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Bierhandel de Pijp餐厅

文/刘珈利

Bierhandel de Pijp餐厅位于鹿特丹市中心Gaffel街 90号，在一条极为偏僻的小巷内，如果不是熟客带你去，就算你从它的门前经过一百次，你也不会留意到这是一家餐厅，因为它的大门实在是太不起眼了，普通得就跟一家居民的大门一样，甚至更为破旧。这样的一家餐厅，位于时尚的鹿特丹市中心，委实显得有几分古怪。

Pijp这个词在荷兰语中是“烟斗”的意思，但也有另一层不太雅观的含义——“口交”。不过Bierhandel de Pijp餐厅最初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它还并没有“口交”这层含义，只是一个普通的叫“烟斗”的餐厅而已，而今天的人们提起这个词，则会有意无意的想到那层阴晦的含义。从这个词汇含义的演变，即可以得知这是一家有着悠久历史的餐厅。

的确，这并不是一家普通的餐厅。它的不凡之处在于，它伴随二战一路走来，见证了鹿特丹从一座废墟之城变为如今欧洲{zd0}的海港城市。它就像是——一双老人的眼睛，看着这个城市苏醒，并{yt}比{yt}更富有，{yt}比{yt}更年轻。

与别的餐厅不一样的是，Bierhandel de Pijp的厨房就设在用餐的大厅，客人们能够一边用餐，一边欣赏厨师是怎样精心的烹饪出一道道珍馐。这里的餐桌也跟普通的餐桌不一样，是些奇奇怪怪的形状，有的被做成方形，有的是长方形，有的是三角形的台面。客人们入座后，一边吃花生，一边开始跟邻桌的陌生人攀谈，花生壳则随意丢弃到地上（估计这是整个鹿特丹{wy}一家可以随意乱丢的餐厅），聊到兴起时，两张分开的三角形的桌子就被拼成了正方形——陌生人坐成了一桌。由于餐厅十分拥挤，坐在靠墙的客人想上洗手间时，往往会从一排长长的陌生人坐着的凳子上踩过去，而那些人也不生气，甚至连头也懒得回，只为此付之一笑。

Bierhandel de Pijp餐厅还有一个全鹿特丹最出名的服务员，他为什么出名？是因为从二战时，他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几十年不变，就连许多爱情都没有这份忠贞，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工作单位呢？这位“全鹿特丹最出名的服务员”长得颇像肯德基门口的山姆大叔，他曾上过日本的一档旅游电视节日，叫“吃在鹿特丹”。这是因为几个来荷兰旅游的日本某电视台工作人员用DV拍下了他工作的场景，因而得已在日本电视台播放，Bierhandel de Pijp餐厅也因此多了许多慕名而来的日本客人。

与餐厅的氛围非常协调的是，Bierhandel de Pijp餐厅的内部装修也显得极为破旧。菜单用粉笔写在墙上的一块小黑板上，注明了当天提供的菜名，尽管可供选择的食物并不多，但却是地道的荷兰菜。黑板旁边挂满了五颜六色的旧领带以及老照片，这些都是二战时期鹿特丹的学生们留下来的，大概有数百条。你一定觉得很奇怪，学生们为什么会在这里留下领带呢？

原来，这是因为，二战时的Bierhandel de Pijp餐厅是鹿特丹学生们的革命根据地，学生们在这里集会、用餐，留下领带来答谢老板借场地之恩。当时，由于德军频繁轰炸鹿特丹，一些具有爱国主义精神的年轻学子们就形成了各种抵抗组织，跟中国的爱国青年一样，他们也常常聚在一起开会，密谋如何跟德军“开战”。不过这里的“开战”并不是真正打仗的意思，荷兰人从来都怕死，人们才不会拿命去跟敌人拼，所谓的“开战”，指的是“笔战”，也就是在报纸或杂志上发表一下文章，聚在一起的目的是讨论“我们明天应该写什么样的文章去抨击该死的德国佬？”实际上，二战时荷兰只抵抗了5天就向德军缴枪不杀了，荷兰人普遍都抱着这种想法：“你要占领就占领吧，我更愿意把精力花在喝酒、做爱和赚钱上。”据荷兰人介绍，当年德军在占领荷兰以后，派到荷兰的兵都是些老弱残兵，因为荷兰是最不抵抗的国家，兵力就跟一块豆腐那么软弱，因此派老兵驻守已是绰绰有余了。二战后，荷兰王室流亡到了英国，德军老兵们在荷兰生活得就像度假一般逍遥，有趣的是，在他们吃喝玩乐之余，精明的荷兰人甚至还跟他们做起了各种生意，赚了不少钱。荷兰人做起生意来那可是不认亲的，更早的可数到200多年前，荷兰跟英国开战时，阿姆斯特丹的商人甚至还把武器卖到英国，然后英国人再抗着武器来攻打荷兰。

