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言假话

    我是在很多年之后,确定自己无法被归类的。那{yt}的阳光很好,好得似乎正在过滤,像细沙缓缓地从筛子里落下,而我正行走在阳光的细沙中,这让我想起沐浴的感觉。我行走的那条街,是这个地区最喧闹的街市,一个大型的批发市场。进进出出的人群,在各自的盘算里装点着路面的繁华。在铜钱碰撞着的气息中,所有的他们一定忙碌着。还是有人在驻足打量我,三两个年轻的老板娘,还有斜倚在门口大堆的货物上准备搬运的车夫们。

    他们和我保持着距离,我却清晰地听见他们的议论,说的是方言,我自然可以听懂,那神情,那腔调不用思维翻译就已经很明白个中的意思。那一瞬间,我羡慕外星人,因为他们有定义,早已被归类,所以他们无论在地球上留下怎样的痕迹,都不足为奇。我行走在一个只有生意人才涉足的地盘,却被拒绝感知为生意人。这一切,让我有滥竽充数的嫌疑。

    阳光很好,这样的天气,总有透明的诗意在腾飞,轻扬里的坦然,就像海滩上躺着的人群,无论用怎样的姿势拥抱沙石,都没有人在意,所有人的心境都被海水浸润着,吸引着,分不开神。于是想起一个词,旁若无人。在与母亲相依为伴的日子里,我的思绪显然被她的朋友影响着,比如那一个最美的,一个做生意的女强人。我偶或在她家做客的时候,也站在那个不小的窗子前,看我的同学们来来往往,他们惊异地看我,我小声而快乐的解释,我在阿姨家吃饭。我不明白我为何快乐,或许在没有舞台的地方,站在一个马路边的窗子里显然更容易被注视。

    说到舞台,就想起演员,一个离我实在是太遥远的词,可在若干年前有一位老师傅,自诩会占卜的老师傅说,你很像演员。我不知道演员是怎样一种归类,美,独特,抑或只是逢场作戏的虚伪。说这话时,他的目光是真诚的。他的办公桌就在我对面,朝夕相处该有一年的光景,他的儿子在中科院,他很自信地告诉我,中科院的大厅里悬挂着阴阳八卦图。所以他时常和我说一些五行八卦的絮语。有了中科院那样庄严的前提,我和我身边的同事自然是无法否认,虽然那是一个遥远的无法取证的图案。

    我并不拒绝这样的谈话,特别是在他一再强调我的悟性后。我平日里读的书原本也就是那般的纷纷散散,翻幼儿园的画册也能看见自己不曾知晓的事物。易经我也是读的,只是读了很多年也只是徘徊在乾卦那一节里。偶尔看健康养生的书籍,明白五行的方向和健康的关联。可这一切并不能证明我对他所有语言的认可。我想我是一个亲和的人,工作在这个不算小的公司里,几乎所有新来的人,被人群遗忘的人,都可以感觉到我的善良。对老师傅,除了礼貌地尊重,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从来不戴着眼镜看外来的所有人,就是所谓的异乡人,家不在这里的人。所以无论如何,他对我是真诚的,也就因真诚这两个字,我记住了那个评价我的词,演员。

    我的闺蜜即将辞职去上海深造的时候,说了那样一句话,且是在人群中说的,只要我一出现,所有的话题就开始围着我转圈了。我当时肯定脸红了,她的话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孩子,那般地以自我为中心。事实上我一直学习工作在一群比我年长的人当中,但像个孩子于我而言还是一种否认,于是我不得不脸红。经年后回想当时,想来她是有几分落寞的,即将离开熟悉的地方的她,其实很希望所有人更多地关注她,离她近一些,再近一些,{zh0}抱抱她,让她可以永远回味故土的温度。

    重新咀嚼我儿时站在窗前,美人阿姨的那个小小的店铺,大大的窗,其实我是渴望被注视的。人生的聚散离合不由感觉来书写,后来xxx南昌,与母亲已经逐渐生分,只是我记住了她,姐姐也记住了她。姐姐曾说,一个午后,阿姨在我们家午睡,她轻轻走进卧室时,看见阿姨醒了,在床上懒懒地伸了一个懒腰,那般地旁若无人,那样的美。姐姐比我年长,彼时该是懂得了女人味这样一个词。那时的我不懂,只知道阿姨美,看电视,或者画册,我对个中的演员美人多少少了几分崇拜。

