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恨重
艺妓与xx的距离
艺妓的世界对大多数日本人来说如此神秘,一个西方人要想涉足其间更是难上加难,但加拿大前职业足球运动员皮特-麦金托什却做到了。
麦金托什把自己的收入投入了艺妓行业,他的妻子就是艺妓出身。在和我们交谈时,他不无诙谐地说:“我妻子最了解顾客都怀有什么样的心态。不过作为妻子,在月底收到账单的时候,她更关心的还是家里的财务状况。”麦金托什的妻子常取笑他,说他对艺妓着了魔,麦金托什觉得自己并不是着魔,而是沉迷于日本女性的温柔而难以自拔。
麦金托什{dy}次见到艺妓是在9年前的一次舞蹈节上。当年,他一看到这些“瓷娃娃”们出现在体育场里时,立刻就被震慑住了。他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神秘、新奇且性感的表演。“这就是我的{dy}印象。老实说,现在我对艺妓仍是这种感觉,虽然已经看过无数遍了。”
麦金托什开始试着去接近艺妓。之后不久,他在去一家距花街不远的俱乐部时,碰巧遇到了一个舞子。他傻乎乎地上去搭讪,把自己的电话卡给了舞子,电话卡上还有艺妓的画像。但舞子没理他,径直走过,好像对他视而不见的样子。稍后,与舞子在一起的客人邀请麦金托什跟他们一起去祗园喝一杯,麦金托什对艺妓的真正了解便开始了。
麦金托什说,在茶屋里面,可以玩名目繁多的游戏,一个训练有素的艺妓会变换不同的法子来满足客人的不同需要。“不过,她们有她们的底线。”麦金托什加重语气说。
出于对传统文化的疯狂迷恋,麦金托什从一名摄影师变成了一名导游,并在研究中付出了10年辛苦。虽然麦金托什是极少数频繁接触京都艺妓的西方人士之一,但并不是{wy}的一个。2007年12月,日本{dy}位正式的白人艺妓诞生。这位艺名为纱幸的艺妓,原籍澳洲,她在日本居住多年,是400多年来取得艺妓之名的{dy}位白人。据悉,纱幸毕业于日本应庆大学,在英国牛津大学取得商业硕士学位后,转修社会人类学,专门研究日本文化。值得一提的是,纱幸已经把她难能可贵的学艺经验拍摄了一部纪录片,在西方世界广为传播。
艺妓文化在西方产生影响的{df}之作,当属歌剧《蝴蝶夫人》。这部场面宏大的歌剧改编自皮埃尔·洛蒂的自传体小说《菊子夫人》,小说描述了海员“我”随船来到日本,在日本娶了艺妓菊子为妻,后又将其抛弃的故事。洛蒂在小说中大量描写了他的亲身经历,并使用了很多赞美之词来形容艺妓。初见菊子时,他这样写道:“她转动着胆怯的猫儿般的眼睛,以可爱的牙牙学语的婴儿般的那种温存,走过来依傍着我,她小巧、纤柔、优雅,还香喷喷的……这时候,日本给我留下了相当可爱的印象。”“我”和菊子成婚后,每个月要付给菊子20皮阿斯特作为菊子的日常开销。后来,轮船要离开日本,“我”便和菊子结束了这段姻缘。有意思的是,在小说结尾处,当“我”去向菊子做{zh1}告别时,却发现菊子正快乐地在数着“我”付给她的钱。小说描写了一个温顺可爱、忧愁娇美的艺妓形象。歌剧《蝴蝶夫人》中的情节,基本和《菊子夫人》相似,只是把结尾改成了菊子在被“我”抛弃后殉情xx,变成了适合西方人审美眼光的既可爱又贞洁的形象。
艺妓作为日本的国粹,同樱花、相扑、歌舞伎同为国家象征。艺妓的表演形式介于古典芭蕾舞和日本传统歌舞之间,艺妓本身就有些像歌剧中的女主角。但是,艺妓——xx,热衷于捕风捉影的日本人和西方人总不免会产生这种联想。
日本xx艺妓岩崎峰子踏进艺妓行业后,就常常遇到一些怪诞和轻视的表情,实际上,艺妓是一个十分健康的职业。但令人倍感遗憾的是,不仅是外国人,即使日本当地人也没有真正了解这个行业。究其根柢,能够产生艺妓——xx这种荒唐的想象的根本原因,主要在于艺妓的世界与世隔绝,以及外人总是喜好凭空猜测。如果岩崎峰子没有撰写《艺妓回忆录》的话,误解还会更严重。
