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五日后,太虚峰。
穆远在一个墓碑前跪了一个早上。确切说,他已经在这里跪两两夜,一句话也没有说。他不是傻子,也很少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但是这一回,他要跪到自己清醒为止。
如果做不到,那他会对不起地下躺着的人。
秋风萧索。浮云在山峰间漂游。
一个声音自他身后响起:“远儿,为何还要记挂着上一辈的恩怨?当初你娘亲的死真的是个意外……”
“我知道你是无辜的。”穆远不曾回头,“你的眼睛,甚至是我娘刺瞎的。是她对不起你。”
站在他身后的,正是林宇凰。他的轻功一直都不是强项,为寻穆远上这个山峰,已经让他气喘吁吁:
“不管如何,我希望你能够清醒一些。”
“我就是不够清醒。”说出这句话以后,穆远又开始后悔了——他最近一直在后悔和自责中度过。他不是那种会抱怨或者说废话的人。
他真的不够清醒。
这已是第三天,退食,滴水未沾。他的武功再好,内力再高,也开始觉得头晕虚弱。
但只要一闭上眼,脑中会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双水灵湿润的眼。他的颈项似乎依然被那双白而秀美的手搂着。他听见她在耳边煽情地xx,急切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他从来不知道,与她亲热会是样的。在得到她的夜晚过后,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他试图找一些事来做,以分散注意力,得到的结果往往是看她不见了,又开始心烦意乱。
他开始得寸进尺了。想要看牢她,想要囚禁她,不让任何男人看她,不允许她再想任何男人。想把她锁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日没夜地与她缠绵悱恻。
无血肉无感情神一般的穆远,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平凡的男人。
雪芝却已开始忙别的事。
在穆远请假离开之后,雪芝带领着长老护法们回到重火宫,花了很多时间才哄好了长时间没见娘怒气冲天的重适,打点了一下内务,便开始考虑下一步的行动。
之前英雄大会的计划被虞楚打断,短期内便再无和释炎在人多的地方交手的机会。而且,很显然公子已经留意到了自己的行踪,原想让释炎暴露他的身份却被虞楚之打断,这样一来,算是扯平了。
似乎是由于招式没有让满两百的缘故,释炎也没有要他们履行诺言。
接下来,只有从柳画身上下手。派人跟踪她,可以说xx是无头苍蝇瞎乱撞,但雪芝还是没有放过这一机会。
柳画这些年一直住在画剑庄。她的生活可以说是很无聊很单调:早上起来梳妆打扮;处理帮派内务;练剑;下午如果有事则外出,无事则是做针线女红;黄昏时分偶尔会下厨做饭;晚饭过后沐浴,接下来睡觉。
看这状况,似乎是没有什么好研究的。除了她那个诡异的沐浴时间。雪芝非常不理解,一个天天沐浴的人,居然可以做到一洗便是一个半时辰,还不带休息的。期间也没有丫鬟伺候。
所以,五日过后,雪芝就开始寻找新的办法。柳画那边只是让人跟着,有异样再向自己汇报。
十日以后,跟踪柳画的弟子又带回来了和以往几乎一样的答案。只是睡觉之前的活动加了一个画画。
雪芝问:“画画用了多少时间。”
“一个多时辰。”
“那她是不是过子时才就寝?”
“不是,她睡很早。”
“时间怎么够?”
弟子想了想道:“最近她沐浴很快,两盏茶的时间便会出来。”
这个沐浴时间不对劲。
十五日以后,穆远回来,并带消息说七樱夫人最近接了一个大活儿,死伤不少人。
那弟子又回来道:“柳画最近晚上不画画了,沐浴又超过一个半时辰。”
原以为是巧合。但经过两个月的观察,雪芝发现了柳画的沐浴规律:平时柳画沐浴时间都会超过一个半时辰,而七樱夫人在江湖中活动多的时候,她沐浴的时间就特别短,基本上两盏茶的时间便可以出来。
难道,七樱夫人和柳画,甚至“公子”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是说,七樱夫人就是“公子”?
