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  献

                ——记共青团龙感湖区委书记沈茂宏

    一年，人生漫长旅途上的一段路。
    一年，人类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
    一滴水能反映出太阳的光辉，一段路能量出一个人的价值。
    29岁的沈茂宏到共青团的岗位上整整一年了。一年来，他默默耕耘，无私奉献，把龙感湖区团的工作领进湖北省黄冈市的先进之列。但假如你见到他，给你的印象是单薄的。相貌不惊人，个子也不高大，似乎没有什么气魄。说起话来，也不是慷慨激昂，而是像拉家常，使你如同坐在他的身旁……

一

    从龙感湖上露出笑脸的太阳，把道道金光射进座无虚席的区广电中心会议室，照在沈茂宏朴实而沉静地脸上。像往常参加会议一样，他神情专注，边听边作记录：“1999年3月4日上午。区机构改革会议……”
    他那捧着本子握着笔的手，粗壮结实，乍看上去，可以使人联想到农夫的手，砌匠的手，但不是，这一双在1994年6月写出了获得九江师范学院“优秀毕业论文”的手。在区委办公室从事文秘工作的2年里，这双手抹桌拖地擦窗子，端茶倒水夹报纸，但同时，经过这双手出来的简报、文件、调研文章、领导的讲话稿，十有八九得到这样的评价：无一错字漏字，条理清晰，逻辑性强，有独立见解……
    这时，会议进行一项重要议程：区委组织部长严任宣读区委人事任免文件。当麦克风传出“沈茂宏任团区委副书记”的声音时，全场的目光一下子聚焦到沈茂宏身上，有疑惑的，有诧异，有惊喜的……沈茂宏却泰然自若，依旧低着头作笔记，似乎区委的这个决定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此前，一位“消息灵通人事”给沈茂宏透露：听说这次机构改革，你这个领导眼中的“大红人”俏得很哩——组织部点名要你去当副科级组织员，区委办公室执意留你当信息调研科副科长，还有几位区委领导提议，要你当团区委副书记。权衡利弊，前两个岗位是“肥差”，你得赶紧活动活动。
    沈茂宏的“活动”在脑子里进行：如果这“消息”是准确的，我倒乐意选择第三个岗位。虽然团的岗位无职无权，却是锻炼人的熔炉。自己能有今天这样的写作水平、工作能力，不正得益于读大学时任系团委记、院团委宣传部长的锻炼么？
这个“消息”传到了沈茂宏几个亲朋好友的耳里，他们见沈茂宏一直“按兵不动”，便对他“轮番轰炸”：
    ——凭你得到众多领导赏识的工作能力，凭你整天与领导打交道这一近水楼台的优势，你向领导要求留在办公室，或去组织部，不说十拿九稳，也会八九不离十。这又不是跑官买官，怕什么？
    ——如今是市场经济时代，有些人对团的工作“口头上重要，行动上次要；会上重要，会下次要”，到那个时候穷得叮当响的清水衙门，能有多大出息？
……面对人生的重大转折，面对外界加诸如己的“八面来风”，性格内向而倔强的沈茂宏“风云不动安如山”：“听从组织安排。”
    是他不懂得选择的重要性吗？他说：“成功的人生，就是成功的选择，尤其是年轻的时候。”
    是他掂不出一个人所处位置的份量吗？他说：“如果是金子，放在哪里，哪里就是金子的位置；如果是石头，最多只能放在石头的位置上。位置的意义，在于有意义的人生去挖掘去深化。”
    散会后，沈茂宏独自一人来到团区委报到，不料接待他的是办公室门上挂着的一把冰冷冷的锁，和透过窗子看到的办公室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将近一个月了，团区委是仅有番号的“空军”，如今他来了，也只他一个“光杆司令”。生活，一种新的探索与拼搏的生活，就要从这里开始了。

