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生活_天涯博客_有见识的人都在此_天涯社区

  朋友转来关于卢安克的访谈,才知道这个德国志愿者,已在广西农村生活了十多年。看了他的博客,{zd0}的感觉是他活得很真实,平凡而踏实的一种存在。这种真实淳朴而坦率,令人感动,又令人反思,也许会影响某些人未来的生活吧。
  
  柴静的卢安克访谈http://www.bullock.cn/blogs/chjguancha/archives/91469.aspx
  
  一
  
  我和卢安克坐在草地上,七八个小孩子滚在他怀里,常不常地打来打去。
  
  我本能地拉住那孩子的手“不要这样”
  
  “为什么不要这样?”
  
  我就差说“阿姨不喜欢这样了”,绷住这句话,我试图劝他们“他会疼,会难受”
  
  “他才不会”他们嘎嘎地笑,那个被打的小孩也乐。
  
  卢安克坐在小孩当中,不作声,微笑地看着我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后来问他“我会忍不住想制止他们,甚至想要去说他们,这是我的{dy}个反应,可是你不这么做?”
  
  “我知道他们身上以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他们不同的特点,都可以理解。”
  
  “但是理解够吗?”
  
  “如果已经理解,然后再去给他们说一句话,跟反感的一句话是不一样的。”
  
  我哑口无言。
  
  二
  
  我采访姐弟俩。
  
  弟弟卖力地劈柴,大家都觉得这镜头很动人,过一会儿火暗下来了,摄像机拍不清楚了,就停下来,说再添点柴。再过了一会儿,我让弟弟带我去他的菜地看看,他拒绝了。
  
  “为什么呢?”我有点意外。
  
  “你自己去”,他看都不看我。
  
  我纳闷了一晚上。
  
  卢安克第二天说给我听“那时候正烧火,你说你冷了,他很认真的,他一定要把那个木柴劈开来给你取暖,后来他发现,你是有目的的,你想采访有一个好的气氛,有做事情的镜头,有火的光,有等等的这样的目的,他发现的时候,他就觉得你没有百分之百地把自己交给他,他就不愿意接受你,而你要他带你去菜地看,他不愿意。”
  
  我当时连害躁的感觉都顾不上有,只觉得头脑里有一个硬东西轰一下碎了。
  
  “目的是好的,但是是空的。”他说。
  
   “空的?
  
   “空的,做不了的,如果是有了目的,故意去做什么了,没有用的,没有效果,那是假的。
  
   “你是说这样影响不到别人?”我下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个很奇怪,我以前也没想过,想影响别人,反而影响不到。因为他们会感觉到这是为了影响他们,他们才不接受了。”
  
  
  
  三
  
  孩子在火边俯耳跟他说悄悄话。
  
  “你肯定在说怎么考验我们”我猜。
  
  卢安克对他笑“不行,他们城里人会不喜欢”。
  
  我隐约听见一点“是要拉我们去玩泥巴?”
  
  他转头问我“你喜欢土吗?”
  
  “当然了”。我认为我喜欢,在我对我自己的想象里,我还认为自己喜欢在下着大雨的时候滚在野外的泥巴里呢。
  
  采访结束之后,是傍晚六点多,天已经擦黑了,山里很冷。
  
  卢安克忽然站住了,温和地问我“我们现在去,你去吗?”
  
  “现在?”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我自己头脑中的{dy}反应是“我只带了一条牛仔裤”。
  
  就这一个念头,一切已经逝去。
  
  我根本不敢再回答我想去,那是做作。如果硬要去,弄得满身泥,甚至雀跃欢呼……只会是个丑陋的场面。
  
  
  
  四
  
  “当时发生什么了?”
  
   “我记不起来了”
  
  “那个时候你怎么想的?”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沉静地看着我,他在采访中有很多次说这两句话了。
  
  一开始,我看着他,脑子里几乎有个嗡嗡的尖叫的声音“这个采访失败了,马上就要失败了”
  
  之前曾经有同行,几乎是以命相胁地采访了他,但xx没有办法编成片子,就是因为媒体的常规经验,在他面前是行不通的。他不是要为难谁,他只回答真问题-----真正因为未知和交谈而xx的问题,而不是你已经在他书里看过的,想好编辑方案的,预知他会怎么回答,预知领导会在哪个地方点头,观众会在哪个地方掉眼泪的问题。
  
