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
和世界上所有事物一样,毛绒玩具就是整个世界。和尸体、蛆虫、精液、经血一样,和所有邪恶的或神圣的事物一样,毛绒玩具就是整个世界。
毛绒玩具是一种人造物,和树叶、漩涡、蓝天、白云一样,和所有的自然物一样,毛绒玩具是一种人工制品。
毛绒面料加上填充物,就像一个词语加上另一个词语——毛绒玩具和语言一样虚无。
毛绒玩具是所有的善,也是所有的恶。
毛绒玩具可以是一切,就像一切也可以是毛绒玩具。
毛绒玩具是一面镜子,就像毛绒玩具也是一张面具。
毛绒玩具是我书的名字,就像达达是一个画派的名字。
就像死亡是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毛绒玩具是你生命的转折点。
之二
语言织就的毛绒玩具和布料做成的毛绒玩具,没什么两样。二者都可以成为专卖店里陈列的商品,使顾客的眼球会久久地在其上停留。
你可以把它搁在架子上,扔在床上,或你想让它呆的任何地方。
不管在什么地方,毛绒玩具都占据着一个让你安心的位置,就像田纳西州山顶上那个xx的坛子,周围的荒野都向它聚集,让你的世界变得与众不同,不再荒凉。
我的毛绒玩具和你的毛绒玩具,或语言织就的毛绒玩具和布料做成的毛绒玩具,没什么不同。
之三
有上千种制作毛绒玩具的方式。也有上千种解读毛绒玩具的方式。
就像那位在沙滩上建房子的小孩,推倒又重建自己刚完成的作品。有上千种与毛绒玩具游戏和对话的方式。
不同质地的毛绒面料缝制成的不同形状的封闭空间,再塞入不同的填充物,就像上帝当年造人一样。有上千种制作毛绒玩具的方式。
毛绒玩具是一个可移动的舞台,每时每刻都在上演自我的戏剧。一个隐藏在毛绒面具后的塞满了人类欲望的封闭空间,这就是你我的毛绒玩具。
和毛绒玩具游戏也就是与另一个自我游戏。在这个童话般的舞台上,有上千种表演自我的方式。
之四
当漩涡被称为漩涡,当毛绒玩具被称为毛绒玩具,这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事件。
将漩涡称为毛绒玩具,或将毛绒玩具称为漩涡,游戏也同样奇妙。就像主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我,也就没有漩涡,也没有毛绒玩具。
看不见的奇经八脉与呈现在显微镜下的xx都和你我坐的凳子一样实在,同样也都不存在,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我。
因此,你我的诞生才是这世界上最神奇的事件。
之五
每一种毛绒玩具都意味着某种缺陷和不xx,都代表着某种匮乏。每一种匮乏都给你我带来某种快乐和忧伤。
毛绒玩具即修补又揭示了你我的不xx。毛绒玩具是你我肉身之外的一个巨大的伤口,也是你我包扎或掩饰伤口的纱布。
那株水仙花对着湖面顾影自怜,就像你面对着满屋的毛绒玩具。你如此沉迷和爱恋的不过是你所缺少的罢了。
满屋的毛绒玩具即是满屋的焦虑。
你我彼此互为对方的毛绒玩具。
之六
毛绒玩具——占据神圣空间的世俗物,构建世俗空间的神圣物。
就像从泡沫中升起的维纳斯,毛绒玩具诞生于混沌和秩序的边缘。
经历了与丰饶的大地、丰饶的肉体之间的二重分裂的都市人,毛绒玩具是你生活于其中的钢筋水泥森林里{wy}值得依赖的伴侣。
那些在地母盖亚怀里嬉戏的孩子们,周围的一切都令他们惊奇,都是他们的玩具——他们不是那个人工制品的发明者。
那些不知道德为何物、随时准备满足自身欲望的生机勃勃的野蛮人,同样也不可能发明毛绒玩具。
从大地和肉体中被连根拨起的现代都市人,毛绒玩具是你贫弱灵魂的支撑物。
之七
每一个毛绒玩具都记录了你我与“他者”的相遇。
从原材料变成到摆在你客厅里的毛绒玩具,是一段漫长的历程。你我认识的或不认识的“他者”都会在其上留下各种不同的痕迹。
只有智者才能解读这些看不见的痕迹——每一个看起来一模一样的毛绒玩具都诉说着如此不同的故事。
毛绒玩具是幻象的制造者。
毛绒玩具使你我与“他者”无形的联系变成可见的,使你我与“他者”不确定的关系物化可以触摸的。
正因为如此,毛绒玩具才是幻象的制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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