    母亲的朋友影响着我,可我从不以为我因此而喜欢做生意。最初真正走近生意,是在伯父的摊子上。伯父是一个十分有气质的男子。最近一次见他该是许多年前了,六十左右的他依然很精神地穿着黑马甲,穿着白衬衣,也是那一次,他说他担心我,即使我是富翁。我很感怀这一句话,因为母亲和姐姐常年批评我,一个在云上行走的人,她们的担心无疑比伯父重很多,也深很多,只是和我走得太近,所有的语言无法倾诉,即使倾诉了,也如台词一样俗套,于是她们只会,也只能批评我。

    伯父与父亲自小是孤儿,无父无母。他比父亲大许多岁,入赘到丈人家,苦苦地养大了弟弟,我的父亲。伯父的几次婚姻坎坷而离奇,至今我无法想象那个年代的婚姻,和那个年代像他这样一个男人的艰辛。我只知道,在乡下的他混得很好,他将父亲变成了一个工人,从此就在我出生的那个矿上工作。我的{zh1}一任伯母,也就是现在的伯母,人称母老虎,我的母亲说话很含蓄,不说母老虎,而说她是穆桂英。伯父一生{zd0}的骄傲是培养了我的父亲,{zd0}的遗憾是没有儿子,说是曾有一个女儿却很早就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伯父与父亲也就只有我与姐姐可亲近了。

    伯父对父亲的期望只有一个,就是生一个儿子以延续香火。这{wy}的期望,直接影响了我们这个家。自我出生,这个家不再有快乐。为此,我的童年是抑郁的,好在母亲将我送到她的故乡,我在遥远的湖南,享受着外婆和舅舅所有的满满的爱。多年后,我抽过一张签,绝处逢生,大富大贵。我想事实也是这样,我总在最无助的时候得到温暖,甚至超越了许多行走在岸上的人得到的阳光。

    我不知道伯父对我是怎样一种心情,在我与母亲相依为命后,他只要到矿上就会来看看我。母亲是恨他的,当然这种恨相比对父亲的恨浅了许多,所以,伯父可以在我家的板凳上坐上几十分钟,可以看看我,和我说几句话,还可以给我买我喜欢的零食,看看我的笑脸。印象最深的,是他无意间得知我喜欢吃油条,竟将卖油条的人当时所有的油条买来,就借卖油条的人的篮子,提到我的眼前。我想我当时的惊喜,不低于姐姐在沈阳看见大馒头时的表情,并且多了许多感动。姐姐在东北读大学,寄回来的{dy}张照片是她的同学偷拍的,是她{dy}次看见那硕大的馒头时的表情,给我印象极深。

    孩子是不懂恨的,对于这个家,这个家族,我想我从来没有要求,很容易满足。没有想过恨伯父也没有恨父亲,所以,伯父那一篮子油条于我是满满的温暖。若干年后,我在沈阳实习,我们在固定的早餐店吃早点。我和我的同学最初的一个星期不知道那日日脱销的鬼子为何物,总是听见旁人询问后遗憾地离开。于是某个清晨我三点起床,在那家早餐店见到了鬼子的真身,原来就是油条。在灰茫茫的沈阳,童年的记忆一步步地复苏,我含着泪走回那长长的街,直到走近房间,灿烂地叫醒全寝室的同学,郑重地向她们宣布鬼子就是油条。我腮边的泪肯定还没有干,只是她们都在迷迷糊糊中,我长长的悲痛也就忽略不计了。哀愁会在旁人的感知里得以持续。

    不懂恨,还有一种负罪感。从我来到这个世界,这个原本和美的家,开始走向寒冷,我自小对姐姐有着莫名地愧疚。和母亲相依为命的十年里,那样一个年代,那样一个单身女子,她吃的苦我一生也无法用文字来尽诉,她痛苦至极的时候,甚至当着我的面说过,为何要生你?这无疑肯定了我的负罪感。经年后,我开始反省我的善良。我的一位知己说,在她的感觉里,我总是从自己的衣服上裁剪出得当的一块,去为每一个女子缝补衣服,自己的衣服已千疮百孔却浑然不觉。

    我并不惊异于她这样的表达。一个北大中文系的才女,说出怎样诗意而深刻的话都很正常,让我黯然的是,她为何这样懂我。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懂,并不总是幸福的事。我说过,当哀愁无人感知时更或会有别样的坚强。这位北大的才女和我一样,对爱情有着自始至终的信任,无法想象当年她是的美貌,又有着怎样的才情,在芸芸众生的北大学府,开始与自己的老师恋爱。她的爱情终究是伤痕,是那种随时可见,人人可知的伤痕,在她的身上,手上,颈上。记得那天我刚洗完澡,去她的办公室小坐,她用钦羡的目光看着我,然后幽幽地说,很羡慕你们的美。我想这句话,很平常的一句话,对她而言,说出来是需要勇气的。

