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南——正在远去的历史
现代快报
十里秦淮 六朝金粉 抹不去的古都记忆
老城南
未来也将从这里开始
“十里秦淮,六朝金粉”,秦淮河两岸的城南旧城区,秦淮明清民居群是传承南京历史、经济、文化、民俗、历史信息的珍贵的物质载体。而今天,一个猩红的“拆”字,将一笔抹去老城南五大片区。
这个时代是急遽的。流过千年历史的秦淮河,经历了百年沧桑的老城南,那些活生生遗存至今的一个城市的生命记忆,刹那间需要“链接”。
但愿我们的笔,能为老城南留存一份历史的底稿。
但愿新城南拔地而起的时候,你能从这份“底稿”上找到自己出发的地方。颜料坊、牛市、洋珠巷、xx坊、黑簪巷、铜作坊、上浮桥、龙泉巷、剪子巷、膺福街、小荷花巷、边营、新民坊、钓鱼台、豆腐巷、大井巷、大荷花巷、上江考棚、酱棚营、安品街、月牙巷、狗皮山、牙檀巷。
这23条散发着古城气息的街巷,刹那连成历史。
请给历史一种敬畏与尊重。
三剑客,夕阳中的告别之旅
三人行
8月17日上午,记者致电xx作家叶兆言,邀请他和记者一起去寻访正在拆迁的门西老街。“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提议,但是……”电话那头,叶兆言坦言自己对那一地区并不很熟悉。沉吟片刻后,他说他可以向记者推荐最合适的人选,随后他报出了蒋赞初、梁白泉、潘谷西三位老先生的名字。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理想组合,南京大学的文物专家蒋赞初先生,南京博物院前院长梁伯泉先生,东南大学的古建筑专家潘谷西先生,这三位南京文物保护的xx人物,加上南京作家中对南京文化最有研究的叶兆言,没有比这更具实力的团队了。
我们的寻访之旅就安排在当天下午。下午5点10分,汽车停在了洋珠巷附近。虽然已是黄昏时分,但是从空调车里走出来,还是觉得有点热不可当。梁白泉先生一下车就摊开了地图,埋首研究一阵后,一挥手领着我们一行人过马路往南面走去。其实不用梁先生指路,我们也能大抵知道该往哪儿走———马路对面的碎砖烂瓦、残墙断壁是{zh0}的指路牌。蒋赞初先生虽然看上去比较瘦弱,但是步子却很矫健,很快就走到了最前面。叶兆言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刚过了马路就开始眯起眼睛摆弄起了镜头。因为没有联系上潘谷西先生,此次门西老街的寻访之旅很戏剧地变成了三人行。
门东与门西
城南老街区,以中华路为界,中华路以东称为门东,相应的,中华路以西称为门西。对门东,南京人,乃至外地游客都很熟悉,它以夫子庙贡院为中心,经过改造和开发,已经变成了南京重要的名胜旅游区。与门东的科举文化不同的是,门西,在明清时期,是南京的手工业、商业中心。南京xx的活化石云锦就发端于此。曾经写就过《南京史话》的蒋赞初先生对南京的历史、文化可谓了如指掌。在来时的车上,他向记者详细介绍了门西地区的历史渊源。“南京的云锦是供应皇室的。除了云锦之外,当时(明代)这里还生产天青色和黑色的缎子,因为质料厚实耐磨,主要供应给蒙古和西藏地区。”蒋先生介绍说,“今天我们要去的颜料坊就是为丝织产品提供颜料的地方。”
印证历史的64号
我们{zx0}抵达的就是颜料坊,但因为牛市64号是秦淮区文物保护单位,所以我们决定先去牛市。门西地区的街名都是取自明代,牛市顾名思义,在明代它就是进行牛以及与牛相关的商品交易的地方。
站在64号前,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精神为之一振。光滑的条形石阶,雕花的石条门框,斑驳的、看上去很沧桑的木门,以及黑灰色砖块垒起的墙壁,这让人很容易感到时光在倒走。一个50岁左右的女士为我们开了门。我们说明了来意,她很热情地把我们领进门。屋子有很宽敞和明亮的天井,站在天井抬头,你可以看到二楼的雕花的栏杆和门窗。这些木质栏杆和门窗因为雨水的浸蚀已经有些开裂,原来的红颜色已经变白。蒋姓“女主人”介绍说,这房子主人是她在国外的姑妈,她帮着看房子。蒋女士把我们领到后院,院子里长着一棵很茂盛的杜仲树。置身期间,有一种清凉之感。叶兆言感叹,老房子基本上都是冬暖夏凉,这里面肯定有它科学的一面。
没有船的内秦淮
相对于64号,没有拆的房子显得有些破落。记者向蒋先生请教这些老屋子以前的居住情况。蒋先生说,在明清的时候,这里多半是从事丝织业人住的地方,它既是工场,摆放织机,机户雇工人来织布;也是住宅,机户和工人都住在里面。从64号出来,梁先生一边看着地图,一边询问身边围拢的住户内秦淮河在哪?住户往东指了指,说上了新桥,你就能看到了。上了新桥,梁先生望着水质堪忧的秦淮河水陷入了沉思。蒋先生对记者说,“机户雇用工人的地方就在这———新桥,工人站在桥头,等着机户来雇用他。”叶兆言拿着相机拍起岸边的老房子。蒋先生说,有的河房以前同时也是水码头,从房子里直接可以走到船上,船上的人也可以自此上岸买东西。记者说,可惜现在河上没船了。
谁来保护49号
