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亡灵能够回归

为了亡灵能够回归

在长江港航公安机关工作已经十个年头了。因为工作职责的原因,我不时也会参与一项特殊的工作,就是对长江上漂浮的尸体进行处置。工作中,我们称之为水尸。

不难想象,水尸腐败的惨状与恶臭是令活人难以忍受。作为一名经常对其开展工作的民警,我不得不对其近距离观察和xxx接触。有时还要入“尸”三分,深入脏腑,虽然也戴着防护手套,而野外那令人厌恶的飞虫总是在侵犯尸身后又飞落在自己的眼鼻处,有时还钻进了耳洞。它们赶不走,驱不尽,挥手之间,却不免把手上的血水洒在同事和自己的脸上。这也就罢了,狠狠地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过几天就没了味道,关键是病毒和病茵的感染,谁能担保?!

今年32日,武汉港20码头发现了一具水尸,我没去现场,是其他同事去的。处警回来时,同事把一袋死者随身物品交给我,说里面有张“就诊卡”,应该可以查到死者身份。还特意强调死者生前可能是一名艾滋病患者,叫我多加注意。我把同事给我的东西提到自己办公室,副所长徐菁强调,要全面分析一下死者随身的物品。徐所是一个爱看专业书的人,说话也不时带点书面语、专业词,做事也心急,从来都是他等事,事不等他,这次也不例外。当我把所有物品从袋中倒出时,他已戴好了手套,一件件地仔细观察着。就在死者的“就诊卡”、“2009世界艾滋病日公益活动体检卡”、“武汉市抗病毒xx卡随访体检通知单”等明确显示“艾滋病”的物品在其手中翻转时,我突然发现他戴上手的竟然是一双单层的布手套。问他怎么不带防护手套时,他只是不经心地说了声“勘查箱里没有了”。

好在这项工作获取了查明死者身份{wy}的线索,从那张体检通知单上,我们辨认出了一个人的姓名,推测就是死者的。只是找到这条线索不易!且不说要直接接触这些与艾滋病死者一起在液体环境下保存的、有着较强吸附能力的纸张,仅附着其上的尸臭就令人发怵。更何况这张单子已在水中浸泡了两个余月,对叠了多次,想展开看个究竟都难。徐所就是带着那双单层布手套,屏气凝神,小心翼翼才得以剥开、展平的,不然也读不出上面的姓名。工作时,只见他投入地盯着那张薄纸,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近距离的观察还连累他的鼻孔上前,吸了十几分钟的尸气。

说起那张“就诊卡”,医院说只登记了使用者姓名,没有更详细的资料,{wy}的价值就是佐证了我们对他姓名的识别。而再特殊的姓名,也难免有几个同名人,谁才是死者?这可不能瞎问!活人会感觉到晦气!都说怀疑是xx的职业病,看谁都像是坏人。然而,对于xx来说,怀疑不是瞎猜,可以推测,更多的是有理有据的判断。经验丰富的刑侦民警老王看了看死者照片,然后抛出一句话来让调查工作柳暗花明。他把死者生前的经历和xx行为联系在一起,要大家在xx人员中查一下叫此姓名者。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xx人员中确有叫此名者。而据他所在地管段民警的介绍,此人早已卖了房产、离了婚,多年不知去向了。其家人与他较为疏远,没有联系。也难怪,一个人一旦沾上了xx,被病魔侵害时,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衰亡,谁愿和他靠近呢?

人类的死亡,其灵魂或许会与他的躯体一起,在家人的护送下回归安宁。也有沉默而孤寂者,就像这名艾滋病死者,还在长江上漂泊。

虽说,我们终于确定了死者的身份,却又为寻找其家人犯了愁。“不忽略任何一个细小的线索”,老王又发话了,我便按他的要求疏理了一下手头资料,发现死者有个女儿,年仅17岁,在一所学校念书,还有学校的简称。很顺利,我们联系上了她就读的学校,并得到了死者妻女的电话号码。第二天,死者前妻和姐姐等人都来了,看着死者的遗物和照片。前妻的两行热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死者姐姐骂道:“哭什么哭,死了还好些!”话没骂完,自己的泪水也忍不住的流下——那一声哭骂声中包含了多少亲人对“瘾君子”痛与恨呀!办完相关手续后,她们离去了,去照顾自己亲人的遗体,去寻找一个不再受伤害的长眠之地,使其灵魂得以安宁!

有时,xx之心也会彷徨于矛盾与遗憾之间,既痛惜破案未果,也会愧对无言的死者,犹如他灵魂的漂泊,多显寂寞与无奈!

去年的67日,汉口江滩粤汉码头水域发现一具水尸,徐所、老沈和我三人去了。当我们沿着两米多高的悬梯,上到货船甲板时,发现两条废弃的货船并肩靠在一起,船档把水面划分成X型,汛期的激流将江面的水草和垃圾冲进了船档,堵塞在两船舱腹窄档处,一具高度腐败的尸体在水草和垃圾间散发着恶臭,站在56米高的船舷上,也觉直冲鼻梁!船档太窄,驾小船进档是不可能实现的,放根长绳将其套住拖上岸也因水草太多而做不到。可供选择的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携带长绳游泳到水尸处将其套住拖上岸,另外一种是推开船档,让水草和尸体释放出来,再驾船栏截。前一种方法因水流太激、暗流较多,存在较大危险而被否定。只得采取第二种方法了!周围群众见此都过来搭手了,船上工作人员安排了一条小划子,竹竿等物品。60余岁的报警人刘老先生主动要求帮我们划船,我们担心他年岁已高,水上作业危险大,但他却径直跳进划子里,松开缆绳,摆出一副必须要他划船的架势,怎么劝也不下来。不得已,我和老沈上了船,并被他送到指定位置。在众人的帮助下,船档被推开了。水草和水尸像脱缰之马,迅速流向我们的小船,大家齐声“站稳”的同时,我一把将竹竿插进水草堆,与它们形成了一个整体。随着水流一起下漂,刘老先生划着船向上顶,在强大的水流作用下,老先生显得势单力薄。只见水草水尸势不可挡,推送着我们向下游的趸船撞去,我渐渐的松开竹竿,缓解一下刘老先生面对的水流压力,也让水草接近,让尸体移到船舷边可被绳索系住!老沈迅速扒开尸身旁的水草,扔出麻绳系住死者腰部时,我们已即将撞上下游趸船,刘老先生喘着粗气,催促着我们搞快点!我转过身,用竹竿顶住趸船,老沈也拉动尸体,让周围的水草从侧面流去,虽然缓解了水流压力,但划子也被带着侧过身来,与水流方向垂直了!摇晃着向趸船上蹭去。刘老先生已没有力气再划了,小划子摇晃着三个活人、带着一个死人,被一根竹竿撑顶着,着实有些难堪。岸上的群众跑上跳趸,叫我们把系死者的绳子扔给他。老沈照他说的做了,他拉着绳索将尸体牵到岸边,周围群众也把我们拉上了趸船。

死者被成功打捞上岸了。六月的武汉骄阳似火,加剧了尸身的腐败,尸味渗透进我们汗湿的衬衣,久久不能消散。江滩茂密的树林尽是蚊子苍蝇,咬了尸体后又咬得我们疙瘩连着疙瘩。但谁也没有抱怨。可遗憾的是,我们没能查明他的身份,只能带着无尽的遗憾凝视着宁静的长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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