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老师……
今天下午放学的时候大姐找我聊天,她说只有我才能帮她解决问题。她一开口,我就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胡,不是我不愿意做,我身体实在受不了:躺在床上十多个小时,像我这种年纪的人应该用不着那么多的休息时间,可就是起不来,你说不是身体出了毛病又是什么?再说肩周炎害得我手都抬不起来,我只能强忍着去上课。”
我知道她的身体,很多次在上课时用手捂着腹部,疼得双眼紧闭,脸部扭曲成麻花,汗珠成线,然后跑完医院后,第二天仍然平静地去上课,她用那高亢和生动着力去祛除同学们的疑惑和关心。最近住院回来后,仍没有多大改观。很多次学生问题,她{zh1}都是迫不得已说:“我呆会儿帮你解决可以吗?我得歇一会儿。”她总是办公室最忙碌的人,只因为她{zshy}。
“班上的学生很可爱,那种思考发问的精神让老师既高兴且有一种成就感。但跨三个头让我难以承受。且理培班绝不仅仅是上课就可以的,但必须付出更多才能将他们带上更高的位置,而我这样的身体只怕撑不住,{zh1}对不住他们。教两个平行班我的体力和心理的压力都小一些,我可能还可以承受住。”
“我作了一个梦,我活不过42岁,过几个月我就42岁了。当然,梦一般是反的。可我真的喘不过气来。我家先生经常安慰我,平淡一点生活,不要把很多东西压在心里,不要将工作看成一切,他甚至劝我辞掉工作,但我不能够。那么多学生望着我,很多不熟悉的家长也找到我,我不能负了他们。”这时,她的声音已有些嘶哑,我再看她的脸时,泪花已盈满她的双眼。善良的人总是扭曲着自己,让自己处于惶惑和不安中,就像一些老师,一堂课没上好,这{yt}都在反思、呵责自己。
“还有一点让我无法接受的是我们累死累活,每月却只能拿2000多块钱的收入,我什么都不是,却要承担{zd0}的任务。不理解,那么多应该被评为骨干的老师却被埋没,而……这些重担应该让那些骨干来担负,我不是为自己表白什么,我只是看不惯,太不公平了。”按学校原来的意思,这个班应该是安排别有老师来教授的,但我却力请她出山,那时只是想让她出一口气,我经常对她说:“你是民间的名师。”她总是呵呵笑。没想到,这反给她添加了如此多的麻烦。好人不应该去害一个好人。说到这里,我早就心里说:“放了她吧。”
“而且,我一直不懂,教育要这样折腾吗?将老师搞得倦色满脸,愤言繁多,而学生疲于应付,毫无创造力。我们在这里忙什么?”
自始至终,只是点头。我无话可说,她所说的都是我所想的,而且我的聆听就是对她的支持。她停歇的时候,我说,大姐,我们把自己害了。我们不想偷懒,想把一切做好,而对不好的东西总愤愤不平,{zh1}又气坏了自己。你释然些可能会好些。我绝不阻拦你,学校也应该会答应你。
她走的时候,回头问我一句:“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望着她惆怅的背影,我幽幽地说:“好的老师不过是牺牲自己赢得学生的几句称赞。”我肯定没有帮她解决问题。
她走了,我还留在座位上……
老师的意义在哪里?我在这里忙活什么?
只觉得自己整天在忙碌。早上6:30蹑手蹑脚地起床,2分钟洗濑完结,然后一路狂飙到学校,看早操、早读,上两节课,然后是无休止的检查、会议,守完晚自习杳完寝,晚上10:30回家。回家开门时,用力轻转钥匙,然后尽可能地提着门推开,生怕惊醒了儿子。如果妻子还在床前看书或在客厅看书,说明她心较好,我的动作可以大一些,身体也可以直一些,说话也大胆些;如果她已侧向一边躺在床上,说明她肯定生气了,我招呼也不敢打,洗漱完后,轻轻地掀开被子,悄悄地躺下,更不敢靠近她。空气非常压抑,到了一二点也不能睡着。你看了之后可能会笑话我,如若你上班时儿子还未醒,下班时儿子已经睡着了,{yt}不能陪妻子聊上哪怕是十分钟,家务活全摞了,家好像只是你的床时,你肯定会有这种感觉。就像对自己亏欠太多的人,我们只有唯唯喏喏。
仔细回想每天的十几个小时的忙碌,好像只留下空泛的苦味,腰肢的酸痛。我们的任务,或者说教育的本质应该是和学生厮磨碰撞,而我们更多的是在办公室、操场、教室、学生宿舍、领导的办公室、会场奔跑,只为到场而到场,别说和学生心灵的沟通,有时甚至连备课的时间也是匆匆寥寥,我最多的{yt}开了六个会,但回到家后,什么内容都忘了,瘫在沙发上,就想到了“逃离”二字。如果领导在外面跑了一趟,带来了人家的优良的做法,我们又得上窜下跳。每天的晚自习,办公室总有好几个小孩跟着他们的父母在这里守班,玩倦了或作业做完了就趴在座位上睡着了,十点多被父母唤醒,疲倦的父母带着睡眼惺忪的小孩踏着夜色回家。而明天,又是一样的故事。教育要以人为本,这个人该是谁?