雪芝被自己这一个猜想吓着了。
但是她急于知道答案。
几日后,雪芝得知消息,那追求过自己的古董商左阳即将在腊月给女儿开满月宴,并且邀请了许多达官贵族、知名门派以及武林高手。当然,重火宫也在邀请名单中。
雪芝从来不参加这种宴席。况且一想起左阳老婆还大着肚子,他就来勾搭自己,她更感到不屑。只是为了支走穆远,她竟让他专门跑到洛阳去拿邀请函。
穆远对她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但也没多问。很快便出发了。
接下来,雪芝去了画剑庄。
月上重火 (手打后续4)
作者:天籁纸鸢
夜,画剑庄。
在庄外的角落静候了两天,雪芝大致观察出这个门派确实如探子所说,防守不算森严。最起码,跟重火宫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到了第二天晚上,她换上夜行衣,神不知鬼不觉地深入庄内。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她找到了柳画的浴室。窗上挂着纱帘,纱帘上透着点火光。浴室前长长的回廊上站着几个丫鬟,但没有人进去服侍柳画。
雪芝跳到房顶,借着月光,用剑锋刮开一片瓦,往里面看去——浴室内雾气腾腾,她几乎无法看清楚里面的情景。但是她能看到,木桶里装满了花瓣和水,却没有人。
再掀开几个瓦片,确定里面没人。
看这水的热度,柳画应该才进去没多久。既然她人不在,肯定会在一个半时辰之后才会回到这个房间。而这期间,不论xxx何处,这个浴室里一定有密道。
柳画一点也不可怕。雪芝可以用一根指头将她击倒。
但是,柳画后面那个人才是她所担心的。她一面希望柳画的去处会对她调查公子的事有所帮助,一面又很害怕自己孤身一人会和公子正面交锋。
经过再三思考之后,她还是决定留在屋顶观察一阵子。这个浴室很普通,有一个靠墙的巨大木桶,木桶一侧是个高台,台上有通水的竹管和一个空篮。竹管正在滴答滴答滴水,旁边的地面上摆着木勺、木瓢、木盆等。墙上挂了一个小木勺。墙角有一堆新鲜皂角。浴室东西两面墙上各有一扇窗,南墙上是通往长廊的门,北墙上是一幅巨大的仕女竹画,墙后是高山。所以基本可排除有通往庄外密道的可能性。
只可能是地窖或者山洞。
雪芝耐心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来了动静。
浴室内,北墙上的竹画突然往上卷起来。露出来的是一面石壁。石壁由两块巨型方石拼凑而成。而这个时候,像是后面有人在推巨石一样,那两块巨石原地旋转了半圈——原来那是两座石门。
柳画披散着长发,从里面走出来,又将石门关上。
然后她在几乎已经干透的头发上泼了点水,吹熄油灯,离开浴室。
她走了一会儿,丫头们还在门口看守着,似乎是打算在这站一个通宵。但是对雪芝来说,这些看守人形同虚设。她轻轻一翻身,便从窗口钻进了浴室。
她将早已准备好的黑布罩上门两侧的窗口,擦亮火折子,卷起竹画,开始研究那个秘门。不过多时,她非常悲哀地发现一个问题;如果想以推拉的方式来打开那道门,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为那两道石门都是旋转式的,又无法从缝隙处推开,只能推大门左右两侧以让它往里面凸起。而且这两道门中似乎连有机关,或是太重。总之,无法单方面地推一边的门。
雪芝的手根本不够长。就算勉强触到大门两侧,也没有足够的力道将大门打开。就算有这样大的力气,估计门缝还没有她的脸颊宽,便会直接撞上她的鼻子。
总而言之,这门没有钥匙,只能从后面的密道推开。
为了得知开门方法,雪芝又等了一日。
次日,柳画进浴室便开始脱衣服。这时,木桶还是空的,木桶旁边的竹篮里有一些玫瑰花瓣。但是,就在她脱衣服的时候,气人的事发生了——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类似于xxx的东西,往地上一扔,转眼间整个浴室都是雾,什么都看不到。
布料摩擦声后是木头碰撞的声音,再来便是汩汩的流水声。等雪芝能看清楚以后,里面的情况又跟前日一模一样:灯火明明晃晃,木桶里的水已经放满了,花瓣也撒在水面,而里面没有人。
奇怪的是,她没有听到竹画卷起的的声音。甚至连石门打开的声音都没有。
一个半时辰不到,柳画又从北墙石门后回到浴室。
与前一日不同,这一日她进入木桶沐浴之后才出去。
柳画离开浴室以后,雪芝又照着前一日的方法罩住了窗口,点着火折子在里面摸索。
