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质书——台灯_刘苇_新浪博客

《物质书》

 

文/刘苇

 

题记:世界是由物质构成的;人亦如此。而所有物质都有其精神性一面,哪怕一块小小的石头。

 

台灯

    台灯是温暖的。冬夜里,只要钦亮一盏小小的台灯,瞬时,房间的一角生动了起来,被灯光照射的区域,成为孤寂的庇护地。人在灯光下,心思会收拢起来,凝神静思,犹如光柱那样,射向内心的某一个特定区域,哪怕独自一人黯然神伤也是清澈温婉的。我喜欢在寂夜里,灯下阅读,或蔓延冥想,心思随书籍或音乐游向远方,常常不知不觉把自己带向遥不可知的神秘之地,思维的湖边,闪烁着琴音的波浪,粼粼光影之外是虚空,仿佛沿着琴弦之波,可以抵达轮回的边缘。

    台灯是静穆的,就像一把悬挂着的提琴,静静注视她,依然能听见那些深情幽婉的弦音,只要它亮着。它是日常的,却又远离着日常,把人带到心安的静处。一身疲惫地从外面的风雨中回家,脱去衣衫洗个热水澡,然后舒坦地躺在沙发上,摁亮边上的台灯,一切尘世的烦恼即刻消散。

    或者两个人在灯下喃喃细语,偎依着,灯光散布在他们身上,他们身上优美的弧度在灯光的边缘处起伏,照出旖旎的景象。两个人温暖的世界。静穆的灯光依然演奏出柔婉的音韵,那些音符与节奏,在飘荡,仿佛灯光是海边的篝火,海水起伏拍岸,退下又涌上,循环往复着。

    这一刻,台灯是舞台上的灯光,壁炉架上的水晶雕塑是他们静穆的观众。因他们的演出无需喝彩声,他们自身的体验就是幸福的源泉。台灯令这一幸福时刻弥漫。

    钦亮台灯的时刻就是夜晚来临的时刻。黄昏去后,沉寂降临,台灯亮起,事物即刻变得明晰起来,在这个区域之内,都是你熟悉的,一切可掌控的,有着一种水落石出的深情。存在的实在。台灯犹如一句隽语,意味深长的短句从房间的文本里单独地跳出,醒目地写上我们的眼眸。

    简·奥斯丁在一间小房间内,桌边的烛光就是她的台灯。她用烛火般跳动的短句写下那些轶事,她的眼眸在烛光的映照下闪闪发亮,仿佛那些有趣的人物就出没在她的房间内,她与他们对话,用隽语写下他们的事迹,嘲讽他们的愚拙或者赞美他们的良善,她的叙述带着顽皮与狡黠,用纳博科夫的话,那是她的“智慧的笑靥”。而吴尔芙则是忧伤的,她忧郁的眼眸在烛光的映衬下像深邃的湖水,她的小房间里则有幽灵出没。她的房间内有镜子,白天镜子将花园里的树木,飘动的窗帘,水边的光影,树上的翠鸟映入其中。晚上,在烛光下,出现在镜子前的只有她自己,或者说,她透过镜子看见另一个自己。此时,她灵魂出窍,她将镜子中的人物称呼为伊莎贝拉,仿佛她看着伊莎贝拉从镜子里走出,从小抽屉里取出书信,那些书信“用缎带打着蝴蝶结,上面撒着薰衣草杆儿或者玫瑰花瓣儿”。而吴尔芙则透过镜子端详她,包括镜子里映现而出的房间,“从她那张面具似的冷面孔判断,她的感情丰富,经历曲折……越想着伊莎贝拉,就越觉得她的房间影影绰绰,充满象征;角落似乎越发阴暗,桌椅腿似乎更加细长,更像鬼画符了。”(吴尔芙《镜子里的女人》)

    焦灼、忧虑的吴尔芙最终离开了那个房间,怀里揣着石头,慢慢地走下湖水之中,与那些她曾见过的幽灵会面去了。在一本以吴尔芙为引子的《时时刻刻》的小说里,迈克尔·坎宁安描述了两位忧郁女子,她们在幽闭的房间内,台灯下,读着吴尔芙的小说《达洛卫夫人》,忧伤地想要步吴尔芙的后尘。《时时刻刻》将这一不同时空里的三个女子(包括吴尔芙本人)聚拢在一起,在《达洛卫夫人》的xx下,她们犹如一次超越时空的相互探望。而在《时时刻刻》里,她们各自的精神幽吟,则组合成了一部女声三重唱。吴尔芙曾经复杂地将人的意识比喻为灯光(当然,以她的时代应该是烛光)照射下的半透明的信封——“人生是一圈光芒四射的晕轮,是自始自终都环绕着我们意识的半透明的信封”(吴尔芙《现代小说》)。也许,没有比这更为神奇、更为诗意的说法了。

    台灯,可以照见我们的意识。我们在{yt}的辛劳之后,在灯畔坐下,静静地,让意识幻化开来,像那光晕。意识的远处,光晕不及的地方,仍有光亮着,那是意识本身的光亮,台灯只不过是唤醒了意识,犹如火柴划过磷面,发出亮光,点燃柱香,此后意识之香会自行缓慢地燃烧,升起思绪的烟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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