  我放弃了。
  
  我不带指望地坐在那儿,手里的提纲已经揉成了一团,这些年采访各种人物,熟极而流的职业经验,几乎土崩瓦解。
  
  然后我发现我在跟他讲那个我小学的时候,近视后因为恐惧而把视力表背会的故事,是鬼使神差说出来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说这个,我甚至早就忘了这个事,但我现在把它说出来了,而且说了这么长一段。我以前约束过自己,绝不在电视采访时带入个人感受----这是我的禁忌。但我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画着黑色惊叹号的禁忌也一起在尖叫中粉碎了。
  
  我看节目的时候,发现我自己讲的时候目光向下,很羞涩,就象我八岁的时候一样。
  
  
  
  五
  
  然后我才知道,他说他不记得了,是真的不记得了。
  
  “以前我的思考都在头脑里发生,我想到了,但我做不到。现在我不思考了,只感受,反而做到了我之前想做而做不到的,因为思考变成了生活,变成了行为。”
  
  看他的博客,会清晰地看到他这个变化的过程。
  
  他之前写过《与孩子的天性合作》,写下他的研究和经验。几十万字,现在他已经不再记得写过什么,他也不认为会有什么可借鉴的模式。他说他不再思考,也不再写了,只是感受。我当时看的时候担心他坠入虚无,直到采访时,才知道我头脑中的桩子插得何等之深。
  
  “你认为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如果自己作为老师,带着一种想像,想像学生该怎么样,总是把他们的样子跟觉得该怎么样比较,是教育上{zd0}的障碍。这样我没办法跟他们建立关系,这个想像就好象一面隔墙在学生和我的之间,所以我不要这个想像”
  
   “但是即使是我们平常接触到的一个很好的老师也会说,比如说我想要一个有创造力的,有想象力的,什么样的学生,他也会有他的一个标准,难道你没有吗?
  
   “那学生做不到,他会不会放弃呢,会不会怪这个学生?”
  
  “可能会失望。”
  
  “我以前考虑过很多方法,{zh1}放弃了,方法都没有用,{wy}有用的是老师的心态,老师心态最受影响的就是那种学生该怎么样的想像,他总是想着这个,他没办法进入适合学生的心态,没办法真正去看学生是怎么样子的,如果很开放地看得到,没有什么想像,很自然地就会有反应,适合学生的反应,而这种反应学生很喜欢,很容易接受。”
  
  所以他才说,他没有任何可写的了,他曾经在博客里以巨大的篇幅批评和反对过标准化教育,反对整齐划一的校园,反对“让人的心死去”的教育理念,他跟现实世界里的问题较着劲,现在他说他放弃了要改变什么的想法。我刚一听的时候也一惊。
  
  他说“如果想改变中国的现状,然后带着这个目的做我做的事情,那我不用做了。幸好我不是这样的,我不想改变,我没有这个压力。”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接着往下问“如果不是为了改变,那我们做什么?”
  
  “当然会发生改变,改变自会发生,但这不是我的目的,也不是我的责任,也不是压在我的肩膀上的。”
  
  “改变也不是目的?”
  
  “它压着太重了,也做不到”他说“但你不这么想的时候,它会自已发生”。
  
  有人跟我形容过听他说话的感觉-----你以为是禅悟式的玄妙,其实背后是严整的逻辑体系,是一步步推导认识的结果。
  
  “你原来也有过那种着急的要改变的状态,怎么就变了,就不那样了?
  
  “慢慢理解为什么是这个样子,理解了就觉得当然是这样了。
  
  “你对现实xx没有愤怒?
  
  “没有。”
  
  “你知道还会有一种危险是,当我们彻底地理解了现实的合理性,很多人就放弃了。”这是我的困惑。
  
  “那可能还是因为想到自己要改变,所以没办法了,碰到障碍了,就放弃了。我也改变不了,但也不用改变,它还是会变。”
  
  “那我们做什么呢?”
  
  “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勇敢一点。”
  
  六
  
  “你想要爱情吗?”我问他。
  
  他四十一岁了,他在广西的农村从青年变成了成年人,他没有家,没有房子,没有孩子,光着脚穿着球鞋,因为那里买不到一双45码的袜子。
  
  “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没经历过。”
  
  我当时的反应,是心里一惊,一紧。
  
  但他接下去说“我在电视上看过,觉得很奇怪。”
  
  “奇怪?”
  