柳画应该不是从那道门进去的。
可是,雪芝将屋内所有的瓶瓶罐罐都抬起来看了,没有发现任何秘道。几乎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的时候,她突然看到了那个木桶。她立刻过去搬木桶。未料木桶里装满了水,太重,搬不动。如果这会儿将水倒出去,肯定又会惊动外面的人。
她用力推动那个木桶,大概移了几寸。下面没有洞。
雪芝很失望,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墙上的仕女竹画上——几乎每一块竹片都翻开看了,还是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到后来,她甚至连那些皂角都拿起来研究。
结果一样。
组后,雪芝已经百般无计到乱摸房内的所有东西。反正以她的身手,外面的人死都不会发现她,如果她查不出个所以然,柳画发现自己的浴室被人侵犯,也无所谓。
一边想着,一边随手摆动挂在墙上的小木勺。
同一时间,她很清晰地听到流水声。
——确切说,是水滴落地的声音。
虽然细微,但她听到了。
雪芝再摇摇墙上的木勺,便没了声音。可是水滴声依然不停。
声音是从沐浴的木桶的方向传出来的。雪芝凑到木桶旁去看,顿时大喜——木桶的底部竟裂开了个缝,水一直往下流。下面黑黢黢的不知道是通向什么地方。
她又回到墙壁旁,眯着眼靠近一些,发现小木勺挂在一个小铁钩上。她直接取下木勺,用手拧动铁钩。水声大了些。她立刻往反方向拧去。流水声没了。但是又有流水声响起——热水从通水的竹管中流到了木桶中。到水位碰到竹管的时候,又自动停止。
这下算是明白了。
真正的通道是这个木桶。
雪芝开了一点水,等它慢慢流光。但是她不理解,为何刚才推木桶,下面什么都没有。
许久之后,木桶中的水流干了。雪芝伸手过去摸了摸——原来木桶底部有两个铁钩,在打开机关的时候,会自动把地面活动的石板拉开。
不知道柳画究竟藏了什么东西,居然会设计这样精密的机关——底下明明是可以活动的木盘,都可以做到滴水不漏。越这么想,雪芝便越有一些激动和害怕。她拧动铁钩,将底部的木盘xx打开后,跳了进去。
里面竟是一个隧道,很滑很陡峭,连楼梯都没有。根本无法沿路返回。看样子出口果然是在其他地方。
一片黑暗中,空气温度急骤下降,再加上她刚才倒下的水弄得里面一片潮湿,她冷到浑身发抖。而真正的极寒,是在隧管道底部。她沿路往前爬了几步,出了隧道,身上的水竟已是半结冰状态。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下面竟是一个冰窖。
她更想不到的是,在她刚滑到冰窖中的一瞬,身后便传来了巨响,回头一看,一道庞大的铜门落下,封住隧道出口。
雪芝心底一凉。这下不往前走都不行了。
窄窄的寒冰隧道泛着蓝色的光。一个支架上挂了一件毛皮大衣,雪芝取下大衣裹在身上往前走,看到隧道两旁竟然躺着几个人。她走上前去看,发现这几个人都死了,而且在这冰窖里封藏着,光凭外观来看,根本看不出死了多久。
但她能认出两个是少林的,三个是华山的,还有一个是最近消失的重火宫弟子。
她知道,这几个人武功都不弱。可以说很强。
雪芝顿时感到头皮发麻,但也只能强忍着害怕走下去。可是还没走到寒冰隧道底部,她便已经冻得无法挪动脚步,仿佛整个人都成了冰块。
她一直以为能发现什么大秘密。xx惊天动地的计划书藏宝阁,或者绝世剑谱——就像曾经在华山秘道中发现的那样。
可是,这个冰窖不大,走到底也只有几间房。除了一间房里有几个冰雕,其他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真的就只是空空的房。
那个房间里的冰雕也很简单:一棵树,一个女子,还有四面墙壁上雕刻的雪花。但是这些雕像似乎也有很长历史,是什么树,女子的面容,都已经无法辨认。
而且,雪芝的好奇心和惧意都被极寒驱走。她只想早点找到出口,离开这里。她靠在一面墙上,使劲揉搓自己的手,吐了一口气。
可她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便听到冰壁裂开的声音。
她大惊,连忙站直身体——这一靠万一把整个冰窖的支柱靠破了,她大概会变成冰洞女尸。
但已经来不及,身后的冰壁哗啦啦碎裂,纷纷往地上砸去。
雪芝捂住头,闭眼惊叫。
