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吻



　　1991年深冬。
　　这一年的莫斯科仿佛格外寒冷，即使是圣诞夜也不例外。
　　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喉咙不安地动了一下，倒过手中的伏特加酒瓶，把嘴凑近瓶口，伸出舌头舔干了瓶口残留的{zh1}一滴酒。他晃了晃酒瓶，把它扔在了脚下，摇摇晃晃地继续往前走去。
　　真冷啊，他想。
　　只要肚子里没有面包，不管喝多少酒都无法带来温暖的感觉，相反，因为酒精而舒张的血管带走了大量热量，他只觉得更冷了。
　　——况且他花了几十年存下来的那些伏特加已经全部被喝完了，刚才的就是那{zh1}一瓶。
　　街上几乎没有人，人们不是在供销所排队购买少得可怜的生活必需品就是蜷缩在家里依靠彼此的体温取暖。像他这样喝醉了酒到处乱逛的疯子并不是没有，不过那都是过去时——总有人会收殓死在路边的流浪汉。
　　脚下一个踉跄，他面部朝下重重地倒在雪地里。

　　真冷啊，他想。
　　真冷啊。
　　真想去温暖的南方。
　　有向日葵和蓝色大海的地方。
　　真想念那个人所在的地方……不对，想念的，应该是那个人才对。
　　伊万·布拉金斯基这么想着，竟轻轻笑了起来，呼出的热气融化了落在嘴边的雪，但雪水的边缘很快又开始结冰。

　　“你在这里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他有些惊讶，但很快就释然了：这一定是做梦。
　　没错，那个人怎么会来这里呢？一定是他在……
　　“起来阿，我这么老远过来可不是为了看你冰天雪地的趴在外面醉死的。”他感到有两只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然后就在雪地里被翻了个个。
　　一片白茫茫的雪中，那人红色的身影格外清晰。
　　“小耀。”害怕着某种事物忽然消失一般，伊万小心翼翼地说。
　　“是我。”王耀的声音同样不大。
　　“……你来了。”
　　“嗯，趁我家上司不注意来的——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给我起来再说！”
　　王耀气呼呼地踹了踹他。
　　伊万努力撑着自己站起来，但起身时脚下依然显得虚浮，踩到了刚刚结冰的地方，脚下一滑，他又跌坐回了雪地里。自始至终，王耀只是默默地看着，没有一点要伸手扶他的表示。　　　　
　　伊万对着王耀开心地笑：“你看，我起不来了。”
　　“是这样吗。”
　　“能拉我一把么？”他向王耀伸出手。
　　王耀干脆利落地拒绝：
　　“我不干。”
　　“小耀真是无情啊～☆”
　　“我没办法帮你而已。”王耀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伊万·布拉金斯基笑笑，没有说什么，只是身体后仰，仿佛很舒服地躺在了雪地上。　　　　
　　他以为王耀会在看够了自己蠢透了的模样后离开或继续踹他，但王耀拍拍衣服，“嘿咻”一声，也躺在了他的身边。
　　他看到王耀把脸转向他，清亮的琥珀色眸子中似乎蒙着一层淡淡的雾气。
　　“你情况不太好。”
　　伊万依然笑着，语气却冰冷起来：“不用你提醒我☆”
　　“我只是陈述。”
　　“那么随便你怎样陈述好了，不过我劝你换个陈述对象，比如那个汉堡笨蛋？”
　　王耀皱眉道：“你到底以为我是为什么才来找你？”
　　伊万吹了个口哨：“来看好戏——难道不是么？”
　　“我……”
　　“很好，你们都走了，全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可是你又回来做什么？同情我？可怜我？你以为你是圣人吗？”他不再笑了。
　　“……当然不是。”沉默了一会，王耀才说。
　　“那么就请你回家吧，不是圣人的王耀同志。”伊万的脸上又挂上了一成不变的亲切笑容，“这边的冬天很冷，如果你感冒什么的我可就没办法交待了。”
　　王耀没有动，而是温和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伊万。”
　　虽然只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单词，但这已经让伊万·布拉金斯基无法再笑下去了。
　　伊万，曾经他在无数个夜晚中听过他的爱人这么喘息着呼唤他的名字。他曾让王耀叫他“万尼亚”，但那个内敛的东方人最终也没有答应，而是继续叫他伊万。
　　“伊万。”王耀没有再看他，而是保持着躺在雪地上的姿势，仰着头说，“咱们{dy}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我忘了。”
　　“你忘了？”伊万哑然失笑，因为他永远也无法忘记{dy}次见到王耀的时候：少时的他独自一人跋涉在黎明时的西伯利亚雪原上，万籁俱寂，身后稀稀疏疏的落叶松林随着脚步远去，直到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以后，当东方的曙光微微照亮了深沉的夜色时，雪停了，随后来自地平线边缘的那一抹光逐渐照亮了天地间的一切，他看到眩目的金光中有人纵马奔驰而来。
　　王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想：“我也没办法……活了这么久，我已经忘掉太多东西了。如果全都记住的话，是谁都会疯的。”
　　“再过几百年，你也会把我也忘掉吗？”他忍不住问。
　　“不会的。”
　　伊万很固执地说：“可你忘掉了我们{dy}次见面的时候。”
　　“那个时候我的眼里谁也看不到，这个不能怪我。”王耀的眼神迷茫着不知在看那里，“罗/马还活着的时候，我有时候会想着去他那里看一眼，看看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人。不过后来他死了……家里那么多弟妹要操心，谁还有空想着外面变得怎么样了呢？”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到我的，小耀？”伊万几乎忘掉了肚子里空落落的感觉，好奇地问。
　　王耀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跟着亚瑟他们肆无忌惮地跑到我家抢劫的时候。”
　　伊万本来以为王耀会说是雅克萨的时候，那时惨败的他虽然仍想尽自己{zh1}一丝努力前进，但受伤丝毫不比他少身姿却依然挺拔的王耀把手中的剑用力插在冻土中：“回去吧，这里就是你的世界的尽头；而那边是我的世界，请你不要插足。”
　　那时的他身高已经超过了王耀，却仍会在那个人面前觉得矮小。
　　“哼，那时候吗……”
　　那个时候的自己留给他的{jd1}连好印象的边都不会沾一点，伊万知道。
　　“不说这些了……害得我想起不好的事情了。”
　　“比如xx？”
　　 听到这个词的那一瞬间王耀的眼睛似乎危险地眯了起来，但很快就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伊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雪无声地落着，直到许久后王耀才重新缓缓开口：
　　“有那么好几次……至于多少次，我忘掉了，十几次么？几十次么？我都以为我要死了，结果却都没死成，相反的是，我以为会继续活下去的那些人，他们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国家的死亡？”伊万呵呵笑起来。
　　王耀也笑了：“也许吧……即使受了再重的伤，我们也不会死去，但一旦被遗忘，就只有万劫不复的结局。”
　　又是片刻的沉默。
　　“……我也会死么？”伊万艰难地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禁感到口干。
　　王耀摸摸他的头，揉乱了那一头因缺乏营养和水分而变得黯淡的金发。
　　“不会的。”
　　“你不会死，至少是现在。”