    我对她的呵护,她在内心有所感知,所以她可以在我面前真实地感慨。然而事实证明旁人的呵护常会变成伤害。我的同事对我的善良从来都不陌生,当所有人疏离她的时候,我是执着的,我的同事有{yt}悄悄放了一本杂志在我的办公桌里,上面有关于她的故事,我读了,之后悄悄地藏起来了,我之所以藏起来是不想更多人听到她的故事。后来我恍然记得,这本杂志我若干年前读过,也看过这篇故事,当时是漫不经心的。漫不经心这个词于很多人而言是一个平淡的词,于我却是惊心动魄的,许多我曾漫不经心的故事后来在我的生活中一一演绎,这让我对文字,对故事开始有了热爱之后的敬畏。

    这一藏,藏得很慌忙,藏在了众人共用的抽屉里,想来当时是有人突然走进办公室,我在一种悲恸的迷离中恍恍惚惚了。她的故事还是传播开,甚至可以说,我也是传播中的一员。事实上那篇文章是她写的,上面有她本人的照片。她说,敢写就不怕人读。我默然。她的气质让很多人怕她,她也曾低低地,一字一句地告诉过我,许多人怕她。对这身边的芸芸众生的议论她却没有半点害怕。末了,她的话锋一转,但我是怕你的。这里的你当然指的就是我,我不知她为何怕我,但我知道她透过人群看见了我,一个没有贪欲的人,相对来说,弱点比较少。在她面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太阳,也以为自己是一个勇士,我甚至在臆想中思索,某{yt}她爬上高高的屋顶向全世界宣布,她要归去,那么我是那个可以和她对话,可以牵着她的手安全着陆的人,并且是{wy}的那个人。

    她说的那句关于补衣服的话,在我的思绪中盘旋。如果善良可以让一个人坚强,那么无疑我就是这个人,或者可以说,是我的善良在拯救我。我曾经写过一篇《爱的故事》,那位女主角的美许多人感慨,她的精神分裂症是我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我开始对妹妹们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理由让你悲恸,让你生恨,让你颓废甚至让你离开,可是有一个理由让你必须爱,那就是相信。说这句话时,我已渐渐少了对女子们的呵护。我不再沉迷同事说的那句,可以看见我头顶上的佛光,我想即使我真是佛,也要做一个凡人行走在人群中。

    是我对伯父的爱,让我{dy}次走近了生意。当时他的生意做得红火,在菜场里面卖干货,每每年前来,年后走。他在一个小山坡上租了一个便宜的房子,每天很早用板车将货物拉到菜场里,太阳下山再运回住处。为此我改变了晨跑的路线,为了上坡的时候可以帮他退推一下板车,渐渐地我帮他搬货,也帮他守摊子,因为大年将至的时候,学校开始放假我的时间也就相对宽裕不少。只要我不在母亲面前提起父亲这个人,她永远是善良而仁慈的,所以她并不反对我去帮助伯父。那些忙忙碌碌的日子里我有着别样的快乐。只是不曾预知,若干年后迫于生计,我也开始做生意,该是记忆中伯父的经营方式启蒙了我做生意最初的灵感。

    可我并没有安心做一个商人。书柜的底层,至今还留着我的许多随笔,有用香烟包装盒写的,有用豆瓣酱的标签写的,还有用半张账单纸写的,我总在有限的时间中涂涂写写。后来我试着去整理这些零散,却无端生出许多懊恼,那些思绪,那些灵感,仿佛和今日的如出一辙。就像我是总以为自己{yt}比{yt}更美,更有气韵,可遇到七八年不见的老朋友说,老远见你走路的样子,就知道是你来了。七八年的时光啊,就这样不经意地被抹平了,且还不敢生恨,朋友老的好,这一个老字无论怎样做派都是xx。

    姐姐批评我的时候,常说到意义这个词,关于生活的意义或者生命本身的意义。那一次她很直白地问我活着的意义,我立刻想起那位北大才女对我说的话,上班的时候,只要遇到你,我就感觉那是幸福的{yt}。她在这家公司肯定是不快乐的,能给不快乐的她带来{yt}又{yt}的幸福,让我有十分的成就感。我随便应付着回答了姐姐,心底却有着铿锵的答案,我活着的意义就是温暖我身边的人,感觉自己和特雷莎修女并没有距离。人总是这样,把真话藏在心灵深处,这种时候,这些真话如果说出来很像,也实在太像假话了。

