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因工作关系在乡镇跑。顾不上别的,离开工作点奔赴下一个目标时,数据资料往包里一塞,只顾了贪看车窗外的大地。
记得在丽江偶遇一对来自贵州安顺的小夫妻,他们说云南到处是山,跟家乡差不多,实在没有新鲜感,我开玩笑:那你们应当到我们北方大平原上看看,举目一望,地平线是直的!——从乡村公路上望向路边的田野,地平线多数就是直的。平阔的大地,田畴齐整,绿油油的小麦田跟尚未栽种的黄褐色土地条块相间,如同锦绣。间或出现一带平林,烟笼雾绕,浅灰色的萧索中,含羞带怯地流露出一抹鹅黄——纵然今年春寒,到底是春天也来了呀!到了丘陵地带的边缘,地势就有了起伏,如同舒缓的行板有了跌宕,准备着进入音乐的高潮。升起的山坡上,要么是裸露的山岩,峥嵘沧桑,要么是覆满松科植物而郁郁苍苍。
经过那一片乡村,成片区域以加工板材xx,到处是搭起架子晾晒着削成大大小小薄片的木头,到处是满载板材的大货车,到处是架成一堆堆的削片剩下的细木杆,到处是成堆的木屑,到处是码放的树干,当然,还到处生长着齐刷刷的杨树,粗的细的密密成林。这里几乎看不到其他树种了。密林的间隙中,偶尔还能看到远处绿色的庄稼。这片乡村集中加工板材已经十多年了吧,小城里常常有来自这里的财富神话,当然也有在这里破灭的肥皂泡。但这里的确发展成一个板材加工基地了。从前破落的小茅屋厂房现在大多齐齐整整,厂门前高高竖起了广告牌,打出公司名号和产品商标。不能否认在这片土地上倾注的雄心壮志,这里的财富追求,这里的心机智慧,但同样,这里也流淌着注定消失在财富泡沫中的血泪。曾经有保险公司在这一带开办工伤险,但很快就取消了,因为据说这一带板材加工企业一年里切下来的手指手掌,堆在一起能成一座小山。据说工厂里干刷胶工序的姑娘小伙,只能干两年,再长老板就不让干了,因为身体就快出问题了。打工的基本都是附近的农民。
经过那一片乡村,那里曾经出产过有名的佐餐辣酱,后来加工企业一窝蜂上马,产品卖相越来越好看,工场的加工废水排出去能浇死庄稼,很快就万马齐喑统统完蛋了。现在,略呈凋敝的村庄里,到处悬挂着环保标语,什么“保护环境,利在当今功在千秋”、“人类保护环境,环境善待人类”。零星的乡村工业也还有,某村有废轮胎提炼工业品的加工活动,生产过程中的剧毒废水以高压泵入200米深地下。当地人对这类老板讳莫如深,只知道是外地人,一般干一两年就走。这倒是好生意,一两年换一个地方,点石成金,上财富榜住富人区,养二三四五奶,再有财富理想还可以转型,去盖高楼卖高价,奇怪买不起房子的人干嘛不回乡下。哦,乡下……
安静的平和的乡下。美好的单调的乡下。繁荣的凋零的乡下。我匆匆游走一掠而过的乡下……
一个红脸的汉子告诉我,他种的柳条,夏天收割的叫伏柳,秋天割的叫芽柳。那个村子,农民成片地种植柳条,编成美丽的筐子篮子外销,收入倒好过种庄稼。
一个坐在马扎上埋头在田里嫁接苹果苗的老农告诉我,嫁接砧木就是甜茶树(我在山里见过),他家自己育的苗。
一个年轻的母亲,一手抱着熟睡的孩子,一手掌着电动车车把,慢慢驶过寂静的村中道路。
某工作点,占用了村委的一间屋子,屋角满是灰尘的桌子上,一封寄自青岛某xx的信静静地躺在那里,落地邮戳上是3月28日。
某工作点,院子里小块菜地上长了好些肥硕的荠菜。趁另一组同事交流,我俯下身子,飞快地用手挖了一把荠菜。
晚上,打个鸡蛋烧了一碗荠菜汤。捧着碧绿清香的菜汤,不知怎地,有点想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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