就像是下冰雹一般,她左躲右闪无用,还是被冰块砸中。但是也就只是这样而已。很快整个冰窖又恢复了极寒的宁静。雪芝慢慢睁开一只眼睛,发现原来这个冰壁后面还有个房间,但是她开始没看到。
这个房间的正中央有一个冰雕躺椅。
一个人正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他一袭白衣,衣料的丝料薄薄的,正轻飘飘地垂在倚边。他一手放在腰间,食指上是一枚温润洁白的汉玉戒指。他的脸上依然戴着白色的樱花面具,头发长长地垂在冰椅上。
竟是虞楚之。
而且只有他一个人。他很少一个人。
月上重火 手打后续5
作者:天籁纸鸢
雪芝顿时哑然,同时还大松了一口气——还好是虞楚之,如果是公子,那可能完蛋了。但转瞬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为何虞楚之会在这?这可是柳画的地盘。
难道,虞楚之就是......雪芝觉得更冷了。
“雪宫主为何会出现在此地?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了。”虞楚之淡淡地说着。只是睁开眼,并没有坐起来。
“这似乎是我应该问虞公子的问题。”
“我住在这里,为何不会出现在这里?”
“你住这里?”雪芝环顾四周,不可置信道,“这个冰窖?”
“嗯。”
“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里成就了我的身手,以及《黑帝七樱剑》。”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
“很多年。”
“平时都不出去的吗?”
“今年才出去的。”
雪芝顿时醍醐灌顶。虞楚之皮肤这么白,原来是由于常年住在冰窖不见天日的缘故。还有他不离身的大氅扔出去的时候发出沉重的响声,大概是冰块或冰水袋一类的东西发出的——他穿大氅不是因为怕冷,而是怕热。
但在这种地方,体质自然与寻常人不同。他那强到不正常的身手,大概也和这个有关了。但是,一个人住在这种地方很多年,光是想一想都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常年住在冰窖,性格不会变得很古怪吗?”
“我很古怪吗?”
“我不了解你,不知道。不过为了练武忍耐这么大的痛苦,是很不容易了。”
“不是为了练武。”虞楚之眯着眼睛,“是为了xx。”
“那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尚未。”
“什么人这么厉害?”
“一个总有{yt}会惨死的人。”
“说了等于白说。”雪芝叹气,看着他又道:“还有一个问题我想要问你,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回答,就不要说好了。”
“你想问我和公子的关系。”
“是。”
“我也想知道他是什么人,但柳画从来不说。”
“你不是他?”
“如果我是他,我们还能在这里面对面平和地聊天吗?”
雪芝沉默片刻,又道:“那柳画呢,你们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哦。”
“怎么,有一点不舒服?”虞楚之的笑声十分清脆,“毕竟我是对雪宫主表示过爱慕的,不是吗?”
“你想太多了。”
“但愿如此。”
不知为何,虞楚之时常挂在脸上的那一抹坏坏的笑,让她觉得很讨厌。压抑了很多年的脾气好像也在这一会儿蹿上来了:“虞公子确实武功盖世,但是这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喜欢你。”
“我可什么都没说。况且我也知道雪宫主是已婚之人——哦,应该是穆夫人,失礼。”
讨厌的感觉更加强烈了。雪芝回想起与穆远在一起的点点滴滴,竟被他说得如同见不得光。
“怎么,不喜欢这个称呼?还是说,你更喜欢我叫你......上官夫人?”
雪芝倏然抬头:“不要说了!”
“怎么反应这么大?”虞楚之缓缓坐起来,阴阳怪气地笑着,“难道说,你对上官透还有意思?”
雪芝不说话。
“其实我也知道一些上官透的事。”
“什么事?”
“{dy},他是一个死人。”看到雪芝露出怒容,虞楚之忍不住笑道,“第二,他生前曾经和别人做过一笔交易。第三,这交易的对象,是一个你{jd1}想不到的人。”
“什么人?什么意思?”雪芝明显急了。
“这可是天大的秘密,让你知道了,对我一点好处也没有。”虞楚之站起来,走近雪芝,“不如,我们也做一笔交易?”