    那一次食油大幅涨价的时候,一个同事来我店里,希望我把他手上的油变成现金,并且按当时的市场价。他说的时候很理直气壮,以为他了解了行情就百战百胜。我并不反对他对市场的了解,只是反感他对我的了解,他以为他给我一部分利润,我就会很开心地应承。我淡淡地告诉他,我无意中分析了市场发展方向,所以预先囤积了大量的食油,所以对他手上的油没有兴趣。他有些不悦,质问我为何销售的时候按现在的市场价,我毫不客气地回答他,首先这不是非常时期的急需品,我没有违反道义,再者这是我自己的智慧创造的利润,{zh1}我很真诚地告诉他,按市场规律出牌才可以维护市场的稳定。我很难分清自己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zh1}心服口服地理解了,他理解作为一个商人的所有语言,还是不理解我。

    可以说出很多商人的语言,可行走在这个商人云集的市场,我还是所有人眼中的陌生人。阳光下的人总是真实的。所以我很多时候只是这个世界上真实的陌生人。舅舅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回湖南奔丧,这之后,我有整整一个月不能入睡。虽然我身边都是我的朋友,却没有人可以让我倾诉。事情实在是太大,甚至惊动了中央,我没有语言可以来陈诉我的感觉,所以只有沉默,在沉默中工作,在沉默中xx。那个我叫姐姐的女子,静静地来看我,她是湖南人,我们只是在一个朋友请客的饭桌上认识。请客的是她的领导,一位主编,被请的是我的一位朋友,那个长得颇像巩俐的女孩。她的身世想来也是xxxx的,父母终年地争吵,而儿女在贫困的争吵中长大。她家的孩子只能读完初中就开始工作,个个都是那样成绩优异,大的养小的,就这样链状地维持着生活。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刚刚分到矿里,一个暑假,我正在招待所打工。当时的我很贫穷,她也十分困顿,刚刚被哥哥接济完读好卫校,又要努力供养她的妹妹读中师。可是我们很快乐,比如她分了属于自己的宿舍,还有她终于为自己买了一面略大的镜子,或者我的母亲烧了好吃的饭菜,所有这些幸福都在分享中无限扩大。她离开江西的时候来看我,彼时她是搭国道上的便车来的。很难想象那样一个冬天,一位绝色佳人站在国道边拦车,竟然也有司机敢停下来。后来的我,时常和一些物流的老板打交道,那些司机们见了我都是十分客气的,而我偶尔在国道上拦车,他们就根本不认识我了。那年冬天,她就是这样身无分文来看我,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她的自尊与倔强也让她从不开口。她只是要求我和她一起走,可我如何走,虽然年轻没有牵挂,可是我从毕业就开始还债,我读书生涯里母亲为我而欠下的债务,还要支援姐姐读大学,我是走不了的。母亲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我丢下工作。她独自走了,到了深圳,我想我留给她的一百元该是她{wy}的所有了,我时常后悔当时没有给她更多。两年后,她开着宝马回矿小住的时候,母亲说,她看见了母亲,很想打听现在的我过的如何,却怎么都想不起我的名字。母亲说的时候是愤懑的,毕竟我不在家的日子里,她时常在我家吃饭,我的母亲用心做了无数的美味去陪伴她。我只是淡淡的一笑,总以为自己该是刻在她的记忆深处,即使忘了我的名字也无关紧要的。

    后来我从当时请客的这位主编那里打听了她的近况,知道她过得很好,心里也就十分满意地将她暂放在一边了。事实上在这样的饭桌上我总是沉默的,那个我叫姐姐的女子却一眼记住了我。某{yt}我从她的办公室门口经过,她惊喜地冲出来叫住了我。她是编辑,我也偶尔投稿。她来看我的时候,就是我日日xx的时候,舅舅的事情我也只对她倾诉着,她担心我,常约我散步。我们也常在有阳光的午后闲聊。那一次,在我的办公室里,阳光从窗外倾泻进来,她的手腕上熠熠发光,那是两只景泰蓝的镯子。她取下来仔细端详后,将其中一只送给了我。她微笑着说,这只花大一些,送给还年轻的你。那一刻,我无言,事实上我总是被这样的情景打动,一如当年伯父给我的一篮子的油条,虽说只是油条,却是全部的油条。那一个全部,这一只镯子上花儿的略大,都让我经年感念。