我们决定按原路返回去看看颜料坊。路上,记者问叶兆言有什么感触。叶兆言回答说,“有些东西说没有就没有了,所以如果能保留就尽量保留。这些房子是过去经商的人的房子,虽然大多数都很破,但是保留下来,你就可以直观地看一看,就可以了解那些人的基本的生活状况,如果拆了,后人要了解只能凭想象了。所以做决定的人一定要慎重。”
来到颜料坊时,阳光有点弱了。和牛市一样,颜料坊也是拆的拆,留的留。记者问住户没搬的原因,最普遍的一个解释是,他们居住的面积太小,如果搬了,拿到补偿金,虽然也不是小数目,但是想用它还买房子,几乎不可能。
在牛市,当地住户说与64号背对背、只隔一道墙的颜料坊49号也是区级文保单位。我们一路寻找,也没找到,既没看到相应的门牌号码,也没发现文保的牌子。我们问47号的住户,他们说就在隔壁啊。我们来到隔壁,门旁边的墙上空空如也。走进去,才知道,这就是49号。里面的住户七嘴八舌地向我们反映,他们的门牌和文保的牌子被人偷偷摘掉了,房屋前部也被人拆掉了一些,损坏得不轻。
两个理想方案
从49号出来,大家心情都很沉重,大家都在为64号的命运担忧。记者问蒋先生他心目中理想的西门老街区的文保措施和方案。他想了想后,说,首先,街巷格局不变,地名也不变;然后不仅仅文物保护单位,有特点的建筑都应该保留。另外开发不能一块一块搞,要有整体考虑,门东和门西,河(内秦淮)南和河(内秦淮)北一块考虑,南京是十里秦淮,不能只开发了门东的五里秦淮,门西的五里秦淮就不开发了,开发了就要考虑秦淮河的特点,河房不能高,三层以上就不行。xx住宅区与这里的氛围不协调。
我把同样的问题交给梁先生。梁先生的话有点抽象。他说: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是古希腊先哲问自己的问题。这个问题就个人来说,好像已经解决了。其实这个问题对一个城市同样有效。一个城市从来不是孤零零的。它不可能没有自己的过去。现代化不是忘记历史的理由。
我们的寻访之旅在沉默中结束了。大家朝着停在洋珠巷附近的汽车走去,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过脸去再看一眼身后的碎砖烂瓦。我们是在告别,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和门西的老街区,和颜料坊,和牛市告别。记者不用回头,知道微弱的夕阳,正照在这片行将消失的老街区上。
蒋赞初:文化遗存都应该保留下来
【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教授、江苏省暨南京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委员、资深文物考古专家】
梁白泉:现代化不是忘记历史的理由
【前南京博物院院长、研究馆员、江苏省暨南京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委员、资深文物考古专家】
南京的古建筑大多是明清遗留下来的,非常可贵。南京的明清建筑很有典型性,北京的很多建筑都是模仿南京建造的。首先应该把南京古民居的性质定下来。门西就是带有工商业性质的民居。定下来后,就应该全部保留下来。有人说那些旧街区的房子已经有了变化,不都是明清时的建筑了,没保护的必要,我觉得这不是理由。事物都是变化的,变化本身就是历史的一部分,其实它就是一个活的建筑博物馆,它的每一点变化,都反映了时代的变迁。改造、开发千万不能搞一刀切。现在的情况是一些民居的内部居住条件很破旧,那可以在保证房屋外部面貌、结构不变的前提下,对房屋内部进行更新、现代化。今天的人对历史应该有敬畏之心,人都会老的,都会成为历史。现代化,不是破坏、忘记历史的理由。
叶兆言:拆迁、改造是把双刃剑
【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居住在旧民房里面的居民,生存条件很差,他们有权利搬迁到条件好的房子去住,这是没话说的。但是如果因为拆迁而破坏了原本很有特点、很有保留价值的老房子,就不对了。所以,拆迁、改造是把双刃剑。很多东西就是这样,说没有就没有了,所以能保留就尽量保留。这中间有一个度得把握好。能不能有双赢的可能?应该有,新居要建,有价值的老房也可以保留。不要一下都拆了。即使在现代化的小区中间,也可以保留一些有代表性的老建筑,这些建筑维修后,可以作为历史陈列室,一方面,让当地居民了解自己所在区域的历史,同时也可以向游客开放,这样,不就双赢了。这件事做好了,是一种增值,因为这里面有很高的文化涵量。这件事{zh1}能不能做成是一回事,但是手上握有权力的人想没想到这么做是另一回事。首先要想到。上海在这方面做得就很好。“陈桂春住宅”是浦东新区知名度很高的民宅,当年陆家嘴地区大规模动迁时,这座建于1929年的江南大宅被保留了下来。“陈桂春住宅”如今已被辟为“陆家嘴开发陈列室”,人们可以从这里了解浦东这块热土的变迁经过。这对我们应该有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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