  “电视上看那种爱情故事,根据什么感情产生的,我不知道。怎么说?一个人属于我?我想像不出来这种感受。”
  
  他说过,他能够留在中国的原因之一,是他的父母从来不认为孩子属于自己。
  
   我说“可是我就连在你身边这些小男孩的身上,都能看到他们对人本能的一种喜爱或者接近,这好像是天xx?
  
  “他们属于我,跟爱情的那种属于我不一样的。一种是能放开的,一种是放不开的。
  
   “能放开什么呀?”我还是没听白。
  
  “学生走了,他们很容易就放开了,没有什么依赖的。但我看电视剧上那种爱情是放不开的,对方想走很痛苦的。”
  
  “你不向往这种依赖和占有?”
  
  “不。”
  
  八
  
  在节目后的留言里,都有一种共同的情绪,卢安克给人的,不是感动,不是那种会掉眼泪的感动,是让你呆坐在夜里,想“我现在过的这是什么样的生活?”
  
  今天中午在江苏靖江,饭桌上,大家说到他,坐在我旁边的一个人也很触动,但他说“这样的人绝不能多”
  
  “为什么?”
  
  他没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这样的人绝不能多”
  
  “为什么?”
  
  他看上去有点茫然,喃喃自语“会引起很多的矛盾……他在颠覆。”
  
  这奇怪的话,我是理解的,他指的是越了解卢安克,越会引起人内心的冲突,会让人们对这个社会很多固若金汤的常识和价值观产生疑问。
  
  我问过卢安克“你会引起人们的疑问,他们会对原来这个标准,可能不加思考,现在会想这个对还是错,可是很多时候提出问题是危险的?
  
   “如果怕自由,那就危险,自由是一种站不稳的状态。
  
   “从哪儿去找到这种能不害怕的力量?”
  
   “我觉得如果只有物质,那只有害怕,如果有比物质更重要的事情,就不用害怕了。”
  
  他在片子中下过一个定义,“脑子里没有障碍才是自由”
  
  七
  
  我采访的孩子里有一个最皮的。
  
  我跟任何别的学生说话,他都会跳进来问“说什么说什么说什么?”
  
  等打算跟他说话的时候,他已经跳走了,或者把别人压在身子底下开始动手了,我采访他的时候,他急得不得了,前摇后晃。
  
  他只有呆在卢安克怀里的时候,才能那么一呆十几分钟,象只小熊一样不动。即使是别人挑衅他,他也能呆住不还手。
  
  “文明就是停下来想一想自己在做什么”卢安克说,但我从来没见过他跟孩子去讲这些道理。
  
  “语言很多时候是假的”他说“一起经历过的事情才是真的”
  
  他陪着这些孩子长大,现在他们就要离开这所学校了。这些小孩子,一人一句写下他们的歌词组成一首歌,“我孤独站在,这冰冷的窗外……”“好汉不需要面子……”大家在钢琴上乱弹个旋律,然后卢安克记下来,他说,创造本来就是乱来。
  
  这个最皮的孩子忽然说“要不要听我的?”
  他说出的歌词让我大吃一惊,我捉住他胳膊,“你再说一遍”
  
  他说“我们都不xx/但我愿意为你作出/不可能的改善”
  
  我问“你为谁写的?”
  
