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

作者：芦江水

{dy}章

九、抄选民证

全国要进行人口普查了，各村的户口也要重新登记入册，把过去没有登进的重新加进，已经死亡的在原有的户口薄上撤消。需要把全村的户口簿重新填写，这是一项很大的工程，云兆会计向大队提出人手不够，要求向下面的生产队抽调会写字的人员。大队支部会议的决定是向下面的生产队抽调二个人来帮云兆抄写这100多户人家的户口簿，人员由大队会计云兆物色，被抽调的人员的工分抵各生产队上缴大队的义务工，各被抽调人员的工分由各生产将大队下拨的工分单按实记入，各生产队根据工分下拨单向大队结算。

由于堕民们及堕民的子女极大部份都是文盲，这事就很自然的落到了贾信华和阿菊的身上，由于大队办公室地方也不宽敝，常要开会等彼此会受到影响，所以就借云兆家的堂屋进行操作，二张八仙桌拼起来，把全村的户口簿分成二大拶，贾信华由底下向上抄写，阿菊由上向下抄写，云兆叔由于兼职了大队党支部的支委，再加上日常工作和帐户往来等事情要处理，所以是没有参与抄写，只是在上下午各来一次看看他们做得怎么了指导一下。

贾信华和阿菊二人面对面的坐着抄写，她因为对村子里的情况了解，不时地会问贾信华抄到谁家了，有时候会提醒贾信华说某家的某人已经死亡了，要叫不要在新的户口登记册上列入，有时候抄得累了，就会拿出半导体收音机放一段戏曲或者音乐。

可惜多的是一些大好形势的政治宣传，多听也不要听了，就是二个人海阔天空的瞎聊，阿菊妈会常走过来将炒好的瓜子或者蕃薯糕拿来给贾信华们消闲吃。这一段时间贾信华常吃了早饭就到她家去抄写，中饭和晚饭全是在她们家吃的，阿菊妈说省得贾信华一个人回家再去烧在她家吃省事，贾信华起初不好意思还是回家去吃了，可是阿菊自这次以后就不给贾信华好脸色看，嘟中嘴就象欠她三百两似的，阿菊妈看了悄悄的对云兆叔在说：“你看，阿菊看到信华回家去吃饭，一个下午就是不说一句话，恼火着哟，你去说说吧”。后来云兆叔对贾信华说，要贾信华不要再回家吃饭了，来来去去的麻烦事小，化了时间怕任务不能按时完成这可事大了，贾信华不吃他们自已也是要吃这些菜的，只不过是多了一双筷子而已，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的话下次帮他们家做一些别的事好了。贾信华从此以后就天天在阿菊家吃饭了，阿菊妈总是把好吃的拣到贾信华的饭碗里，阿菊看到了脸上就会汤漾起幸福的笑容。

贾信华一边在抄写别人的户口本，一边关心的是自已，看到分给自已抄写的这一拶的里面没有自已的，就趁阿菊不在的时候偷偷的去看，发觉阿菊将自已的户口本上《成份》这一栏空着，什么也不填，好一个有心计的阿菊啊，自已原先的户口上成份这一栏上明明白白的写的是“资产”，可是新的这一栏里是什么都没有，真的是疏忽了吗？阿菊啊，凭你这样聪慧而又细心的人是{jd1}不可能这样的。

贾信华看着这页记着自己命运的薄薄的纸片眼睛湿润了。贾信华回到自己的坐位上，拿起一张老的表格准备在新的空白表格中填写的时候，猛的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柯普堂”。贾信华不由自知的叫了出来。“喳的啦？”阿菊问他，“你不认识这个柯普堂的吧，他是一个住在火车路上的哑巴光棍……很可怜的一个人”。

人的名字用字就是只不过三个字，而且用来用去的也就是这么几个字，所以重名的特别多，这个柯普堂啊，贾信华太熟悉了。他从会稽师范毕业后就到明海县教书，学校的支部书记就是这个柯普堂，当然和贾信华现在抄写户口簿上的柯普堂不是同一个人，这个做学校支书的柯普堂出身也是堕民，住在离芦水村20里外的大山村的庙宇里，堕民们很少有象芦水村这样的的村落定居，多数是象欧洲的吉普赛人一样流浪着，不过吉普赛人是住大篷车，而堕民们是住庙宇庵堂寺院，男的抬桥，做吹鼓手，阉猪，剃头，女的做庙堂娘，伴娘等作为营生的手段。这柯普堂的母亲就是从芦水村嫁到大山村去的，柯普堂的母亲也就是贾信华的姑姑，那个时候贾信华的父亲贾全能还在做人家的伙计还没有发达做老板，后来抗日战争胜利了，市场繁荣了，贾全能自已开了工厂和商店，柯普堂也曾去过他舅舅的店铺学过生意，解放后农村分房分土地，这柯普堂就回到家乡参加了土改，由于他读过小学在土改中表演积极，住在庙宇里没房没田，是标准的贫农，土改结束就进了当地的小学当起了小学教师，这个柯普堂热衷於出卖灵魂丶卖友求荣，善于乘人之危对朋友落井下石向上级领导奉承拍马。通过镇反肃反，整风反右，四清等几次政治运动，逐步踏上了支部书记的宝座。贾信华师范毕业就是分配到他表哥柯普堂做书记的名下学校教书，那个时候刚好是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很有必要”运动开始了，1960年19岁姑娘邢燕子登上了《人民画报》的封面，接下来的几年报纸长篇累椟的报导关于邢燕子董加耕的事迹，这个柯普堂是什么运动都是最积极的，他表示自已的阶级立场的鲜明，加上他母亲和贾信华的妈这二个姑嫂之间本身的矛盾，就大义灭亲首先把贾信华给扫了出去。从此贾信华就开始了到堕民村里种起了田，当上了新一代的农民。

新的户口登记册全部写出了，接下来是将有选民资格的名单用大红纸张榜公布，写毛笔字是贾信华的专长，他专门临摹过柳公权的贴子，唐故左街写了不知多少遍，也专门学过隶书汉礼器碑和曹公碑，这次可是给贾信华出足了风头，他首先把大红纸张折叠成几行几竖，在这横行直竖形成的空格中写上齐齐正正的每一个选民的名字，所有看到过的人全呆住了，阿菊更是开心得比是自已写的还要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