但随着京都艺妓在日本国内名气渐大,一些似是而非的说法最终盛行起来:“艺妓有时就是经过包装的xx。”这让京都的艺妓们非常难以接受。
麦金托什对此也非常反感,他对这种现象进行了客观的分析,认为艺妓的声誉被毁要追溯到二战时期。当时,美军占领了日本,许多日本xx为了拉客,根本不顾忌说谎,她们拉住美国兵,对他们说:“我是艺妓!我是艺妓!”那些美国兵回国后,便开始到处炫耀说,他们在日本的时候与艺妓曾经有染。
和艺妓接触频繁的清水在回答相同的问题时说:“如果你认为所谓的‘异性之间的娱乐’,就是做不正当的事的话,我得承认,在日本有比找艺妓便宜得多的娱乐方式。可实话告诉你,我们和艺妓在一起的时候,我们追求的是情感和精神上的愉悦,我们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得一种更高层次的快乐。”
工藤香澄对此深以为是,她解释道,艺妓之所以让许多人觉得既神秘又暧昧,似乎与xx有某种瓜葛,其实误解就来自“艺妓”这个称谓。在日语中,艺妓就是“艺者”,“妓”则有两种含义,即女性艺术表演者和女性性工作者。而艺妓指的只是前者。艺妓以艺术为生,为了做到谈吐不俗,她们需对天南地北、古今中外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还要对国际新闻、花边消息了如指掌,以便在交谈时挑起话题、活跃气氛,更好地控制局面,而这些都是需要悟性和辛苦的磨练的,与“女性性工作者”截然不同。
艺妓与xx之间关系的混乱,还与艺妓的一段早期历史有关。艺妓业初现时,茶屋组织艺妓进行歌舞表演,往往是在客人等候xx到来的间隙,这种安排使得艺妓也扑染了风尘气息。其实,艺妓和xx的行业之间壁垒森严,如果艺妓胆敢卖身,不仅她所在的茶屋会被禁止营业,连相邻的两间茶屋也会遭到查封。
勘破明月
东京艺妓投入市井
在匆忙奔向现代化的荒凉之路上,一些日本人开始回头从历史和传统文化中汲取营养。东京广告职员藤本润是东京当地人,他已经年过40,终日都生活在喧嚣躁动的现代大都会中,为了放缓整日疲于奔命的脚步,他迈进了日本昔日的文化殿堂,每年都要抽出时间到京都与艺妓接触几次。
窥探过艺妓世界的人,很容易沉迷其中。和这些人一样,藤本润也会定期探望自己痴迷的偶像。他告诉我们,他每次下了火车踏上京都的土地,繁重的心情就会一下子沉静下来,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到了晚上,当他坐在祗园的茶屋里,一切就好像进入梦境一般,生活和现实当中的烦恼都远远离他而去。“这就像另一个世界,仿佛置身于中国传说中的海底龙宫,浑身清爽。”他说。
在藤本润接触的艺妓当中,他认为胜野最为特殊。胜野意识到了全球经济的巨大影响,这个骨子里善于变革的女性,尽管出身花柳界,却走上了一条别人没有走过的路。她在祗园的中心地带开了一家xx茶屋,比传统茶屋富有现代气息,这里按照西方习俗,为客人提供葡萄酒。尽管如此,精致的艺妓文化依然是胜野茶屋的灵魂。
胜野说,在许多时候,她发觉自己就是为艺妓这一行而生的。当视野越来越宽广后,她的内心涌起了一种主动权。她结识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并从他们身上汲取到丰富的社会营养。对她来说,祗园只是一个小地方,但它是通向世界的一扇门,她可以从祗园看到外面的整个世界,从而她也和整个世界连在了一起。