  “他”他指向卢安克。
  
  以下文章转引自卢安克博客http://luanke.jiaoyu.org/
  
  2005年 钱没有用
  
  有了办事处,我就可以在中国合法工作,可是我不能为以办事处的名义做的事收钱,也不敢从我代表的那个协会得到钱。毕竟我没有为他们做过什么事情。政府部门更不会(从经济上)管我的事。所花的钱都是我爸爸给的。以前,我爸爸每年固定给我的钱有5,000多元人民币。从2003年起,由于利息的变化,我每年得到的钱有10,000元人民币,同样被花完。2006年利息又下降了,我又是一年得5.000元人民币。但是我也不敢接受别人的资助,因为我无法回报。如果接受,我就永远有一种欠别人什么的感觉,不能不听他们的话,就不能再自由地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我花钱比较乱。开展活动不用很多钱。我们去年的活动花了430元,我和我哥哥在2003/2004这个学年的生活费是700元左右。开支较大的是医疗费:我为医疗费花了8,000元,其中5,000元是为3个村民花的。我另外给了村民1,900元,主要用于归还xx。另外,我帮电视台买录像带花了1,760元。出差做咨询工作花的有500元。我的钱每一年就这样花完了。下一个学年,我就花了5.600元印书(免费的内部资料)。
  不要保密的是,另一个电视台送给了我价值600元的空白录像带。但出版书所得的稿费我不敢接受,所以让出版社直接给了我朋友办的一个学校。他们很需要。以前我也接受了写文章而得来的稿费,但现在我已经不敢接受,也让他们直接转给不同学校。别人给我捐的13,206元,我拿出7,206元转给了香港一个基金会,另一部分就退给了捐款人。
  其实,如果给我多一点钱,我的研究工作也不会做得更好,只是别人利用我钱的现象会增加。学生直接说出来大人不敢说的想法:他们每天都问我想要钱。他们说"我知道你的钱是花不完的"。
  我喜欢把每年一次得的钱安排用在整个一年或者几年内,可是我身边的人不会这样。如果他们的手里有钱,他们不能不去马上请客把它花完,也不能理解我怎么不马上花。如果我要坚持我的方式,在他们的眼里看起来就非常地自私。所以有一段时间我只好承受,让他们花完。
  他们对环境东西的态度是把它消费完,然后再买新的。虽然他们自己买不起,但他们就是不能意识到环境东西的"生存"需要。缺少的是自己创造新东西的想法。在这种消费的态度下,什么都会被用坏了,而我给他们送东西仅仅强化了这样的生活态度,让他们更想不到自己去创造。
  在我坐拖拉机翻车后,我住的那家人以为现在什么都完了:"让'雷锋'出事的责任可承担不了,可能要坐牢。"他们也很怕我父母知道,来找他们的责任。可是他们怎么会有责任呢?后来也没有政府的人或其他人来管这件事,使我住的那家人终于相信:我其实不是什么重要的、有权利的人物。他们可能想:"怎么没人管,车主反而还能向他要钱?这样他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去说服领导的用途。"
  后来,我最可靠的活动帮手就不像以前那样以住院为借口客气地骗我,而是直接去偷我爸爸给我的整一年的经费。偷("拿")了之后,对他们还是没有什么后果,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们的麻烦。好像可以很随便地对待我。对他来说,我这个已经没有钱又不会引起领导xx的人现在就成了一个没用的东西。所以他们再也没有以担心的原因限制我。我终于得到了我的自由,从现在开始,我都是一个人在山里走我的路,很舒服。
  我也要理解:有那么多找我的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家里,把他们家当成不用问,随时都能住进来的招待所。那么,他们也就应该可以不问,随时都使用我的钱。所以我不想打官司。如果我去报复,我就会变得和他们一样,这就是我自己不好了。吃亏没有那么可怕。如果我变成一个心里有仇恨的人,那才可怕。只有我承受并允许这些事情在我的身上发生,它们才能暴露和表现出来。我很想信任别人,不想建立仇恨。吃亏没有谁都不信任别人的社会那么可怕。屯里的朋友本来是好人,只是被我的钱给捣乱了,我不应该有这笔钱。那么,我后来离开了他们家,还在这里公开写下来所发生的事,是不是不应该的?
  以前,我哥哥送给他们全屯做项目(修路等)的钱对管理它的人来说也是一个太大的引诱。在我去银行查的时候,这笔钱也已经不在了。结果不仅是全屯对这家的信任垮了,也是全屯以内都放弃合作,比如放弃了修自来水等项目,再也没有了以前那种团结的气氛。捐款的{zh1}结果,就是破坏人与人之间的气氛和关系。再过了半年后,屯里物质的条件虽然越来越好,可是以前的快乐再也不回来。公路和拖拉机给他们也带来了车祸和死亡。留下的,是一种虽然互相理解可是悲伤的气氛。
  我又一次体会到:靠给钱去帮助穷人,使他们的生活变得不实际了,使得他们更不想自己去创造。"其实,钱是那么容易来的"这种不实际的看法,可能就引起了他们心理的病,把他们对于钱的概念给弄乱了。帮助这里的人并不像挣钱和送钱那么容易。甚至如果用钱去扩大某个项目,这个钱只会替代项目原来通过它过程的形成所包含的精神,让精神死亡。而因为我花钱的方式不是我自己就能控制的,如果还是给我,这只会增加别人对我的束缚。只有我自己没有了钱、自己也接不到朋友的帮助,我才不是别人手里的"弄钱工具"。因为我自己想做的事情跟钱无关(不需要钱),我在没有钱的时候能更自由地做。
  许多不好的事情都要发生。只通过这些不好的经历,我们才能获得意识。村民和我,都被唤醒过来了。总是都是不好的事情引起了意识,而意识是改变创造好未来的一个基础条件。
  
