前面照路,爷爷驾着车,弓着腰使劲拉,我和小姑在后面推,一车一车的往家拉。刚刨完红薯的地坑坑洼洼的,在里面拉车特别费劲,深秋的夜冷而寂静,只有不知名的虫子偶而一两声的唱着小曲,在前面端着灯的妹妹深一脚浅一脚的,不时用手小心的捂着灯火。等妹妹摔倒两次后,灯里的油彻底的没有了。地里静悄悄的四周黑的吓人,爷爷结结巴巴大声的说着话。哄着我们干快点,拉完了红薯到家给我们做煎馍。到家,爷爷开始做饭(煮红薯)做好了喊我们起来吃。我们在被窝里吃完接着睡。爷爷开始洗红薯,洗好再推成片,一片一片的挂到绳子上。爷爷一挂就是一夜。有时候来不及挂,爷爷就把红薯推成片,撒到麦地里。别人家及时把红薯挂好晒干,早早就收起来了。我家的往往是还没有干就下雨了,看见变天,爷爷就领着我们三个到地里捡红薯干。红薯干没有干透,捡回家堆起来就发霉长毛。我家一年吃的都是霉红薯干做的窝窝头。 爷爷现在在枣庄和小姑一起生活。我们说起以前小时候的故事,爷爷嘿嘿光笑,好像把那些都忘了。爷爷曾回过几次老家,比爷爷大的老人几乎没有了,爷爷成了村里的长老。有一次,爷爷从老家回来对小姑说:“广林老笑话我,我干啥他都看不上,说我无一(没用)。他现在可不如我,他吃一口自己做一口,不做就吃不上,闺女儿都不管他。不象我,顿顿吃现成的。”爷爷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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