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招唤他，是在城市东部一条繁华的街道旁。当时，我和我妻子各自手里都提着一个大礼品盒，一盒装着两棵胶州白菜，一盒装着酱好的肉制品。快过年了嘛，一家朋友开的酒店通知我，让我瞅空去酒店里把东西领回家。礼品盒分量不轻，走出好长一段路，我们才决定不坐公交车，打的回去。

    看到我的手势，他方向一拐，车子朝路边驶来，车停后，我把手中的礼品盒放到车子后座上，妻子也坐在了后座，我自己则坐在前面副驾驶的位子上。车子开出不到五十米，就遇到了信号灯，在等信号的时候，他问我：“去哪？”

    我回答说：“热河路。”

    “好嘞，”他说，接着按下了计程表。

    信号灯一转换，车子起步了。他瞥我一眼，问：“领年货了？”

    我说：“嗯，单位发的年货。”

    “大哥是干什么的？”

    我扭头看了看他，心想又遇到了一个爱说话的出租车司机了。我平日里经常搭车，碰到过各式各样的出租车司机。有的司机阴着脸，一声不哼，就是主动与他说话，他也懒得搭腔，哼哼哈哈应付着。有的司机就会骂娘，遇到红灯嫌信号太长，堵车了就埋怨道路设计不合理；看见交警更来气，骂xx心狠手辣；再就是爱说话的司机了。爱说话的司机百分之百都态度和蔼，客人一坐进车，他就笑，然后打开话匣子谈天说地。有时候，扯起一个话题，到了目的地才说了三分之一，无奈，只好恋恋不舍地与客人道别。

    今天这位司机看来打谱要聊一路了。我扭头看看他，做好了思想准备。但愿在我到家时，所有的话题都圆满结束，不给司机留一点愦憾。

    “我嘛，烧锅炉的。”我回答说。

    他又瞥我一眼，说：“技术活呀，在哪个单位烧锅炉？”

    我刚要胡编个单位，后座的妻子说话了：“师傅，别听他胡说。”

    司机笑了，说：“我就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像烧锅炉的。”

    我也乐了，说：“开玩笑嘛。”

    我这谎撒得可不怎么样，要是说看传达的或跑供销的，还差不多，说是烧锅炉的，就有点过分。烧锅炉是体力活，整天烟熏火烤，不可能像我这样白白净净。

   “大哥，要是嫂子不揭穿你，我还真能问你烧什么型号的锅炉，供水还是供气？”

    我说：“你要这么一问，我就露馅了，我过去当过工人不错，但还真没烧过锅炉。”

    “前两天，我拉一个人，我问他干什么的，他回答说是小偷，我又问他最近生意怎么样，他说麻麻虎虎还可以。”司机咳了两声，又说，“大哥，你信不信，他说的是实话，干出租车这行，都是孙悟空的眼睛，很厉害，我看他就是个小偷。”

    妻子在后座上笑了，说：“你明明知道那人是小偷，还问人家生意怎么样？”

    “当然要问了，小偷也是生意，一上午掏一个包和一上午掏两个包效益就不一样。”

    “那不一定，”我说，“掏一个包，里面有一万块钱，掏两个包，加起来没有一千块，还是掏一个包经济效益好嘛。”

    司机哈哈大笑，说：“大哥聪明大哥聪明，这账算得对。”

    在排队等信号的时候，一辆蓝色的宝马车鸣着笛，从后面超过了出租车，一下子插进前面的一个空里。司机往后一仰身子，说：“现在开xx车的女人也挺猛的，你说她这一超车，挂了我的车怎么办？责任全在她！”

    “你怎么知道是女的？”我问。

    “刚才超车时你没注意？是个女的，戴了副墨镜，差一点就挂了我的后视镜。”

    趁着停车等信号的时候，我摇下车窗，探头往外看。前面就是东西快速路了，上了快速路，如果不堵车，再跑十分钟就可以到家。可是现在正值春节前夕，车辆特别多，已经排起长龙等信号的这些车，都是要上快速路的。路旁，有好几拨人在等出租车，每个人脚下都放着年货，要么是一盒酱肉食，要么是两桶花生油，还有一位穿着鲜艳的年轻女人，怀里抱着一只小白狗，脚下放着一个大礼品盒，盒子上写着“野生海参”。四个字，看样子，她也在等候出租车。(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