  
  
  所以我不会主动反抗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相反,我的命运会让我多吸引这一类的情况。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都只能寻找它们并承受。由于我被动的特点,别人就可以得到什么。他们得到的不是我主动给的,而只是由于我被动和承受的特点,它就发生在了我的身上。我自己不会放弃的只有我对精神自由的追求,并从人类精神的需要来接受的任务。
  只有别人破坏我个人的生活,世界需要发生的事才能通过我和我身上的破坏去发生。只有我个人的事情被破坏,别人才会意识到他们自己的做法。如果不让别人破坏我个人的、其实也是多余的享受,我就无法让需要发生的事由我去发生。
  这一段时间,我搬到了板烈小学生的宿舍楼去住。现在我也已经习惯了跟学生一起上他们的、没有隔墙的厕所。板烈小学里跟学生一起的生活节奏非常好、因为非常稳定:早上6:30跟学生起床、中午跟学生睡觉两个小时、晚上9:00跟学生睡觉。在他们上课时,我跟我的朋友蒙令华修改书、偶尔也上五年级班的课。只有我朋友带来的手机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干扰和紧张。我真觉得,只要有电话,我的工作效率就低了。在这两个多月内,我天天在我们自己建的游泳池里面跟学生一起游泳。后来,我在这个小学生宿舍楼楼梯后边的小房间里还住了差不多两年。
  帮我修改书的朋友走了之后,我就每天翻译一本鲁道夫史代纳写的书《孩子成长的力量》。我先用德文的思维方式在纸上翻译成中文。然后再用电脑抄下来时,我就用中文的思维方式做修改。这时我真正得到了为了翻译所需要的安静。切学乡的人不那么影响我。现在我们都互相地理解。另外,在下了几天的大雨后,塌方的山很多,使我们乡几个星期都不通车。想访问我的人到了镇上之后,就放弃而返回了。
  