二

    夜，渐渐深了，淅淅沥沥的春雨轻一下重一下地敲打着一间农舍的窗子。窗里的灯光下，心灵手巧的年轻夫妇正在进行手工制作：他写字，她剪字，他贴字，她裱字……这是“夫妻字画装裱店”吧！错了，是沈茂宏和他的妻子严少琴在为龙感湖区干部培训班准备横幅。
    沈茂宏上任后，那辆半新的自行车伴随他几乎走遍了每一个分场。在向前任团委书记讨教取经的途中，路面泥泞，自行车“骑”到了他的肩头上；在去分场问计于基层团干部和团员青年的路上，车刹失灵，他重重摔了一跤，跌得鼻青脸肿……    一个星期的调查、走访、座谈，全区团的工作状况深深地印入他的脑海，也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
    这个被古人称为雷池的地方，平畴千里，湖汊纵横，是地肥水美的鱼米之乡。然而，连续3年的特大洪涝灾害，使这个曾经闻名遐迩的国有农场元气大伤，以致基层团组织有的无专职干部，有的无经费来源，有的一年无一次活动，有的甚至名存实亡，一些团干部无奈地发出“有星难以照月”的喟然长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本来就单调、枯燥、乏味，而无情的洪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把面朝黄土背朝天所寄托给秋天的丰收希望化为泡影，青年们不得不成群结队地远走他乡，务工经商。有一个两百多号人的生产队，仅5个青年留守家园……
    沈茂宏徘徊在家门前的田间小道上，眼前闪现着一个个似天穹那轮娥眉月般的问号：龙感湖共青团工作的出路在哪里？怎样使团干部们振奋精神，焕发激情？怎样把打工青年的心拴回生养哺育他们的家乡？
    一阵夜风拂过，一阵油菜花香扑鼻。xx一个个问号的工作思路在他脑海中形成……
    在1999年3月30号开始举行的为期2天的全区团干部培训班上，他的工作报告舒展了团干部们一度紧锁的愁眉：“……土地是财富之母，勤劳是财富之父，科技是打开财富之门的钥匙。龙感湖拥有人均4亩的肥沃土地，拥有6000多名勤劳的青年。我们团干部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给每个青年配一把打开财富之门的钥匙，让轰 轰烈烈扎扎实实的‘青年科技星火带头人’活动的星星之火，燃起我区共青团工作的希望，照亮笼罩着水患阴影的龙感湖……”
    从一句话开始，或许就能构成一部恢弘博大的传世巨著；从一件事开始，或许就能造就一代独领风骚的盖世奇才；从一个早晨开始，或许就能拥有一个温馨难忘得美好日子……沈茂宏从自己开始做起，他鼓励并扶持春港分场的高考落榜青年王三军承包了400亩耕地，植优质棉，种薄荷，栽桃树。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沙湖分场团委书记陶俊承包70亩鱼池，严家闸分场团委书记刘子红承包1亩蔬菜大棚……一万个“0”比不上一个“1”。于是，“猪状元”、“鸭司令”、“棉花王”、“水果博士”、“蔬菜专家”……在龙感湖青年中如后春笋般涌现出……
    如果说活跃了全区农村基层团的工作的培养“青年科技星火带头人”活动，是沈茂宏对过去龙感湖共青团最富特色工作的继承和发扬，那么以收取和规范管理队费来促进少先队员工作，则是他的创新。
    别小看一个少先队员一月0.30元的对费，涓涓溪流汇成河，它不仅解决了各学校少先队大队部、区少工委的活动经费，而且增强了少先队员的组织观念、荣誉意识和勤劳俭朴的品德修养。全区的少先队辅导员感谢沈茂宏，身患重病而家庭拮据的严淑芳的父母感谢沈茂宏。
    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无论是刮风还是下雨，一见到路边地头的塑料袋，王淑芳就捡了起来。日积月累，她用卖塑料袋的钱交了队费，还添置了一些学习用品。她胸前的红领巾，把她那稚嫩的脸衬映更加美丽，把龙感湖的少先队工作烘托得分外红火。

三

    除了“团区委副书记”，沈茂宏还有几个“头衔”：区直机关青年突击队队长、区“双创”指挥部文化路分指挥部指挥长……
   “突击队长”好当。险情就是命令，抢险的命令谁敢懈怠？
   “指挥长”太难当了。他到这个单位动员粉刷临界面的墙壁，这个说：“肚皮都顾不上了，还顾得上脸皮？”他到那个单位动员整修排污沟，那个说：“这不是我一家的沟，要修大家都出钱。”
    在金钱浪潮汹涌澎湃的今天，似乎每一双现实主义的眼睛都闪烁着世俗的光芒，使得古老的现代的文明都尴尬起来。如果此时固执地去求得一种无谓的理解，一份浅薄的怜悯，无疑会为这种尴尬笼上一层媚俗的阴影。沈茂宏另辟蹊径。他把文化路沿途7个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团干部召集拢来：“平时大家都说在争创还是假创。组织团员青年义务劳动，把各自门前的雪打扫干净。”当下，他与团干部们签订了“门前四包”责任状。
    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全长350米的文化路，昔日墙壁污迹斑斑，长满了“牛皮藓”，地上污水横流，杂草丛生，像一个蓬头垢面、老态龙钟的叫花子，谁见了谁心里直犯嘀咕。才几天功夫，墙壁粉刷一新，排污沟戴上了“盖头”，路两旁绿枝摇曳，绿草如茵，整条路仿佛亭亭玉立、美丽漂亮的少女，人见人爱。区“双创”指挥部检查验收，给文化路的创建工作95分，给这条路的创建责任人沈茂宏100分。
    沈茂宏还有个“头衔”：610办公室副主任。他8点钟接到“任职通知，8点15分就到了龙感湖派出所。翻开“xxx”练习者花名册，其中有2人还是所谓的“站长”，他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和肩上承担的重大责任。
    时针，指向深夜11时。沈茂宏艰难地“啃”完了《转法轮》，躺在床上辗转难眠。见旁边铺上的两个“站长”也在“翻烧饼”，便不厌其烦地同他们聊了起来。他逐一批驳了《转法轮》的歪理邪说,阐述了宗教与邪教的区别，又谈起当代青年应该确立的理想、信仰和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他还深有感触的说：“人生走过的路是漫长的，但关键的地方往往只有几步，尤其是年轻的时候。放过这几步，就会虚度一生；走错这几步，就会遗恨一生。”
    一个人的思想变化往往是很奇怪的。对一种已经形成的想法，如果只是从正面去抨击它、压制它，往往会产生适得其反的结果。但是，假如能够找到一两句温暖的切中要害的话，却会突然间产生另一种效果。沈茂宏那两句切中要害的话，在两位“站长”的思想上引起共鸣。他们相继坐了起来，一脸虔诚地听着沈茂宏的谈话，再也不像往日那样与沈茂宏“针尖对针尖，麦芒对麦芒了”。不过，他们写下并交出《悔过书》，是在一次电话之后。
    将近一个月，沈茂宏吃住在派出所，而派出所距离他家不足1公里，但他很少回家。那天晚饭后，妻子打来电话，说他5岁的儿子高烧41度，正在卫生所吊针时，叫他马上回去，听此消息，沈茂宏的心一阵紧缩，沉思片刻，他说：“你好好照看儿子，我开完会每天一次的例行碰头会，就赶来。”
    话筒里传来妻子的哭声：“是孩子重要，还是开会重要？”
   “孩子重要，开会也重要，开会是为了挽救一群误入歧途的团员青年。”沈茂宏语音沉缓……