    不几年她做了主编,我看见她渐渐生了白发,又几年她调到南昌,我们渐行渐远了。{zh1}一次通话里,竟然也有了言不由衷的官场气息,令我时时悲悯,悲悯自己太多时候的词不达意,好多原本美好的心境无法倾诉,那些祝福,那些担心,就顺着时光旋转,渐渐遥远得看不清方向了。每每这样的时候,我就想起老师傅的感言,你像个演员。

    我想我是刻意收藏过,埋藏过自己的悲伤的。后来也明白我其实也是刻意修饰过,装点过自己的表情的。可在那个喧闹的市场里,我的表情是真实的,真实得让所有人诧异,也许他们感觉我在漫步,在散心,或者根本就是梦游。那位北大中文系的女孩会轻轻地告诉我,留在她身上的伤痕让她很痛苦,她不说我也清楚,我只是留给她可以倾诉的幸福。我回复她说,每一个人都有伤,许多人的伤都在心底,旁人看不见而已。她立刻犀利地反驳我,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可以忽略不计。我在就在那个瞬间想起了我出生时候的情景,母亲痛苦地看着我,又一个女儿的降临,她在苦苦思索父亲的话,父亲说,悄悄地用棉被捂住她。说这话时,父亲不曾见到我,是在提供一个前提的情况下,唆使母亲这样做。这个前提很简单,那就是刚刚来到世界的我,是个女孩。

    不用母亲说,我想我灵魂深处是记得的,我见到父亲的{dy}眼给了他一个最灿烂的笑。于是他只有郁闷地一边懊恼去了。不久我离开了我出生的那个矿山。我的童年是四处游走的,不像姐姐一直被父母带在身边,这或许是我天生有随遇而安的本领的一个伏笔。只有自己知道的可以忽略不计么?我无法回答。不过我承认,哀愁是需要土壤的,当所有人一无所知的时候,哀愁不会蔓延。

    儿子出生时,是一个夏天,从他出生开始,我几乎二十四个小时都不能合眼,连续着好几天。我总以为自己必须看着他,睁大眼睛看着他。彼时很流行给孩子睡头型,有人说用米袋子,有人说用书也很好。我自己试了试米袋子,发现很扎人,用书他的小脑袋又会转来转去。{zh1}儿子的头型是在我的左手上睡成的,整整一周。

    我的月子原本是没有人可以来照顾我的,{zh1}竟不经意地有了三个人来照顾。一个负责洗尿布,一个负责饮食,还有一个负责陪我。那个负责饮食的是住在我家的房客。那时乡下的房子很大,下面一层楼空着也无用处,于是租给了一位四川阿姨,她们一家三口在我家的一楼开了一个小小的加工面条的作坊。她对我是用心的,真诚的,她会记住我用餐的每一个时间,会记住我所有饮食的癖好。我也十分珍惜她。我想我对她{wy}的戒心是在儿子出生之后,我拒绝她抱孩子,其实说不出理由,就是忍不住拒绝。多年来,我一直是任性的,时常跟着自己的感觉行走的。那几个月,我就是这样固执着,没有人可以理解。直到后来,她们一家三口如人间蒸发般消失了,我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来不对异乡人有戒心的我,其实一直在害怕这{yt},害怕她不经意地抱走我的孩子,所以,我那般莫名地拒绝她啊。

    她们一家失踪后,时常有债主找上门来,我才明白她所逃避的不仅仅是我这里的欠款。她走的时候,门前的炉子上还烧着开水,我很清楚地记得她一边梳头,一边对我说,那个死老头跑到哪里去了,我要叫他回来洗头,今天天气这么好。后来我回想起来,才明白,她的儿子{zh1}几天用摩托车一箱一箱运走的不是面条,而是她必须携带走的家当。我{zh1}一次和她儿子打照面的时候,心里也是有几分奇怪的,他的目光中少了平时的敬畏,多了一丝故意的躲闪。当然这都是事后的感悟了。

    不时的有债主到我家来找人,有些索性就在院子谩骂着,那一刻,我的心却是快乐的。我抱着儿子幸福地转圈,我钦佩自己的嗅觉,那所有超越常人的感觉。若干年后,我在阳光弥漫的市场里旁若无人地散步,发现从来都是这般地自信。生意人那从古至今自诩的精明,怕是在我这里都要瓦解。

    不是商人,只在时间的缝隙中写着随笔的我自然也不是文人,无法像父亲当年那样神气地认定自己是工人,更不能将行走生活的我看作演员。无法被归类,无法成为外星人,步步为奇,也就顺理成章了。有些事我们苦苦挖掘几十年,找不到起点。有时一个简单的下午,一片平常的阳光,一个与记忆毫无关联的场地,却也拥着你,不经意就梳理了一生的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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