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及其他——在冬天理应怀念的事物_陈舒_新浪博客

  北京简直冷得不像话,上个xx下的雪到现在还没有xx化去,变成糊里糊涂的一堆留在各种角落里。每每出门都像是要去做英勇的游行似的,准备和那大风做一番刺激的搏斗。鲁迅先生在一篇杂文中写到过北方的雪和南方的雪,他说北方的雪犹如猛汉,不柔软也不化,粗粝且持久。江南的雪,则是“滋润美艳之至了;那是还在隐约着的青春的消息,是极壮健的处子的皮肤”。本来以为“滋润美艳”,后则定是美人来比,没料到用的却是“极壮健的处子”,鲁迅先生一定是出于深深的爱惜,才下了这个漂亮比喻。

  冬天能干些什么,也许我们可以在火炉边打盹,看看太宰治的小说,描眉却不出门。如果我们已经老了,还可以来几局真枪实弹的“俄罗斯轮盘”,总之都是一些布尔乔亚的情调。这几天我脑中总是有一些物件和声响盘旋不去,于是凑起来写一写,就当作是那些在冬天理应怀念的事物吧。

 

糖炒栗子

  连续两天都在吃糖炒栗子,说到缘由,那还是猫头鹰小姐给惹出来的。那天和女友吃完饭,猫头鹰小姐要过马路去买糖炒栗子,我们于是只能陪着买一些。这时候我突然想到,糖炒栗子对我来说,其实绝不是一样在北京吃的东西,嗯,如果要吃,也应该是在上海,配着昏黄的路灯和各家各户已经陆续飘出来的晚饭的香气,一定是有一辆黄包车在路边等着,车夫一张不耐烦的脸,“小姐,好了伐?阿拉还要调班嘞。”接下去就是一双高跟鞋咯哒咯哒地跑过来,热气腾腾的糖炒栗子捧在手里,只是傻笑。

  好了,又走到那些情境里了,我又开始矫情起来了,但是如果说糖炒栗子作为一个意象,出现在我眼里的就只能是这样一幅画面了。

  长大后几乎就不怎么吃糖炒栗子了,觉得它又笨又甜。小时候在杭州倒还是吃的,都是当作游戏一样,喜欢剥壳来玩。记得上初中的时候,和同班的一个男学生一起上街给班里买东西,路上碰到了男学生的姐姐。姐姐三十多岁,很好看,画着重重的眼影却不涂嘴唇。关于这位男学生的姐姐班里早有流言,说她是在夜总会里工作的,当时并不太清楚夜总会的工作是一份怎样的工作,但是总还是隐隐觉出了眼前这个姐姐身上的烟尘和光艳来,我不太敢看她,她倒是一直笑盈盈的,大冬天里却只穿一件薄风衣,拉着我们的手要给我们买糖炒栗子吃。我们三人不发一言地站在路边等着栗子出锅,那个情景我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当我手上捧着一包糖炒栗子时,我在想,这可是一个夜总会小姐的糖炒栗子,顿时感到奇幻异常。

  最近号称在发奋夜读书,其实就是捧着一本书靠在躺椅上,左边一捧栗子,右边一杯绿茶,那种愉悦妙不可言。于是书页上尽是糖炒栗子的碎末,那些晦涩严谨的字词也都变得又甜又粘了。

 

xx

  xx和冬天又有什么关系?应该没有。昨天看李欧梵写的一些短小影评,写到了《色戒》里头开场的那场“xx戏”,在拍摄时运用了许多机位设计了无数调度,用心至极,只为拍出那点点的眼角眉梢和太太风情来。今天脑子里头尽是“xx,xx”,竟不能释怀。

  妈妈一辈的人,在我的印象中是都会打xx的,过年的时候我们家倒是不打,爸爸和舅舅喜欢xx,于是总是打xx。但要是姊妹妯娌之间的相聚,一定是xx。料想从xx出现在中国之始,这应该是一种上流社会的游戏,但就如同所有的精英游戏{zh1}总是要回归大众一样,xx{zh1}也终是落入平常百姓家的。于是不论是官太太的府邸,还是潮湿的街头小巷,总是免不了疏疏落落的xx声。

