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刚之再生五

　　田间玉米长势很旺，每棵都在两米以上，玉米棵上一般长2、3个穗子，玉米根也很粗壮，周围伸出手指般根须紧紧扎在地面上，收获玉米如不把这些根从大田刨出来，地就没法犁了。象收玉米这样的力气活都是一等劳力做的。要迈开左弓步，右手握着短把的撅头，左手拦棵玉米摁在弓起的漆盖处，撅头用力向玉米根前六、七寸的地方抖去，左手配合着撅头向上提起，玉米根带着一大砣泥土连根拔起。拔起来的玉米棵，头朝着一个方向放在地上后，再弓着步子挥着撅头去收另一棵玉米。男人在前边把玉米拔出来，女的就在整整齐齐玉米棵中间拽过玉米穗，从中间撕开裹着的玉米帽，从玉米棒根撇断，玉米穗就下来了。玉米根带着的那坨泥土凉晒数日，用锄头把沾在上边的干土敲掉，拢在一起抱出大田，就可以耕地种麦子了。这天下午是把拢在一起的玉米杆抱到地头摞在树后，振刚媳妇和大家一起从地里抱过一摞玉米杆来到地头，举起后递给站在上边的男社员，可这一趟不知怎么了，接过来的手，却在她怀里摸了一把，都摁到乳头了，她身子一哆嗦，怀里的玉米杆就松开了，定睛一看，原来是支书。是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没有看见？振刚的媳妇吓得想尿裤，可支书象没事一样，继续去接其他人递上来的玉米杆，然后一一摆放好。支书来帮生产队里干活，社员们的干劲更足了，步伐快了抱的也多了不少。地头是有很多男人在接玉米杆的，但振刚媳妇总是看准机会，在没有人的时候给支书送过去。支书在身上蹭蹭手，不是在上边摸一把，就是从下边摸一把，让振刚的媳妇心急火燎的。快要结束时，支书轻轻说我明上午去你那里，我已给你们对长说了，让你去大队养猪场帮{yt}工，你就在家等着我。

　　次日清早，振刚的媳妇早就把饭做好了，打发大儿子吃过后给他爹送饭，然后催二姑娘上学。她搬过梯子放在大门口的院里，拿把锁从大门外把门给锁了，翻上墙头扶着梯子下到院子，再扛起梯子放到窑洞门前的墙壁上，左右晃晃看是否牢稳，这才放心回到窑洞。支书从梯子上下来时，她有意识把梯子移到别处，心想这下xxx了，不可能再有人来打扰了。但怎么也没有想到振刚竟推开窑门闯了进来，把她和支书赤条条堵个正着。撕打中振刚被椅子拌倒，一头撞碎了淹制咸菜的坛子，晕倒在地上，她和支书忙乱一阵子，将振刚抬到床上仓皇离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李振刚慢慢醒来，他扶着床边站了起来，发现窑洞只有自己，心想这俩狗男女不知窜那儿了，这日子真没办法过了，离婚，坚决离婚。我能把孩子们带大，和这娘们不能算完。振刚从暖瓶倒了半碗开水喝下去，感觉舒服了一些，舀来一盆水，额头上搽了搽，头清醒多了。和支书又打了一架，当时自己明明是占了上风，还踢了他好几脚，特别是摁着他的头，在他后背上来的那几肘，真他马解气，可怎么会倒了呢？振刚理不出个头绪。水桶还在井边呢，不会被谁挑走吧，振刚拉开抽屉，绕了电线，出了院。

　　平日挑水振刚从没有半途歇息过，今天已歇了三回才来到场院的门外，他总觉得水桶比以前重很多，就差这几步怎么就没一点劲了？只好把水桶挑子放在了地上。这时，他很后悔，为什么让孩子去找舅舅，就是找来舅舅又能怎么着，又能帮自己解决啥问题，支书他马的还是他的支书，还会有更厉害的法子整治自己。舅舅家是来人把媳妇数叨了一通，舅舅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也就是当晚，民兵就把李振刚带到了大队部。支书也就是对民兵营长和团支书说了一句话，上边通知，台湾又在和李振刚联系，他想干什么？一场斗争会就定下了……

　　大队部院子里吊一盏很亮的白炽灯，广播喇叭张开巨口，不知道想吞掉什么？附近的电线杆上、墙壁上贴满了黄黄绿绿的标语，批斗台上一条巨幅横条，白底黑字写着：“xx美蒋特务李振刚”，名字上还被用红色朱笔打上血淋淋的叉。那一夜，天有些凉，上百号人就挤在那里，每一户必须出一个人，家庭妇女居多，带的孩子嬉笑哭闹，全然不管革命的严肃性，会场嘈杂得很。斗争会本就如此，由于司空见惯，团支书也不理会，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迳自宣布开会：广大的革命群众，社员们——今晚，我们在这里召开一个批判会，批判国民党的特务，美蒋的孝子贤孙李振刚。（说着，用力把桌子一拍）现在，把暗藏的美蒋特务李振刚，押上台来！一声令下，随着一片“xx” “xx”的口号声，李振刚被两个臂缠红袖标的年轻人夹着手臂，叉住头颈，簇拥着，冲向台上，面向台下跪下，继续叉住头颈，往下压、压、压……（俗称“喷气式飞机”，xx时期红卫兵的伟大发明之一）。头顶上，戴一顶用厚纸糊成的尖尖的帽子（俗称“高帽”），颈上挂着木牌，上面写着“美蒋特务李振刚”（俗称“狗牌”），双手用墨水染黑（俗称“黑手”）。团支书接着说：伟大{lx}xxx教导我们：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革命是暴动，是一个阶级xx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我们要运用xxx思想这个锐利武器，深挖狠抓，把一切牛鬼蛇神打翻在地，再踩上一只脚，让它们永远不得翻身。每一个革命群众，都可以上来揭发批判。接下去却是冷场——大部分人低着头，鸦雀无声，女人们自顾自地埋头织着毛衣。团支书一看不行，便大呼口号：xx美蒋走狗李振刚！李振刚必须老实交待罪行！李振刚不投降，就叫他灭亡！把他绑起来，绑起来！有人在不停地吼叫着。说着就冲上来几个人把李振刚摁在地上，绑了结结实实。那晚的斗争会结束后，振刚{dy}次被关在大队部，深夜没人的时，支书还跺了振刚几脚，你怎么蔫了，还给我叫板，死去吧！
　　此刻，振刚想起今天踢了支书那么多下，还摁着头用肘吃力捣了那么久，支书能轻饶自己？能放过自己？会比斗我一次更厉害吧。可又一想他有老婆为啥还睡别人的老婆，猪狗不如。当支书想睡谁就睡谁？没天理了。让我戴绿帽子，这气咽不下去。不由自主地向着敞开门的场院吼道：爹——娘——我恨你们，恨死你们了。

    太阳照常落山了，收工的李把式把牲口牵回了场院，扯着嗓子喊了几声振刚！振刚！竟没有一点声息，他只好骂骂咧咧推开牲口圈的门，把牲口栓在槽头的横梁上，抬头一看呆在了那里，李振刚上吊了。
    场院还是一片静寂，人在做，只有天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