　　挫折感突如其来地淹没了伊万·布拉金斯基。
　　曾几何时，面前的这个从未主动向别人低过头的东方人，也是那么乖乖地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大哥大哥地叫着，满眼都是对那些工厂里各式各样的机器和科学设施的好奇，笑起来脸上两团热乎乎的红晕。
　　同样是深冬，现在那个人一样地在自己面前笑着，只是眼神xx的平静——甚至无情。
　　“真是被你打败了……”
　　王耀纠正他说：“除了自己，人不会被任何人打败，当然国家也一样。”
　　“好吧好吧。”伊万抓住王耀的手，懒懒地合上了眼睛。
　　“看来你是要睡死而不是醉死在这里了，很好。”王耀无奈的声音。
　　“困了……☆”伊万轻轻呢喃着。
　　“那就睡吧。”王耀不动声色把手抽出来。

　　“对了，我忘了问，你家上司来莫斯科是做什么？”
　　“外交事务什么……的。”
　　“外交？咱们的关系不是早就……”
　　“是啊，早就破裂了。不过，继承的问题……避不开……”
　　王耀的回答声越来越小。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而烦恼了很久的王耀回过神来的时候，伊万已经躺在雪地里睡着了。苍白的皮肤上仅有的温度都被雪吸走，冻得通红的鼻子正发出规律的呼吸声。
　　“我早该知道你是个冻也冻不死的。”王耀起身走开，几步后又折了回来，跺了一会脚后上前费力地把睡死在雪地里的大块头拉到屋檐下一块没有雪的角落里，哆里哆嗦地脱下自己的外衣盖在他身上。

　　“下次见面的时候……可以的话，咱们来做朋友吧。”

　　“有机会欢迎你来我家玩，这次想吃多少菠萝我都可以削给你，做成罐头带走也行。都行。——只要你肯付账。”
　　“——我知道你的情况，没钱的话，用东西换也成。”

　　“新/疆最近在修路，路边种了很多向日葵，花开的时候很漂亮——瓜子的产量也挺高的。”

　　“如果想看海的话，我陪你去海南，天涯海角，碧水白沙——就是最近物价又涨了，唉。”

　　“好好睡吧……醒来的时候，咱们就又能是朋友了。”

　　“……………………”

　　“……爱一个人，真的太累了。”



　　俯下身，在他的眼皮上印下自己{zh1}一吻。
　　“晚安，俄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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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zh1}提到菠萝啊向日葵啊海南什么的我就整个人KUSO掉了，请喜爱罗曼蒂克的大人们忽略掉省略号后面的部分！

所谓的继承：
就是中/苏关系的继承问题。
正式签约是27日而且不是耀哥的正头上司去的，不过……阿拉不要那么追究设定的问题，咱们不管他~

关于菠萝罐头的捏他：
忘了什么时候，反正彼时耀耀和伊万正要好。
一次，某大胡子来咱家，吃了菠萝罐头很喜欢，于是向太祖提议来建厂，生产出来的罐头多多地往他们那里运让他们饱饱的吃，结果在太祖那里碰了个大钉子：“建厂可以，你给我xx，我用罐头还贷。”看啊这多伤感情的事……结果大胡子一生气，厂子也不建了，罐头也不要了，就那么走了……悲摧啊~悲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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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的开头去年就写了。

不过一直到现在才补完……好鸡血啊好鸡血，露中咱{za}的三次元啊……咕呼呼呼……

不过到了{zh1}就整个崩掉了= =

其实原来的版本xx没有破折号之后的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