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栖身之地变了。阿香走后的{yt}晚上,我被带到了沙发边的茶几上。只有小汐一个人在家,她的习惯有了细微的改变,睡前看书的地点改到了沙发上。她买了一堆书放在茶几上,然后把我放在最上面。一个人的夜晚,她就躺在这里看书,{zh1}把我拿起了翻上几页才回到卧室里关灯睡觉。卧室门关上后,门缝里透出的灯光只会持续几分钟,然后就是一团漆黑。阳台玻璃门前的门帘有时会有一点缝隙,这种时候我总是兴奋不已,就为了黑暗中的那一丝昏黄的光。我有时会整夜地看着投射在地板上的光亮,直到它突然熄灭,变成了青灰色的晨光。不用担心睡眠问题,白天有大把的时间睡觉。阳光照不到茶几上,我的白天变得难以打发,唯有睡觉。这种晨昏颠倒的睡眠对我而言有一个后果,那就是不再有梦。也许我也会有梦,但总是被外面的噪音打断,尖叫,打骂,狂笑,音乐,电钻,榔头,这里的白天压抑而疯狂。我昏昏沉沉醒来时什么也记不起,呆呆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慢慢地变大,变得柔软,呈波浪的形状开始在白色的天花板上流动… …我又坠入无边的睡眠中。我在小汐枕边躺着的夜晚总是有很好的睡眠,还会有很多奇妙的梦,她在黑暗中平静的呼吸声给我带来睡眠,还有梦。不过现在只能独自躺在空荡荡的客厅,阿香快回来吧,我已经开始腻烦这个寂寞冷清的栖身之所。
钥匙开门的声音将我惊醒,孤独的白天终于即将结束。落日正把{zh1}一丝余辉从楼宇间的缝隙中艰难地撒在靠阳台的玻璃门边,柔和而平静,像幻觉中温馨旧日子的记忆。这时外面的噪音也开始消停,已经有炒菜的味道漫进房间,进入了心平气和的晚饭时间。
说话声,我听见小汐一边换鞋一边在跟谁说话,熟悉的男声。是安同威。是的,是他。她和他走了过来。“你先坐一下。”她说完走进了卧室,把门关上。安同威在沙发上坐下,他漆黑的眼睛里有流动的光,让我想起漫长黑夜里从门帘缝透进来的那一丝慰籍。不,是不一样的光芒,他眼里的光不断流动变幻,是激动,犹豫,矛盾甚至痛苦… …这不是那种在长夜里给人抚慰的光。
他把我拿起来翻看,低低地咦了一声,脸上浮现出笑意。还是那张熟悉的脸,只是看上去没有了昔日的平静,他的目光炽热,甚至有几分焦躁,这样可不太好。我很清楚,但他有没有意识到呢?
“哈,安子,你在偷看我的书。”邹小汐从卧室出来,走到沙发边坐下,她换上了一套便装。“额,这书上怎么有我的名字呀?”安同威在笑,一边翻看扉页给她看。“我已经盖上了藏书印,它现在属于我了。”她笑着把我从安同威手中夺过去,用手指轻轻抚摸着那红色印章的地方,她每次翻到扉页都有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好吧,就算是我送你的。”安同威将手枕到头下面,身体靠在沙发上,我看到他在笑,似乎有几分得意的样子。“呸,真是厚脸皮,这书是本小姐在咖啡馆捡来的,怎么能算你送我的。你那天害我把咖啡滴到裙子上了,我还没找你算帐呢。”她把我轻轻合上,抱在胸前,她带着红晕的笑脸在我眼前一闪而过,我看不见了,只能听到她的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和越来越重的呼吸声。“那你要怎么算帐啊?我今天算不算被你捡回家来的?”安同威的声音在靠近,我看不见他,但在我的想象中他一定正涎着脸笑着靠近,我听到心跳声更加急促,紧抱我的手有些颤抖。老天,他想干什么,我看不见,只能想象… …我突然又能看见了。事实上我正离开她的手,在万有引力的作用下飞向沙发。我落在沙发上,邹小汐却站了起来,我看见她的眼睛里有异样的光彩,安同威看见了吗?我把目光转向安同威,他的手还伸着,没有缩回去,眼睛里有火苗在燃烧。我很怕,书都很怕火,不管这火是在哪里燃烧。那个冷静孤独的安同威到哪里去了。我正想着,就听见邹小汐笑了一声,“我到厨房做饭去了。”说完笑着跑向厨房。她的身影在玻璃门边夕阳的余辉中一掠而过,变成一个动感的剪影,发丝上泛起的雾般微晕的柔光。多希望此刻的她能被记录下来,成为我书页中的一枚书签。“我也来帮忙。”安同威将我又拿起看了一眼,小心地放到一旁,然后站起来伸伸腰也朝厨房走去。