“你说。”
“我怕你付不起。”
“直说,我不缺钱。”
“你。”他个子比雪芝高了一个头。这会儿和她站得很近,面具后的瞳孔在寒冰下被映成幽幽的蓝色。
“什么?”
虞楚之脸上挂着深深的笑意。他垂下头,长发擦着雪芝的耳侧。他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我要你。”
“要我怎样?”雪芝xx不愿意往自己理解的那一层想,不屈不挠问到底。
“和我上床。”
“不可能。”雪芝断然道,“你很失礼,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雪宫主,现在你出不去,又打不过我,如果我强要了你,岂非得不偿失?还是答应的好。”他在她耳边用极为诱人的声音说道,“你知道吗,有人说武功越高,那个功夫也就越好。我不是很相信这一点。但是我能很负责地告诉你,只要你试一试就会知道,我在床上的表现,{jd1}不亚于英雄大会那一日。”
“多谢。我一点也不想知道。”雪芝说得很平淡,但心中很乱。她知道对付这种人,{zh0}的办法就是冷淡。她要忍住,不动怒。
“你不是已经让穆远睡过了吗,再多一个我,也没有关系?”
“我不想听了。告辞。”若是别人,雪芝早已大开杀戒。可是她打不过他,她只好憋着气,转身走了。
“穆远如何?两刻钟,还是半个时辰?”
雪芝涨红了脸,终于忍不住恼怒了:“这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不比较,你怎么会知道。”
“无须比较。从我和穆远成亲开始,我就打定主意要跟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他都是{zh0}的。”
“那上官透呢?”
“你可以住嘴了。”
“你说,那上官透呢?”
他话音刚落,雪芝便抽出武器,一剑刺过去。也是意料之中,虞楚之一下捉住她的右手。
“上官透已经死了。”雪芝抬头望着他,浑身发抖,“你如果尚存一丝人性,就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人的名字。”
虞楚之怔怔地看着她。她眼中分明有泪光,但她忍住,咬紧了牙关,她不愿意掉泪。
“他已经抛弃我了。”她扬起头,眨了眨眼,深呼一口气,“所以,在知道这个事实的时候,我也决定抛弃他。”
“......你不爱他了吗?”
“不爱了,早就不爱了。”
“我看你和穆远说话的时候也冷冰冰的,基本不会笑。跟他在一起,你真的开心吗?”
“至少,他不会让我伤心。”雪芝红了眼眶,“更不会让我哭。”
虞楚之目光平淡,没有说话。
雪芝道:“请问,可以让我出去吗?”
虞楚之往旁边让了一下,后面有一条寒冰隧道。雪芝朝他微微一拱手,道谢过后,朝那个隧道走去。她都已经走远了,才听到他在身后轻轻地说:
“还好,上官透已经死了。”
她原本就不打算和虞楚之打交道,七樱夫人和重火宫原本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在听到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她竟感到莫名的心痛。
虞楚之后面是一个楼梯,上了楼梯便是一个石洞,推开门往前走一段便是浴室。到浴室的时候,木桶中的水竟还没装满。雪芝推开窗户,悄悄溜出去。
此时,冰窖。
“刚才有人来过?”
“没有,我出去了一会儿。”虞楚之依然在闭目养神。
“好吧,出去的时候记得加衣服,不然温差太大对身体不好。”柳画站在虞楚之的冰房门前,眼睛微微眯起,“活人是永远敌不过死人的。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个道理。”
“嗯。”
”无论如何,我永远不会束缚你。所以你要更加谨慎地考虑清楚要做什么。”
月上重火 手打后续6
作者:天籁纸鸢
雪芝很迷茫,因为去了柳画那里以后,她又失去了调查公子身份的线索。这下只有等待下一回释炎出手的机会。这会儿天气越来越冷,《莲神九式》的特征也越来越淡,以释炎的内力xx可以压制住。要天时地利人和,起码要等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
刚回到重火宫,雪芝便听说虞楚之和柳画早已订亲的消息。他将在腊月公布婚期。不过目前还只是计划,还没有几个人知道。原本只是和重火宫xx无关的消息,但对雪芝,对知道雪芝xx计划的人来说,这{jd1}不是什么好事。
不管柳画和公子是怎样的关系,他们是统一战线上。如果她再和虞楚之成亲,那对付公子,几乎是xx不可能的事。所以,这个婚{jd1}不能结。最起码,要尽可能延后。
穆远已经拿到邀请函。据说左夫人知道雪芝要来,气得都不肯管孩子了,还是左阳花了天价买下一整块翡翠雕的牡丹花送给她,才把她哄回来。
原本雪芝是不打算去的,但穆远还说在洛阳城看到了七樱夫人。七樱夫人也将参加左阳女儿的满月宴,还说有另一门喜事要公布。
虞楚之和柳画即将公布婚期,大概就是指这事。
据说在洛阳,有人看到了和虞楚之身形相仿的血樱子未戴面具时的模样。当时那个血樱子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人自斩右手,喝下绝音散,七樱夫人才放他生路。
这血樱六子究竟是什么来头?这么怕见光,难道长得像吊死鬼?