有{yt}难得空闲,且很久没和老朋友聊天了,便约崔莹出来聚聚,没想到好反问我:‘有事吗?’我懵了很久不能回答。他人正常平常的聚会聊天在我们这里成了怪异反常。难怪周围的人以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们:你们怎么坚持的?其实在他们内心,肯定是可怜和惊异交织,不知道还有没有嘲笑的成分。在这个浮躁、逐利的世间,却还有人如此用耗蚀生命的方式维持生命和生活,可能也只能用卑微和可怜来形容了。什么“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个圣洁高尚的名号下掩蔽着多少辛酸和苦痛?
才35岁的年纪,可神经已衰弱,夜间的梦魇和白天的愁苦将死亡、失败、出事、下岗、破裂……交织循环于我的脑际,耗空了我的灵魂。当那天医生告诉我病情已介于神经衰弱与抑郁症之间时,我大笑了一声,那一瞬间甚至产生了让它来的更猛烈些偏执;当医生劝慰我说,如果你想想可爱的儿子、娇美的妻子、令人羡慕的职业以及有成的事业,你比很多人优越多了,为什么如此折腾自己。我又苦笑一声,有些心理是心理医生无法揣摸和认知的。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如此年纪就有肩周炎,白细胞只有3000,年轻人的形体,却是老年人的身体。每天上下班上坡的时候,我有一种“拖”着自己的身体向前移动,好多时候还得扶着栏杆。有几次,我抱着儿子,想着如果在他还未成人而我已……那该如何办?
我不是不听医生的话,我也想休息,也想在操场上去锻炼。可{zh1}还是屈服于无形的胁迫和有形的恐吓,当然还有学生的期待。走进办公室,经常听到怨声和怒骂,而这种怨声和怒骂又不能让学生听到,更不能让领导听到,这之后又要假以颜色又去教室温情教导。不知道,这是否是一种扭曲?有时想,这种消耗能否生成?
更让人啼笑皆非的是辛苦的园丁们收获却有些意外。有一次学校公认的温和勤勉且将学生视为自己的儿女张老师的车子上泼满了绿豆稀,上面还稳稳地安放着几个塑料杯子,当时张老师肯定怔了很久,就好听一个和善热心的农民看到自己的庄稼地被某个人故意糟蹋了一翻,他久久地坐在田埂上不能言语。我们有一位年轻的女女老师,没日没夜地用母性的情怀和智慧奉献自己,而学生的满意率只有40%,她知道结果后号啕大哭。管理整个年级的尹老师骑摩托车时车子被陌生的锁锁住了,开汔车时被某个人用钥匙围着崭新的车子划了一个圈,那次他没有骂人,只是深深地唉了口气:“当老师当到了这个份上……”。
说到我就更有意思了。有一次我去到年级一个很优秀的班去找一个犯了较大错误的学生聊天,从教室出来还未出门口,就听到一个爆破音“滚!”如果是十年前,我早就暴跳如雷了,但那{yt}我平静地回过头来说:“你可以站出来吗?有勇气说,有勇气站出来吗?”他站了出来,并随我到走廊上,我不解(他是个较上进的小孩,曾经还找过我聊过,我鼓励他考进我这个班)地问他为什么。他愤愤地说:“我看你不惯!”“为什么?”“你说以前我们1班的时候语气很是不屑,而现在总是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我们。”哦,我知道了。历史原因。1班本是个很好的班级,但后来变化令人可怕,不说纪律,走到教室门口,就有一种怪味,就像一个人十多天没洗澡,成绩就更不用说了,和他们交流过很多次,但仍改进不大,从此我再也没进那个班,有一次开年级会的时候批评了他们。他还是有很强的集体荣誉心,可爱的却是一个什么样的集体?我没有生气,后来他找我道歉,我说你不用担心,我没放在心上。他父母来道歉我也是这么说。我不能把这些放在心上,因为这类事情会有很多,就如我现在教的某个班一样,一个班能把字写成样的没几个,站出来就能洋洋洒洒说一段的就现少,我的诱导和示范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消遣,他们就像一群幼儿园的孩子,更多的是制造座位下的垃圾和下课后的喧闹,思考人生,思考自己对他们来说可能还未到年龄,拿他们和以前的学生比那是自寻烦恼。如果我还像以前那样要求,只会消逝我自己。可学校仍像以前那样要求我们。
不能怪他们。年轻的单纯的有什么错?
