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色的"皇家礼炮21年"注满小郁金香杯1/3——浅闻、轻摇、深嗅、细啖……然后慢慢咽下——初入门者不胜酒力,鲁莽地猛灌一口,结果往往是40多度的酒精直冲喉头,"轰"地一下燃烧起来……
不过,我们的威士忌导师艾伦·奎格说,从前的苏格兰勇士们喝酒,可不作兴这样的斯文,标准动作是:抬起左腿,踏在椅上,手捧双耳银杯,大声互道"斯兰吉瓦"(Slainthe Mhath:盖尔语"祝你健康"的意思),一饮而尽,高举酒杯至头顶,倒扣,表示酒已喝得一滴不剩。
呵呵,想像一下,当年的苏格兰勇士们穿着传统的基尔特短裙(kilt),在做这样一个动作时,真与刚刚优雅的品酒程序沾不上边——可是,相对于直冲喉头的燃烧快感而言,这种"不雅",也就成了微不足道的小节了。
燃烧生命的水
在爱丁堡皇家英里(Royal Mile)大道上的苏格兰威士忌遗产中心(Scotch Whisky Heritage Center)里,我们的"入门课"继续酒酣耳热地进行。
说到威士忌在数个世纪前由爱尔兰人{zx0}酿造,到传入苏格兰并被发扬光大,操浓重苏格兰口音的艾伦不无自得。艾伦来自斯贝赛(Speyside)地区,他说整个苏格兰出产的威士忌几乎有50%来自他的家乡,当然,其中质量{zh0}的,也来自他的家乡。
事实上,苏格兰的四个威士忌产区——高地(The Highland)、低地(The Lowland)、伊莱(Islay)岛以及斯贝赛,由于地理位置和酿造工艺的不同,出产的威士忌口味也千差万别。高地酒口味偏轻偏甜,低地酒则呛辣浓烈、果味馥郁;伊莱岛的威士忌偏干,带烟熏味;而斯贝赛的酒,口感最丰富,充满花香和果香,最易为人接受。
于是我问不无自得的艾伦:"同是由粮食酿成,威士忌跟我们中国的白酒又有什么根本的区别?"
"区别就在于你们的白酒少了二次蒸馏以及在橡木桶中陈化的过程,正因为经过了陈化,威士忌才会带着这种特殊的花果香,以及琥珀般的颜色,而你们的白酒则是谷物粮食的香味了。"
复杂的酿造和陈化工艺让简单的三种元素(水、谷物和酵母)变化出多样的口感,那其中,有苏格兰山地矿泉的清冽,麦芽谷物的甜糯,橡木桶的花木香,以及只有苏格兰威士忌才有的烟熏泥煤味。
循香而来的酒客,可以在这栋仅有数十年历史的建筑物里,找到数个世纪以来,这种被苏格兰盖尔人称为"uisge baugh"(音同"whisky-ba",意为"生命之水")的液体自诞生至繁荣昌盛的清晰脉络。其间的迂回曲折、艰难险阻且不说,最让我感觉有趣的是:凡事讲求精细的法国人刚开始酿造干邑白兰地时,总有点"靠天吃饭"的味道,葡萄好坏成了成败的关键,于是18世纪的一场"葡蚜之灾"(phylloxera)让他们的干邑生意几乎遭遇灭顶。而粗豪爽朗的盖尔人酿造威士忌,却更像是"信手拈来":家里吃不完的粮食、山前小溪的泉水,还有酵母——全是现成东西,跟收成好坏没直接联系。因此也就不难想像,为什么当年在干邑市场低迷时期,威士忌迅速走红全世界,大有取而代之之势了。
原来我们说的"一样米养百样人",于酒,也同理:法国干邑养出来的,是雄才伟略而又不失细腻多情的拿破仑;而苏格兰威士忌养出来的,则只能是为自由独立义无反顾勇往直前的威廉·华莱士(William Wallace)了。
为昔日美好时光
沿皇家英里大道朝{zg}的那一端走,便是建在火山岩上的爱丁堡城堡。威廉·华莱士的像,就刻在城堡门口的左边城墙上。
从威士忌遗产中心出来,往东步行不消几分钟,已到城堡门口。艾伦指着华莱士的像跟我们打趣说:"他看起来可没有梅尔·吉布森(Mel Gibson)帅。"
勿论与史实距离有多远,那部xx的电影确实让全世界人都认识了威廉·华莱士,也为苏格兰的旅游业添上一大笔收入。当然,它的影响还在于:今天无论谁提起威廉·华莱士,所有人的脑海里大概都只会冒出梅尔·吉布森涂着半边蓝色颜料的脸,以及他那振臂一呼"Freedom!"的慑人气势。
艾伦催促大家加快脚步——因为还差几分钟就中午一点了,城堡里负责鸣炮的卫兵已在等待我们的到来。
炮台的所在,是俯瞰爱丁堡全景的{zj0}位置。一身黑色军服的老炮手正庄严地立在大炮旁,朝我们微笑致意。一点钟鸣炮的仪式在爱丁堡由来已久,既是对战争英雄的纪念,也是对远方来客的致敬。
但为什么是在一点?我们问穿着基尔特裙的城堡导游埃德蒙,他半开玩笑地说:"因为一点钟鸣一响,两点钟就得鸣两响,以此类推;我们苏格兰人很聪明,挑一点钟,省钱啊!"
不过,在一些重大节庆里,苏格兰人还是会很不"省钱"地鸣12响礼炮,以示隆重其事。最不省钱的几次,则是像53年前伦敦人庆祝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加冕登基的那天一样,为迎接皇室的驾临,鸣{zgj}别的21响礼炮。
据说就在53年前的同{yt},21响礼炮轰鸣的当口,在斯贝赛的芝华士兄弟酒厂里,酿酒师们也把他们陈酿了21年的威士忌启封了——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们把这酒称为"皇家礼炮21年"。
酒乡的人,总爱把自家美酒与某些故事或传说相联,或许只有故事和传说,才能增添美酒堪人回味的余韵?又或许,在醉醒之间,传说与现实从来就没有明确的界线?
站在炮台广场看山下,这个充满古堡、勇士、美酒、幽灵的城毫无保留地铺展于眼前,或许只有学盖尔人那样,举杯高喊"Slainthe Mhath",才不负当下。然后,不妨唱起罗伯特·彭思(Robert Burns)那首xx歌谣:"We'll take a cup of kindness yet for auld lang syne."(我们举杯痛饮,为昔日美好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