其实对于虞楚之面具下的脸,雪芝也是好奇的。但如果是怕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也太离奇了。七个高手一起隐姓埋名,而江湖上居然无人留意?
雪芝和海棠、朱砂、四大护法一起讨论如何拖延虞楚之和柳画的婚期——并不想穆远知道太多关于为上官透复仇的计划,所以没有叫上她。雪芝{dy}个否决了朱砂的美人计,在经过一系列复杂探讨之后,居然才用了烟荷的意见。
很显然烟荷是大智若愚的高人。
柳画到洛阳的一日,雪芝让海棠把她打晕,然后绑架了扔在点了迷烟的柴房里。朱砂提议直接把她了结了,但雪芝想了想说,她死了说不定会引蛇出洞,还是留着。
接下来,雪芝亲自去长安,请名铁匠韦一昴打了一把好刀,又亲自送到洛阳花满楼,以孝敬那个被她忽略了许多年的奶奶赫连惊红。赫连惊红勉强收下她的礼物,知道自己这孙女儿{jd1}跟自己的儿子是一类人——无事不登三宝殿,于是叫她开门见山。
然后,雪芝如愿以偿以优惠价聘请到了花满楼的大花魁赫连飘飘。
赫连飘飘是赫连惊红十二年前收的养女。理由不是别的,正是她那张精致的脸。只是把自己的养女弄成xx这样的事,也就赫连惊红能干得出来。
十二年后的赫连惊红果然没有失望,赫连飘飘成了花满楼的金子大招牌。其人气不亚于当年的双成步疏——据说当年的金科状元和榜眼因为她大打出手,还有一个侍郎公子因为她投河自尽。要她安排出档期出楼接客,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除非是赫连惊红让她这么做。
京城里流传过这么一个说法:对赫连飘飘没有感觉的只有女人和太监,如果你是男人又对她没感觉,那你就是太监。
非常强人所难,但也非常贴切。
虞楚之虽然比正常男人冷漠,但是起码还是男人。
接下来,雪芝带着四大护法还有重适,直接出席左阳女儿的满月宴。而那个被当了宝的赫连飘飘,则是直接抬上轿赶往左府侧门。
左阳的面子很大,黑白两道都有他的朋友,雪芝在宴会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大堂也布置得很是喜庆奢华:入门一把巨大的貂尾扇,地面铺着大红色的波斯毛毯,只要是靠着墙的地方,一定会有昂贵的商彝周鼎。左右两边各一排红漆倒角楠木桌,桌面上摆着白玉花瓶,还有无数佳肴珍馐,鸡鸭鱼肉山珍海味应有尽有。开胃菜便是银碗装的血燕窝。
宴席正中央摆着左四爷不知从什么途径弄到手的前朝纯金雕龙,龙的眼珠是两颗桂圆大小的夜明珠,在明晃晃的灯光下闪着奇异的芒彩。
左阳身形高达,身披云豹重裘,站在门口犹如一口大钟。他老婆身段苗条,是个标准的美人儿。她身穿宝蓝织锦裙,披着白狐肷披肩,往来宾客人手送一红包,均是沉甸甸的金钱梅花锦囊。她身后的奶妈抱着一个漂亮得不得了的奶娃娃,几乎每路过一个女子,都会忍不住上去逗一逗她。
重火宫人到的时候,没有女儿的雪芝自然忍不住多看了那孩子两眼,还冲她笑了笑。那一直睁大眼看着来往宾客的奶娃娃居然对着她笑了——雪芝似乎从来都很有孩子缘。
显然奶娃娃她娘就不是那么喜欢雪芝了。左夫人防备地后退了一些,做出护住孩子的动作。这动作倒是让左阳很尴尬,连忙赔笑,招呼雪芝进去。
对于很多女人这样的行为,雪芝早已习惯,或者说是麻木。她干笑一下便进去了。然后她很清楚地听到后面夫妻的对话:
”她到底是我们的客人,有什么不满你就不能忍忍吗?”
