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思想之上官本寂专栏
江苏东海县政府3月27日发起一次强拆行动,逼迫被拆迁父子自焚抗争。68岁的陶惠西抢救无效遇难,其老父亲、92岁的陶兴尧半边身子烧焦,脖子以上血肉模糊。县政府回应说,之所以在自焚发生后仍然强拆,是为了防止次生灾害。陶的家人被强行带到荒郊野外看管。据信,拆迁队当时带有灭火装置,但未施救自焚者。
幸存的陶兴尧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照片传遍互联网,他以逾九旬高龄经历多个时代,却在晚年以如此惨淡的面目成为新闻主角。此间况味,令稍有良知的人无力正视。早前,成都唐福珍同样用自焚殉身的方式应对拆迁,而类似的自焚遭遇绝非孤例。陶家父子的遭遇为血酬式拆迁再添控诉的证据,当地政府的轻慢托辞,也为本就紧张的拆迁平添怨恨。
东海县政府认为拆迁行为合乎程序,言下之意是,陶家父子自焚纯属个人行为,与政府无涉。但陶家则反对政府的定论,认为拆迁没有履行合法手续,于法无据,补偿不公,强拆逼人性命。自焚悲剧后,当地政府采取了隔绝当事人的一系列措施,则从侧面证明:政府的强势并非仅仅表现在拆迁上,而是既体现了拆迁一方人性的沦落,更将被拆迁者的人性逼迫到绝望之境。
就算陶家的养猪场是违章建筑,可当自焚一幕成为现实时,两条人命危殆于汽油火焰中,拆迁队为什么不能退却?在当事人愤怒得只剩下伤害自己以求警示的情况下,为什么拆迁不能妥协?从惨剧后果看,人性的受戕害是双方的。对拆迁队而言,讲人性似乎过于xx;对陶家父子而言,人性已不足以成为抵抗加害的屏障。就在房产财物被荡平之际,人性的底线和防线双双失守。
陶家父子或唐福珍也许不知,他们用身体去阻挡的那些人,以一种行政召集的方式演变成一种势不可挡的邪恶力量。虽然他们是很多人组合在一起,却以抛弃人性的形式蜕化成利维坦式的怪兽。此时,人性不会得到怜悯,反而成为倾轧的目标和猎物。拆迁以强势的行动掠过财产权、生存权,最终也将人性裹挟而去。拆迁之恶,虽有千百种形态,但极恶莫过于此。
东海县的自焚案例,让人清楚看见拆迁具有魔方式的六面体特征:城市化的推进手段、私产的一种凋零模式、政府的统合与强悍、发展建设的社会代价、民众败走的缘由以及人性失落的某种处境。拆迁方列举出一万种支持的理由,但唯独对人性视而不见。这种持守理据的多和少,衬托出得失的轻和重,已然到了不作掩饰的地步。为陶家父子一叹,更为人性的绝望掬一把泪。
一旦人性被压制到尘土里,民众就不得不为证明自己的无罪而奔波。可证明自身清白的途径并不多,且在很多时候,这种奔波与申诉是徒劳的。拆迁自焚一再出现,并以激烈的方式提出质疑:拆迁的边界究竟在哪里?如果拆迁取消了人之所以自尊的依据,所谓拆迁红利还剩余什么?难道拆迁是为了取消民众本身吗?唐福珍、陶家父子之后,还需多少人以命相搏才获认真答问?
关于拆迁,已有太多方面的争论,以至于在喧哗中遗忘了人的存在,比如存废拆迁条例的立法争议,再如地方政府建立在土地财政上的偏狭立场,又或各地诸多活生生上演的拆迁伤亡事例。从人性角度论及拆迁,已是对拆迁的{zh1}质问。民虽不畏死,不惜以自焚抗衡,却无法更改拆迁的伤害。由此,当人们谈论拆迁时,人们究竟在谈什么?家国社民,当该反省自问。
(作者系媒体从业者)
法律顾问:梁香禄(020-87366226)、肖曼丽(020-87366691)、袁铮(020-873660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