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车把上的酒壶  （小小说）

金  昌

认识老白，是因为那个破xx铝壶。铝壶漆皮脱落，凸凹不平，滴溜在他的车把下，继续着摆动的磨蚀与磕碰。我想，一个收破烂的，吃啥好的了？大冬天还挂个水壶。就觉得稀罕。这一稀罕，就认识了。

那天早上，我坐在地摊上吃烧饼喝稀饭，身边就来了老白。只见他取下铝壶，往低矮的餐桌上一搁，要了一碗糊辣汤，喝了一口，就拧开壶盖递到了嘴边。

我生性好奇多话，见他喝汤还要就水，更觉稀罕，便搭讪着问，这大冷的天，喝汤还就凉水？

老白笑笑，抿了一口，说，不是水……说着，把壶递了过来。

又笑了笑，说，散酒，不是很好。

哦，是酒。是酒壶。我说，谢谢，早上我不喝酒。

其实我也是个杯里天地宽，壶中日月长的人，也是个想把烦愁搁酒杯里淹死，装酒壶里泡死，用酒精xx死的人，但只能在晚上淹，晚上泡，晚上把烦愁xx掉。因此，对一早就喝酒，而且是就住糊辣汤喝酒，仍觉稀罕，又搭讪着问，你早上，就糊辣汤喝酒？

老白说，天冷，挡挡寒。

又说，酒是个好东西，冷了御寒，累了解乏，心里不畅快了消烦闷。

我笑笑，说，其实酒不御寒，不解乏，也不消烦闷。只不过是个自我xx。

老白说，那你，也xxxx？

我是个私营印刷厂的校对工，要是一xxxx醉了，校稿时把“乌”看成“鸟”把“汆”看成“氽”，把“睢”看成“雎”，那可就给人家老板惹祸了。于是摇摇头说，早上我不xx。

这样一问一答，就认识了。一认识，再在早餐摊上碰面时，话也就自然的多了。我说，人家都骑三轮车、电动车了，你咋还拉个架子车？

老白说，脚蹬的三轮车得三百多块，电动三轮车得三千多块……唉，收破烂不就是个勤快嘛，晚睡点早起点，人家歇时咱不停就是了。

相识中，我不但知道老白勤快，还知道他把家里的地丢给老伴，独自进城收破烂，是为了多挣个钱，让自己读大学的儿子手头宽余一点，少为上学的花费分心，少在老师和同学面前为难。于是便有了恻隐之心，说要把厂里那个收下脚料的老邢撅掉，让老白去收厂里的那些下脚料，便给老板说了自己的想法。

老板是个颇富同情心的人，说，这个老白，该帮。可是人家老邢收了好几年了，突然撅掉，咋好开口哩？

我说，你不好开口我就来说嘛。

于是，趁着老邢再来时，我把他领进一个小饭馆，点了一瓶酒四个菜，赵匡胤杯酒释兵权一般，借住酒醉把老邢撅掉换成了老白。自此，只要厂里的印刷机开，裁纸机响，老白总能收到一些纸边纸条和拆下的包装纸、包装箱，每天也就有了固定的保障。

光阴荏苒，转瞬就是三年。三年后的{yt}，老白突然客客气气地说，我想，想请你吃饭……还有，还有老邢……

还有老邢？我觉得蹊跷，问，你认老邢？

老白说，成年累月街上转，转着转着就认识了。

又说，儿子毕业了，不让我再收破烂了。说一定要谢谢你，谢谢老邢。

我高兴地说，你儿子来了？哎呀过得真快……我去，我一定去。

老白说，你猜老邢和我儿子选的哪家饭馆？他卖个关子，又说，就是你请老邢喝酒的那个饭馆……

那天，我醉了，但我没忘记让老白留下那个酒壶，并对老白说，我要把它挂在家里，让孩子知道它的故事……

（共1,223字）

2010年2月26日  于新乡

*发表于《新乡日报》2010年3月15日

 金昌：本名高怀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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