  在我看来xx总是阴性的,因为它的精巧和漫长,包括触摸的方式,码牌的讲究,都是柔性且静谧的。小时候也被妈妈带着去到某个阿姨家里,大人围成一桌打xx,我则在一旁专心地看电视或是想方设法摆脱同龄小孩的骚扰。总是觉得那个xx桌出奇地高,大人们都出奇地放松和聪明。xx桌上也总是有好看的阿姨,一边码牌一边说着衣服料子之类的闲言碎语,如果同桌有叔叔在,那么他在我的回忆中一定是戴着夸张的金戒指,笑语言谈中隐藏不住的轻浮气,是决不愿同他亲近的。中途也总是有点心吃,妈妈挥手叫我来挑,我为了显示自己的清高,却总是不吃的。

  xx和喝茶在中国人(也许在南方更甚)几乎就是一种惯常的社交方式了,带有家庭化的琐碎和自由,一大帮人聚拢一处,若有若无地互通感情,这是一种在分心状态之下的交往和辨认。也许在西方并没有,西方除却极严谨的工作就是极放纵的享乐,像这样中庸温和,藏而不露的娱乐,他们也许并不懂得享用。

  虽说我至今都还没有学会打xx,但是只要眼中有了这样图景总还是忍不住觉得挺好。对于那些我深爱的女友们,我多希望在我们皱纹满面的时候能够凑在一起打xx,那时候生活早已是囊中之物,只待抛却了,而我们进则理学不得,那就退则风月罢了。

 

丝袜和高跟鞋

  夏天的时候就和尹姗姗一起决定,今年冬天以裙子为主,长裤为辅。尽管北京已经冷得叫人心慌,但是还是硬撑着穿了好几回裙子。一路上身边的女友一直问,你是不是很冷?我则边哆嗦边说,不冷啊,不冷。

  这样的时刻,我总是会用《巴黎{zh1}一班地铁》里的凯瑟琳·德纳芙来鼓励自己,二战时巴黎的冬天,应该也不会逊色于北京吧。我总记得一个镜头,摄影机从德纳芙的那双美丽的小腿开始慢慢摇起,她穿着黑色的单层丝袜(当然最性感是那条丝袜上的中际线了),一双高跟鞋,一件呢子大衣披在外面,正从黑市买了食品回到剧院。当时我就惊叹法国女人这样的勇敢和柔情。于是想想德纳芙,就会觉得,眼前的这点风雪算什么?纳粹占领巴黎的时候她都要穿丝袜呢。

  前天和远冲、平川在家里换衣服玩,{zh1}感叹说,女人还是免不了高跟鞋和丝袜的。这两样东西几乎和乳房与眼眸一样重要,任凭你一腔的关于美的想象和能量,总是少了外物可以托借。丝袜的功能也许在于聚焦和伪装,暗含着一种并不明朗的xx色彩,但是高跟鞋的功能是直白的,据说发明高跟鞋的是文艺复兴前期的某位xxx的商人,为了防止自己美艳的妻子在他离家是出去偷情,商人设计了这种后跟极高的鞋子,给妻子穿上,料想她再也无法出门。没想到适得其反,穿上高跟鞋的妻子走在xxx的大街上风情万种,招花引蝶无数,以至于众多女人纷纷效仿。从生理学角度来看,高跟鞋使得女人在行走的时候会下意识地将自己的体姿调整到最为性感的状态,舞蹈术语叫做“三道弯”,它是一种强迫你变得骄傲、节制和漂亮的事物。穿上高跟鞋之后,即使是粗俗和鲁莽的举动,也会因为性感而变得慢了一拍。

 

男友

  还能说什么呢,不论春夏秋冬,这总是值得反复怀念的一个课题。几乎就要变成一个课题了,显得常规而艰涩。初恋男友发短信来请我留意近期他的一档节目,到了冬天他总是比以往更好看些,但是一定没有他身边的曹景行好看。此时的纽约是不是依旧像电影里冬天的纽约的样子,路面上弥漫着白茫茫的热气,有孤独的黑人孩子站在街角等着下一位罗斯玛丽。从四季酒店望出去就能看见中央公园吧,如果不用服用安眠药就能幸福地入睡,这样的风景就愈加孤独而美好了。我总愿意挂念远方的人,越远越好,杭州也不知何时才能下雪,若是有白雪覆盖,钱江一桥一定会很好看,那些士兵还会直挺挺地站在岗哨上吗?他们披上了棉衣之后会不会偶尔也要放下枪去暖一暖自己的手。推着自行车散步并且始终在感冒的人,愿你感冒尽快好转,如果可以的话,也把自行车停好。

 

                                                           

                                                                      陈 舒

                                                              二零零九年十一月十六日

                                                                  北京·平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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