看看他们学的知识,只是课本,就说历史,小学学了,初中接着学,高中再炒一遍,大学还要学《革命史》,教的方式也一直未变。只为考试,只为分数。五千年的文明和历史试图通过这种反复的翻炒和简单被迫的记忆沉淀在国民的民里,培养出对国家的热爱和光荣,那无异于痴人说梦,可能更多的是让学生反感甚至是厌恶。疯狂的、代价{zd0}的英语学习到头来绝大都数换来的是一纸四级证书,甚至连这个也拿不到。{zh1},英语不会开口,而母语在众多国人心中只成为了一种简单的会话工具,意蕴、美丽、智慧只能保存在古代的诗词歌赋骈散小说戏曲之中。说到学习的兴趣和美感,那可能要看学生的运气和造化,总有一些有良知而敏锐,有较好的传统的蕴藉而激情的教师用微薄的微身体和力量可能地支撑着未来。
有一个同学问我,老师,那个点在那条线上怎么运动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无言以对。很多女同学被数学和物理压出了眼泪,可他们擦干眼泪又坚强去请教老师。我常常有让她们回家的冲动,至少,在那里,她们会很快乐。有报道说,河南一年有十几万年轻人在学了十几年的英语之后,在花费了五六万元的费用之后,戴着厚厚的镜片在田间生疏的劳作,开始了他们与以前xx相反的不想从事的工作。而全国,又有多少?
没有兴趣,没有美感,学习还会是一种学习吗?不过是一种扭曲。于是他们的某些偏离也就顺理成章了。看看每年高考一完,很多学校传来了疯狂的吼叫,书本要么从教学楼上抛下来,要么被早守在校门口的废品商作垃圾收购,如果不是扭曲,何来发泄?更可怕的可能还在后面,{zh1}学的知识全忘了(有人几人记得抛物线、受力分析、状语从句、倒装句……),创造力全消弥了({yt}十几小时坐在教室,强调更多的是接受),人的朝气和个性只能寄希望工厂出现一些偏差或许会有些保存。
德育?哦,别说了。看看网吧游戏厅烟雾缭绕痴迷状,听听里面的喊声厮杀声,清纯的面孔在这里得到极大的夸张和变形;人家xx怎么说,我们不怵那些老奸巨猾的大犯惯犯,就怕那些小屁股,什么人都可以成为犯罪的对象,什么东西都可以用作武器,而且不论轻重,有时为几块钱而致人于死地。还要再说下去吗?
有一次,一个德育会,听到一位专门负责德育的领导说,学生的情商要发达,你看现在那些做官的经商的成功的人士,哪一个情商不发达?一面立马就有议论声,你所指的情商是什么?工程师、教授、学者等就不是成功人士吗?
当然也不能怪那位领导,新闻报道里有几个是农民、学者、教师、工人啊,如果有,可能也只是将他们作为背景,来烘托另一个伟大形象或成功人士。按他们的话说:这里不够新闻性。明星(娱乐明星,政治明星、学术明星、体育明星、以及见时下只有明星才耀眼于是通过名种途径暴炒出来的明星)、奇闻异事才够新闻性。
而当很多社会问题发生时,他们又将这一切归结于教育,哦,教育?
当我写下这些的时候,大姐就来晚自习了。
另注:
弟了们,对不起,这篇文章不是很积极,甚至说只有压抑。但这些不是我的本意。如果你读了,不要受它太多的影响,也不要改变我们以前的关系。
如果还有可能的话,请你们尽可能的保全自我,虽然环境于我们不是很理想,但若在现时能保全自己,且能提升自己,更见出你们的不凡。等你们有{yt}本事足够大,也许你们可以改观、改变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