四

    刀子似的北风呼呼地刮着，把纷纷扬扬的雪花刮进有顶棚无围墙的集贸市场，刮到沈茂宏面前的鱼摊。鱼摊上，鲤鱼、草鱼、鲢鱼一堆一堆的，品种不少，成色也不错。然而，从天亮开始摆摊到吃罢早饭，前来问价的不少，无人买走一条。他急了：再过几天就是春节，这鱼得赶紧处理掉。他跺跺脚，呵呵手，扯开嗓门吆喝道：“便宜卖啰！”俗话说，一个便宜三个爱。晌午刚开，近200公斤鲜鱼全脱手了。清点票子，整整亏了100元！他苦笑着摇摇头。
    刮来雪花的北风，刮来了几个人的窃窃私语：“嘻嘻！堂堂团委书记，竟当起了鱼贩子。”“他是贩鱼吗？我敢打赌，他肯定是卖吃不完的贡品。”“嗨！难怪有人说，这年头，大官小官，不贪不占是痴汉。”
    刀子似的北风刺在他身上，比刀子还尖刻的话刺在心上。他匆匆收了摊，拉起板车，在那几个人的笑声中，踏上了回家的路。一片一片的雪花飘落在脸上，一串又一串泪水融化着雪花……
    沈茂宏确实需要钱。他与岳父岳母一起生活，可岳母一年的退休薪水只有200元现金和价值300元的商品；岳父更惨，近几年没领到一分钱的退休工资。他爱人在一家私营企业打工，有活干，一个月最多拿到二三百元；没活干，干瞪眼。他呢？一个月的基本工资再加上 各项补助，总共316元。
    为了给家里省钱，他的荷包里有两种烟，2.5元一包的“龙乡”自己抽，10元一包的“红塔山”递别人；自行车轮胎破了自己补，脚上那双皮鞋换了两次底……
团区委也需要钱。仅文件、材料的打印费和办公室的电话费，一年至少得2000元，可区财政局拨给团区委的办公经费一月150元，全年才1800元。
    为了给团区委省钱，他组织举办团干部培训班、召开纪念五四大会等活动，从文件、材料的起草，到会场的布置，他都一人包办，有时忙不过来，就拉上妻子学雷锋。
    为了给团区委省钱，单位上的一般来客他领到自己家里就餐，即使是贵客临门，也绝不突破招待标准。一年来，团区委的全部招待费不到1000元。
    为了团区委省钱，他3次到团区委开会，每次日头西散会后都往家里赶。黄州距龙感湖200多公里，又没有直达车，后半晌乘车要转四五站，他每次回到家里，已是深更半夜。
    他的吝钱聚财，就像葛朗台老头吝惜每一个法郎，但有时，他又像欧也妮小姐一样抛散财富。团区委联系点上的5个贫困户，他去年送去1000元的农药、化肥；今年春节前，他给特困下岗职工捐资300元，送去10公斤鲜鱼……
    “一个人有多少钱，只能说明他拥有多少财富，而不能证明他的生产价值。例如孔子，一生穷愁潦倒，但他给人类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沈茂宏对钱既“认真”又“不认真”。
    说他“不认真”，为了工作，他垫进了400元的下乡补助，垫进了补发的384元工资，垫进了上级颁发的2000元奖金……
    说他“认真”，他记着一本帐：到今年3月，他从家里拿来用在工作上的钱，还有4800元没还，这还不包括那次到集贸市场叫卖一个单位抵缴报款的鲜鱼而亏本的100元。
    至于那次卖鱼受到的误解和委屈，他当时看得很重，不久便淡忘了。他说：“个人的生活只是一根弦，无私地奉献社会奉献人民，才是人生的主旋律。”

（原载2000年5月4日的《黄冈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