“没有办法,昨天我梦到她变成了一个尖嘴狐狸,要来吃我的女儿!”
“你......这么小家子气斤斤计较,怎么上得了台面?”
“你说我上不了台面?她上得了台面啊,骚气冲天恨不得所有男人都看她。你愿意娶一个狐狸精回家?那你休了我,娶她啊。狐狸精是来者不拒的吧!你看她那来路不明的孩子,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左夫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怕雪芝听不到。
雪芝憋着气。她不愿意惹出更多的事端,径直往里面走去,可是,老天不帮她,她儿子也很不给她面子。
“谁说我来路不明?我是上官透的儿子,我爹可比你这蛤蟆相公英俊多了,有钱多了,武功高多了。我爹是国师公子,你当家的是什么?乡下种菜的卖几个又旧又破的罐子便自称儒商?蛤蟆想追我娘,当然追不到啊。自个儿当家的管不住,责任都推到我娘身上了?大娘,嫉妒心也太强了吧。”上官透重适用那尚未变声的童音大声说着,声音比左夫人还大。
这下所有人都停下来,看着他们。
“适儿。”雪芝的脸一下变色,拉住重适就往里面拖,“你瞎说什么,跟我走。”
左夫人脸色发绿,一手握着锦囊,一手指着重适发抖道:“你,你,要说丑事,还有哪个门派比重火宫出得更多?你那死鬼老爹生前不知搞大了多少女人的肚子,现在又抛弃你们母子不知去哪里逍遥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后面的话被左阳一手捂住。
“你!”重适推开雪芝,尖声道,“你说我娘是狐狸精是吧,那你就是蛤蟆精!还有你这个长相古怪的女儿,跟你长得一样,蛤蟆脸!”说罢,竟伸手在那奶娃娃脸上狠狠拧了一下。
奶娃娃尚未脸立刻就红了。场面僵冷了片刻后,她失声大哭起来。
这下彻底尴尬了。雪芝确定,自己儿子是要来惹祸的。但倘若不是她有事要办,听到这样的话,一定早就大开杀戒了。
“你这个无法无天的死小鬼,居然动我女儿!”左夫人提高音量,居然哭出来,“雪宫主,你不要因为自个儿死了个儿子就眼红别人家生了孩子呀。”
重适脾气和少年时的雪芝很像,一被人说中要害火气就上来了。他居然也开始大哭,还扯着左夫人的白狐肷拳打脚踢。
雪芝听到这句话,之前强压的怒气也像瞬间消失了。她再看看左阳的女儿,那张脸是那样纯净可爱,霎那间便想起多年前死在释炎手上的显儿。如今适儿茁壮成长着,显儿却早已失去了他原本不该失去的小生命。
所以,无论适儿做错什么,雪芝都不会去责备他。她要对适儿加倍的号,所有亏欠显儿的,她都会偿还给适儿。
因为太过伤痛,雪芝已经忘记如何还击。雪芝只是拉着重适,不让他继续添乱。大概是看到了雪芝脸上明显受伤的表情,左夫人也有些于心不忍,想开口解释一两句,却又被乱咬人小狗一般的重适逼疯。左阳拉着她,整个场面一团混乱。宾客们也纷纷开始劝架。
这时候,一个女子软绵绵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样热闹?”