相对于胜野,工藤香澄和她的艺妓姐妹们,要想把握传统和现代的尺度,却并不容易。她们看到,京都街头的同龄女孩子都非常开放,穿着超短裙、松糕鞋,无拘无束,高声谈笑,xx无视传统的存在。而她们则穿着和服、木屐。作为日本文化中追求唯美主义的产物,她们在任何时候都要表现出优雅、从容、温婉、矜持。与那些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女孩子相比,简直就像两个时代的人。因为整天穿着捆绑得很紧的衣服,她们迈不开步子,有些事情根本无法尝试,比如去快餐店吃东西。有时候,面对那些稀奇古怪的西方食物,她们也想去品尝一下,但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在同龄的女孩子唱卡拉OK、和朋友一起游玩的时候,她们则在默默忍受着辛苦的训练。她们付出了自己的青春,为的就是成为一个专业表演者和文化的传承者。从这一点看,每一位艺妓都应该获得深深的敬意。
京都的艺妓肩扛着沉甸甸的传统,清心恪守着行业的各项清规,从未真正融入现代社会。1900年以后,西方审美趣味渐渐流入日本,并大肆蔓延。艺妓小步蹒跚,渐渐跟不上时代的步伐,被慢慢遗忘。于是,“酒楼艺妓”应运而生,她们收费低廉,只提供一般服务和倾听客人谈话。这是一个岔路口:艺妓要么转变为西式高级女招待,要么坚守传统。最终,她们选择了后者,选择了一条孤寂落寞、饱受争议的路。
然而,尽管她们拒绝西化,但现代风潮的影响仍然存在。从前,艺妓要与茶屋的“妈妈”签订卖身契,甚至要标价拍卖初夜,如今,她们从这种束缚中获得了解放,开始要求新的权力,自己来掌控自己的生活。
旦那,艺妓的保护人和资助者,负责艺妓们一切开销的人,也因此退出了历史舞台。取代旦那的,则是赞助商。赞助商的名单上,常常出现世界上一些大公司的名字,它们为艺妓提供住房、和服、接待经费等款项。
这种情况在东京体现得较为明显。东京是一个快速变化的城市,新生事物来得快去得快,一切都不安定,都在变化中。在京都,历史文化传统悠久而厚重,但在东京,人们竭力追求的只是新和快,“品味”早已消失在堆满商品的街头巷尾。
这种情形使得东京向传统致敬的人只是少数,和京都固守传统的艺妓相比,东京的艺妓也在与时俱进,寻求新的生存空间。当艺妓的身份成为城市生活的羁绊后,艺妓们别无选择,开始寻求变通,在东京街头于是出现了“兼职艺妓”,“牛奶妹”就是其中之一。
外表秀美端庄的牛奶妹,是一位职业音乐人,古典音乐和现代音乐都是她的至爱。但至今她的朋友们仍然不知道她有一部分时间是在做一名艺妓。“如果朋友们知道了,很多人会吃惊得说不话来,但也有很多人会很感兴趣。不过,大概不会有人真的愿意尝试。这就是我和她们的区别。”她笑着说。
牛奶妹对艺妓的理解是,艺妓就是一幅工笔水彩,浓墨重彩中镶嵌着精致的线条和灵动的细纹。她认为自己的身上就有着这种日本人的精致和严谨,她对此感到非常自信。
牛奶妹与花柳界结缘,是因为她非常喜爱曾经盛行于日本江户时代中晚期的传统演唱形式——小呗。她把这种独特的短歌,吸收到自己的音乐创作中去,试图在现代气息与古典精粹之间寻找一种平衡。
牛奶妹对我们说,如果我们不怕劳顿,可以到距赤阪花街和新桥花街很远的地方去的话,我们或者可以与京城xx的艺妓“偶遇”,那个地方就叫向岛花街。我们向牛奶妹展示了一下自己利落的腿脚,牛奶妹二话不说,立刻带我们起程了。
在京都,艺妓是个清高的行当,而在东京的向岛花街,她们则被彻底投入了市井。这是牛奶妹所引见的小手鞠带给我们的信息。在小手鞠看来,向岛花街的客人并不在乎与艺妓交往的种种妙趣,他们期待的只是一场热闹的仿古表演。东京的一些大公司,非常欣赏这种表演安排,因为用古典包装,可以提升现代商品或娱乐的格调。