客厅里又恢复了平静,我躺在一堆书上面,神志清醒地看着天花板。此刻我的听觉变得异常灵敏,厨房里传来自来水冲击水槽的声音,还有菜刀和砧板碰击的声音,他们两人的低声说笑就像调料,让这些厨房的声音变得有滋有味。我突然有些感动,想像着二人在厨房里默契的配合。生活。爱情。锅碗瓢盆。这是一个新的开始吗?我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象,因为我知道小汐倒是做饭的一把好手,虽然比不上阿香,但在阿香这个整天念叨着开餐馆的狂想者的培训下,她的水平{jd1}不差。但安同威则不同,我从来就没有见他哪怕是为自己煮碗面条。他在厨房里帮忙,只能是越帮越忙。果然,我听到了邹小汐的一声惊呼,“天啦,哪有你这样削皮的,这样削下去一个土豆就只剩不到半个了。”“那我一会儿就少吃一点吧,嘿嘿。”安同威的声音。
玻璃门边的夕阳消褪了,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头上的吸顶灯被邹小汐打开,安同威正将炒好的菜端上来。客厅又恢复了热闹。我曾经旁观过小汐和阿香一起吃饭,那是一种轻松愉快而又妙趣横生的经历,她们大声说话,会为一个话题从头笑到尾,中间再夹杂着阿香对每一道菜的专业点评和小汐满不在乎的辩驳。今天这顿饭的气氛却不同,小汐变得轻言细语,她似乎很关心安同威对每一道菜的感觉和评价。她像小猫一样坐在安同威旁边,开心地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我似乎不太认识她了,有时候女人的变化已经超出了我的智商所能触及的领域。就在我面前,他竟然用吃得油乎乎的嘴去吻她(大哥,你能先擦一下嘴吗?),而她居然一点也不拒绝,还笑,眼珠里镶着碎钻。
温馨得让我发疯的晚餐终于结束了,谢天谢地。他们在厨房洗碗,客厅又重回暂时的平静。洗碗声和说笑声像一只笔,在我的想象中画出一幅图画。是他在洗碗吗,她会从后面抱住他吗,她的脸正贴在他的后背上吗… …
他们又回到客厅,正在我面前上演吻戏,我只用看就好了,不必再费尽心力的在脑海里编排情节。这一幕比吃饭时让我愉悦多了,显然他们都洗漱过了,唇红齿白,这还差不多。我又想起了安同威的油嘴,老天,我是不是落下了心理阴影。缠绵是时光的加速器,连我这个看客都忘了时间,直到… …直到我突然注意到安同威偷偷看了一下表,我也跟着看,快十二点了。他好像在犹豫,我能看到他的表情,这时他们正相拥着,安同威的脸从邹小汐的肩上露出,正好对着我。而邹小汐浑然不觉,我看不到她的脸,但我估计她此刻正闭着眼睛,因为我听见她正“安子安子”地说着梦话。“小汐。”安同威突然轻轻叫了一声,“嗯。”她应了一下。我看见安同威的表情很复杂,似乎正在作激烈的思想斗争。“我们到里面去吧。”他说。
客厅的灯熄了,卧室的台灯用桔黄的光铺就一条路,这条路上有他们相拥着的影子,黑影压过来,门关上了。我徒然地望着门缝里透出的一点光亮,又要展开想象了,真累。门缝里的光也熄灭了,我把目光转向阳台玻璃门的门帘处,今晚关得很好,没有一点缝隙可以透进让我xx的灯光。漆黑一片,黑得让你无法xx,我很快就睡着了,也许是今天用脑过度。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悉悉索索的声音吵醒,一时不知是梦是真。沙发发出一声轻响,有人坐下了。我这才xx清醒过来,那人用手机照亮,在茶几下摸索出纸和笔。他的脸凑近手机屏幕时,我认出了这是安同威。他什么时候穿戴整齐地从里面出来的,我竟然浑然不知,可见他动作很轻。他在纸上写什么?纸离我很近,借着手机的光,我看见了,“我先回去了,明天有工作任务,今晚我要通宵加班。”安同威写下这几个字,将我拿起来压住纸条的一角。“小汐,如果清晨醒来看到你在枕边,我将无法面对自己心中的罪恶感。”他低声地喃喃自语,站起身来悄悄地开门出去。我听到了门锁轻轻地响了一声,门关上了,接着是防盗门关上的声音。我触摸着这张纸条,却无法看见它,四周又重回深度的黑暗中。我努力地倾听,却听不到一点声音。我知道小汐正在里面熟睡,今晚她有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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