很多人都是认得这个声音的。人们也自然让开一条道。
七樱夫人身穿金钱蟒长裙,裙摆飘飘,佩环华贵,手里提着一个玛瑙鼻烟壶。她个子并不高,但是被六个男子众星拱月地包围着,确是格外打眼和妩媚。
很显然,周围的人都买七樱夫人的账,她在重适的眼中却是透明的。七樱夫人没有说话,她身后的虞楚之却走上前来,摸了摸重适小小的的脑袋。
奇怪的事发生了。
任别人怎么拉扯他都没有反应,虞楚之这样一摸,他竟转过投来,用哭红的眼睛看着他。
重火宫很多弟子都说,只有神仙才能让哭泣的重适安静下来。
重适平时很依恋重雪芝,可一旦他哭起来,她也别想成为那个神仙。任她如何哄,逗,骗,摇晃,捂嘴,甚至把他关禁,用细竹条抽他的屁股,他都不会闭上那个仿佛装了长笛的嘴。
很显然,虞楚之也不是神仙。重适在回头看了他一会儿以后,又转过头去拉扯左夫人的衣服和奶娃娃的脚,持续哭闹着。
这个时候,虞楚之突然挡在重适和左夫人中间,然后蹲下来,握住他的双手。这下重适更不乐意了,嗓门更大。
“适儿,昨天我遇到一个世外高人。”虞楚之轻轻说道,“他给了我一个难题,那个难题我怎么都解不开。”
重适依然在哭着,不过在他说的过程中,哭声渐渐小了。
“我给了他无数种答案,他都说是错的。于是我叫他告诉我正确答案,他却说,你去问天下{dy}聪明的人吧,他会给你答案。然后我翻来覆去地想,谁会是这个天下{dy}聪明的人呢?”
重适已经在干打雷不下雨了。他看着虞楚之,眼中露出期盼的神情。
“我遇到很多人都不够聪明,知道刚才看到你,我就跟身边的叔叔们说呀,这个孩子就是{dy}聪明的认了。你说是不是?”
重适却回避了他的问题:“那个高人问了你什么问题呀?”
虞楚之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重适吃惊道:“啊,这个你都不知道呀?”
“怎么,你知道吗?”
“这个我小的时候就会了,太简单了呀。”听到那个“小的时候”,周围一帮人都忍不住笑了。
“可是叔叔就不知道呀。”虞楚之看看左右,小声道,“说不定周围的人都不知道。这答案你得偷偷告诉我。”
“没有问题。”
重适凑过去,却被虞楚之挡住:“别在这说,我们进去说。”
“好!”
然后重适顺其自然地被虞楚之领进去。
这一幕实在惊讶了不少人。当然也连带重雪芝。旁人是惊讶万年冰山居然会这样温柔地对待孩子,雪芝却是惊讶虞楚之竟然让重适不哭了。
“左四爷喜添一子,祝先生花后果,儿孙满堂啊。”他们刚进去,七樱夫人便上前击掌。两名随从便搬了一个玉石盆景过来——那竟是一大片碧玉雕琢的竹林,盆景左右两侧还有一副小对联:
绿竹生新笋,红梅发嫩枝。
在周围的人都发出赞叹之声时,雪芝突然觉得她的声音很耳熟。{jd1}在什么地方听过。
带着这种疑问,雪芝带着几个护法进了大厅。虞楚之和重适一大一小已经彻底忽略旁人了。在看到雪芝进来以后,虞楚之便起身将重适牵到雪芝面前。
“我要跟虞叔叔坐一起。”重适猴上了虞楚之。
“适儿乖,别瞎闹,跟娘过来。”雪芝有些尴尬地拽走重适。
虞楚之却道:“要不我们做一块儿好了。适儿很讨人喜欢。”
后面那句话让雪芝彻底无言。虞楚之{jd1}是这个世界上{dy}个说“小魔头”讨人喜欢的人。
雪芝没有拒绝。整个宴席上,她都得想方设法拖住虞楚之,让他不要公布和柳画的婚事。只要不公布,就没人参加婚宴,他们的婚期自然就是延后。只要不成亲,那就有很多种可能性拆散他们——虽然听上去有些残酷,但只是精通烹饪的二十八岁的柳画,{jd1}斗不过擅长七种乐器、会临摹三十三个名家字帖和水墨画、能歌善舞、又从小被栽培成男人克星的十九岁洛阳{dy}美人赫连飘飘。
就算不能让虞楚之彻底变心,也可以让他暂时沉沦美色,无心插手公子的破事儿。
当然,赫连飘飘非常愿意去完成这样一个任务。
没有女人会放弃证明自己魅力的机会。也没有女人会放弃接近虞楚之的机会。
酒宴开始后没多久,虞楚之便坐回了七樱夫人的桌。虽和雪芝相邻,但不能陪着重适。重适很快感到疲惫,跟着孩子群去后院玩了。
雪芝站起来击掌道:
“恭喜左四爷玉杯投怀,在此赠上小小贺礼,还望笑纳。”
话音刚落,赫连飘飘身着一身紫衣,低垂着水眸,款款步入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