所以,尽管向岛花街的艺妓们试图恪守传统,但她们仍然成为了东京服装设计师和创意总监们追逐的目标。有一点令人想象不到,她们的妆容和服饰所掀起的复古风潮,不仅席卷了日本,在大洋彼岸,比约克、麦当娜以及当红的一些模特,也因此拥有了一幅奇异的造型。
天香吹断
艺妓未来堪忧
8月1日,当我们再度来到祗园花街上时,看到人人喜气洋洋,艺妓们身穿只有重大节日才有的黑色礼服,庄重典雅。她们迈着标志性的细小碎步,从一家茶屋走到另一家茶屋,向老板娘致谢。周围则是密密麻麻的游客、记者和摄影师。每一个人都和我们一样,在等待着捕捉这个特别的时刻。
在拥挤的人群中,我们与摄影师沟渊博志相识了。“真是鄙人的荣幸!过去30多年来,每到这{yt},我都要来这里拍照。这是我生活的重要内容。”他兴奋地说。
一年中,艺妓的节日活动不止这一次,但无论是新年,还是都踊,作为她们生存现状的见证人,沟渊博志几乎把所有的场面都通过影像记录了下来。
关于都踊,沟渊博志解释说,艺妓的世界不问朝代,只论寒暑。四季更迭是这些奇特女子生活中的大事,其中,最神圣的季节是春季。为了迎接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祗园乃至整个京都整年都在精心地筹备,活动的高潮就是每年四月的舞蹈节:都踊。这个时候,艺妓和舞女会在祗园的歌舞戏院举行精彩表演。都踊是日本传统的舞蹈节,多年来一直保持原有的面貌,十分难得。对于对艺妓世界充满向往的人来说,这是一个绝好的时机,因为在舞蹈节开始前,可以随意和艺妓聊天,不过禁忌仍然存在,比如在谈话中不能诋毁他人,言谈举止不可粗俗,最重要的是,不可乱献殷勤。
沟渊博志一直觉得自己是在肩负一种使命,他发自内心地盼望他的摄影集能为日本未来的几代人,呈现出这种文化。他盼望这种古老的艺妓文化能够得到保护,从而不断地延续下去,让全世界更多的人来了解它,认识它。在他看来,像这样能从过去传到今天的文化弥足珍贵,不可多得,是日本的一笔价值无可估量的巨大遗产。
但传统文化随着整个国家向现代化方向迈进而一步步衰落的状况,已经形成。如今,京都只剩下250名艺妓,这个数字还在逐年递减。随着传承者的渐次离去,一门流传了几百年的技艺也正在逐渐消亡。
像工藤香澄一样的艺妓们,很难这种传统文化的败落。她在向我们谈到这个问题时,说:“别人问我是做什么的,我会说我是一名艺妓。不过,对我来说,艺妓不是一份职业。我们这里没有上班族的概念,没有朝九晚五,我并不是在{yt}的某段时间才成为艺妓。艺妓文化已经融入了我的生命,它是我每时每刻呼吸的空气,是我赖以生存的希望和精神寄托。”
艺妓这一行业的合法性自1872年起被正式确认。获得官方认可是件大好事,但时至今日,130多年过去了,世界发生了xxxx的变化,艺妓也必须随之改变。一些艺妓决心挽救这个行业,她们开始求助于互联网,利用新技术进行自我推广,为茶屋做广告,以及招募学徒。但她们努力调整自我来求得生存的结果,并不乐观。
岩崎峰子认为,尽管艺妓们已经做了大量工作,付出了辛勤汗水,但反响不大,外面的世界也仍然不了解艺妓。所以,艺妓业想生存下去就必须得到帮助,建立起考试制度,获得社会保障,并解决养老问题。如果不能有效地解决这些问题,艺妓业的未来处境是令人担忧的。
艺妓的世界就像波涛中的小小舢板。现代人能否在忙碌中给自己一段时间,静静地欣赏烛光下的绝美风韵?灯火通明的城市里,烛火的微光已经xx被写字楼的灯光所湮灭。或许,她们的身姿也将被载入日本风物画册,成为记忆里一张永恒的泛黄的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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