留意一下，可以看到Bierhandel de Pijp餐厅有一面墙上挂着一个破旧的木质书架，上面堆满了发黄的笔记本，这是些什么样的笔记本？里面又记载着些什么样的故事呢？

原来，餐厅老板自己订了一个规矩，凡是长期在这里用餐的客人，或是这个客人为这家餐厅做了什么事，或是这个客人为这个城市做了什么有意义的事，都会得到该餐厅老板馈赠的一条领带。这可不是一条普通的领带，它是带有编号的，连同有幸得到领带的人的名字一起，被记录在餐厅那些发黄的笔记本上，而得到领带的客人也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写下你的故事——你是因为什么得到这条领带的？虽然一条领带值不了几个钱，但因为这家餐厅的名气和悠久的历史，鹿特丹的市民都以能得到这家餐厅的领带为荣，它赋予给鹿特丹人的仿佛是一种特殊的荣誉。顺便说一句，就算是得到领带的客人，在用餐方面，那也是没有任何折扣的！也就是说，你可以有VIP的荣誉，但{jd1}没有VIP的待遇。

我{dy}次和先生去Bierhandel de Pijp餐厅的时候，遇到邻座两位上了年纪的荷兰老人，据他们自己介绍说，从学生时代起，他们就开始在这里用餐了，也就是说，他们来这家餐厅用餐的历史已经超过了70年！按此餐厅的规矩，这两位老人应该都有老板赠送的领带了吧？奇怪的是，事实并非如此，其中一位老人并没能够得到餐厅老板赠送的领带。这位老人自己是这样解释的：“我最早来这里吃饭的时候，老板还没有这个赠送领带的节目呢，嗯，实际上，我对领带并不感兴趣。”他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如果他现在送我一条的话，我还是很高兴接受的。”我故意刁钻的问他：“但是我的问题并不是您对领带感不感兴趣，我问的是，餐厅老板为什么不送您领带？”另一个老人接过话题说：“这件事说来可话长了，这个问题你可以问老板。”于是，一堆人饶有兴趣的盯着我这个外国人，看我怎么向餐厅老板提问，显然，他们都抱着看笑事的心理。

餐厅老板来了，他也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我问他道，“按照惯例，长年在您这里用餐的客人都可以得到一根赠送的领带，但为什么这位先生来这里用餐超过70年了，您却没有送给他领带呢？”在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老板显得颇为尴尬。过了一会儿，他才说：“他从来没有问我要过，我想他对领带不感兴趣。”

“如果他问您要，您就给吗？”

“当然不，如果客人问我要，我是从来不会给的。”

“那么我们再回到原来的那个问题，为什么您不送给他领带呢？”

这时他显然已经想好了对策，“因为我从来没有见他戴过领带，我想他并不需要领带，我的领带只送给戴领带的人。”怕我再问，他一溜烟逃了，我惊讶地看着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以狸猫般迅捷的速度从我面前消失，一群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结帐离开Bierhandel de Pijp餐厅，在门口处又遇到了餐厅老板，我跟他挤了挤眼睛，说：“我想，您没有告诉我真正的原因，是吧？”他笑了，“确实！”

推开门，发现天空正下着瓢泼大雨，老板消失了一会儿，再出现时，手里已多了两把印有餐厅标志的雨伞。我在撑起伞的同时问我先生：“你觉得下雨的时候，他通常都会送给每个客人雨伞吗？”

“我不这么认为。”

“我想他喜欢我。”

“我觉得也是。”

“那么，明天，你可以骄傲的告诉你的同事说，我们家有xx的Bierhandel de Pijp餐厅的纪念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