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蜜

每年春夏之间总要跑许多趟蜂场。只要一靠近放蜂场地，那就是满山遍野的花。荔枝花远看是白茫茫一片，压在小山之上，像是飘渺的白雾。不过荔枝花靠的再近也难嗅到香气，小小的花朵都挂着晶莹剔透的花蜜，谁会想到，被蜜蜂采集酿造以后就成为香气浓郁的荔枝蜜呢。其色香味俱佳。

荔枝蜜之所以中外驰名，我想与1968年服安眠药xx的作家杨朔大有关系。一个在文字里面反复歌颂新生活的作家却在新时代里xx了，真是伤感莫名的往事。我对新时代的生活也多有不满，付出的很多，得到的保障却很少。忙忙碌碌，却多遇不公。如蜜蜂一般，在花开时节，忙碌拼命，无心优雅，苦力酿出的蜂蜜却成了商品，自己{zh1}只落得一个过劳而死。或者生活的苦难无处不在，小小的昆虫也是不能例外的。

和蜂农交往多了，也会分享到他们苦中作乐的欢喜。每次的话题总离不开天气，因为放养蜜蜂最是靠天吃饭的行当。其实每年的蜂蜜产量都是大同小异，特别差或特别好的年份是很少的。但蜂农对每一年的收成总是充满期待，彷如孩子期待新年的压岁钱一般，尽管是定数但却期盼有惊喜。

3月20日是一个收成的日子，蜂场的师傅打电话让我过去看看。一大早起来，跑了90公里，这次蜂场又是放在粤西的山区边上。到了场里，师傅带着学徒已经在忙碌了，但今天的收成并不好，甩了40多箱，才只有3桶蜂蜜，每桶大约70kg左右。马上过去尝一下，香甜腻喉，透明度也好，质量非常不错。师傅非常不好意思的过来谈了价钱，他说收成并不好，能否给高点。我笑笑，问：“你说多少才合适？”我很少跟蜂农拉锯讲价，因为多年交易，颇有情谊，通常他们开价都不会太离谱，高个2毛5毛我都是能接受的。但作为采购因为这个事我是常常被批评，多数人站另一个角度来想，高5毛的话，一吨蜂蜜就要多付1000元了。但我的想法是，毕竟利润允许，蜂农多赚一点又何妨。

我舅舅养了许多年的蜜蜂，是个老蜂农，从南到北，跑了许多地方，但始终没有挣到什么钱，终年在外头流转，孩子都搁乡下让爷爷奶奶带。孩子慢慢大了，颇难管教，有一阵舅舅回到乡下是决心不要养蜜蜂了，可终究是放不下这个行当，没几年又是重操旧业，继续四处随花期漂泊。我也跟舅舅在蜂场呆过，是非常寂寞的时光，晚上天一黑，四野无人，只猫头鹰一声声的叫。也有圆月当空的时候，天空之下似乎清晰又似乎朦胧，一行走就有穿越时间的错觉。遇上下雨的话，更是忧郁，因为一下雨收成就肯定不好了，睡在简易的帐篷里头无所事事，或者整日整晚的听着收音机。由于常年在野外工作，这个行当里头的年轻人总是很少很少，在国内，要重现以前繁盛的养蜂场景是很难了。

每每喝上蜂蜜，总是想到养蜂人的艰难。但养蜂人的名声并不好，许多人觉得市场上面那么多假蜂蜜，都是养蜂人弄出来的。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假蜂蜜都是在流通生产销售环节才出现的，是工厂里头出来的。蜂场采集的蜂蜜在收购商的金睛火眼之下，要xx很难。大的养蜂场也不屑于xx，因为大蜂场靠批发收入为主，是很讲究信誉的。商人唯利是图的恶行后果，却要养蜂人来承当，这不知何时才能清白。但想想蜜蜂辛勤劳动酿造的蜂蜜，储备的好粮食，反被人类掠夺的干干净净，养蜂人受这一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呢。站在上帝的高度，人类的苦难也不过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