  后来,我还是到了城市,可是在离开的路上经过翻车的那个地方时,我已经感觉到了,翻车的这件事情永远地把我的生活跟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联系在了一起。本来,这个地方和这里的人能感动我,让我流泪,只是,因为我接受不了他们给我的那么多的爱,我才把他们从我的心中排斥了出去。
  我到城市的时间不会很长,不过在2004/2005这个学年我去了几次。我认为,农民需要看到我的生活,可是城市人才需要我的研究成果。因为谈自己太主观,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帮助,所以我们只谈朋友们正在开展的项目,让我们帮解决他们工作中的问题。这样工作的效果非常好,能说的都比较适合他们的工作需要。比如,跟民工小孩搞活动的参与者让我谈他们做杂技的需要,因为杂技可以让小孩欣赏自己身体的能力、能让他们合作、又能让他们感觉到自己能做一些别人做不到的事。假如搞大型活动,我们就无法解决具体问题。
  在城市,我还可以发现这样一种规律:如果一个人做事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他有这方面的兴趣、因为他想做得更好,这就会提高他做事的质量。为了更好质量的工作,别人自愿就会给更多的钱。所以不为钱,而是为了理想做事的人会得到很多的钱。但如果他们接受了,这些钱又会影响到他的工作和别人今后对他的信任。所以,如果一个好人要继续起到好的作用,他就不能接受他该得的回报。如果接受,他自己的生活会变得美好,可是如果不脱离出现的这种美好的生活,他也只能自己享受。
  其实,我在发达的地方总是觉得很难解决自己的生活。在城市做的都只是为了生存而已,使我越来越感到:活不活都一样。在农村却不一样。
  通过我过去的经历,我已经知道{wy}的帮助穷人的办法。在城市帮助农村是不可能的。能真正帮助农民的不是钱,也不是一个方案,而是城市人的时间。{wy}的能帮助的办法是:自己成为一个人才,去穷的山区生活并放弃与农村人不同的生活要求。虽然农民不会承认外地人与他们有同样的生活条件,可放弃还是需要的。不过,自己所做的事和实践的生活则要跟农民xx不一样。只有在与他们同样的情况下实践他们想像不到的事情,他们才会相信,这是他们自己也能做到的,使他们学习。
  所以,我写书和做研究还是回农村去做、还是在酒鬼的身边来做。虽然农村人影响我的工作,虽然在这里的大人根据传统无意识的思维习惯还不能相信我来这里没有其他的对于他们保密的目的,使部分人对我有看法。不过,这样我的工作却能教育只从情感来做事的、喜欢我的小孩,而我的书又能接受一些实际的因素。
  2004年8月时,我的去美国留学的朋友回中国了。所以我到成都帮他们做建设工作。全国来的志愿者大概有10个。这里的3个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朋友才是中国大陆最xx的专家。他们做到的,我都做不到。他们让大家参与到他们的事情。通过他们能学习的是,虽然自己的做法不一样,但并不责怪别人根据自己文化的生活方式,还有对各种方式的宽容。如果要让大家参与我在农村的事,我确实做不到,因为我会觉得失去了属于我自己的事,好像占了别人的地方一样。所以,我很佩服城市的朋友们并作为他们大家里的客人。
  我就开始每晚给这里的两个固定参加的和几个偶然参加的志愿者口头翻译鲁道夫史代纳的演讲《人类健康的成长》。我用了46天,每天备两个小时,然后口头翻译,再后一起来讨论。后来我还给他们口头翻译鲁道夫史代纳的书《精神科学》(Theosophie),有4个志愿者参加。本来我打算在城市去见各种各样的人,可是一到了就觉得,没有了胆量,不敢见。
  你就这样承受吗
  到了10月,我接了板烈小学校长打来的电话。他说,3年级一个叫牙东云的非常活泼的女孩早上很早就到那边去游泳,她的腿被水冲到最下面排水的那个小洞里去,使她无法上来。她的同学在上面哭,也不敢叫别人,被卡住在下面的牙东云就这样淹死了。
  原来这几个排水洞应该是关闭的,可我为了跟学生修被大水破坏了一部分的水坝,把它给打开了,修好后马上又下雨涨大水,然后我一直都没有把它们关好。我这样一个"小"错误就带来了这么严重的后果。牙东云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我和同学们的水坝项目。她给了她的全部,而我只给了这么一点点时间。在发生这件事情之前,一个巫师说过,因为水坝的结构是弧形的,它需要一个小孩的灵魂去顶它。另一个巫师根据倒下的一棵树曾预言过牙东云的家要受害。不管这件事情是不是必须发生的,我都认为我有罪(责任)。
  电话里牙东云的叔叔说:"……你以为他们家是文盲,给他们2,000元就可以逃避责任。这是你在笑他们的,太看不起一个小孩的生命。"在他说要跟我打官司时,我只好说:"那我只能配合你去坐牢"。我整个身体都发抖了。
  如果我被判刑可又不让我坐牢的话,会不会是让我离开中国,离开我在中国要做的事?我在城市的一些朋友就开始帮我想办法如何能把责任转给"该负责的人",可是我不愿意让这件事情变成一件去对付受难人的事情。我的朋友怕我承受,可是我累了,我不想争,我只想承受,不管发生的事情会是怎么样的。我相信会发生该发生的事。
  回到了板烈小学时,我听到有学生说:"你是鬼,不,你是我的朋友"。拜访牙东云家之后,我去改造游泳池。我一边把大水带来的沙子挖到水深的地方去,一边想:这个家很困难,他们应该得到帮助,而且我有责任,我应该赔钱。只是我自己没有他们要的那么多。如果我让我的朋友给钱、让他们替我来赔偿,这就等于我不承受我的责任,而把责任转给了别人。怎样才能自己来承受自己的责任?
  做改造游泳池的工作,我做得越来越疯狂,我感觉到必须以劳动来偿还我的罪。到了晚上,我完成了本来计划用3天的工作,使得我身体已经动不了了。
  村里有人说:"他应该赔钱,他的钱那么多",而另一些人对我说:"这个责任不应该是你的",只有牙东云的爸爸都没有跟别人说任何话。后来,他、他们家里的爷爷、我和校长同意只让我赔我有的那么多钱(一共5,000元),不要多的。正好在我最对不起别人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以前在林广屯找过我的一个女的,并说,她想"帮"我对付牙东云的家。她受不了我"吃亏"。我告诉她:如果不放弃抓住好处和放弃好处所需要的不老实的自私的做法,我就永远不能脱离互相的伤害、永远不能改变世界。谈判也只是一种保证双方好处的做法,并不能创造一种代替矛盾的和平。如果我为了能做到更多的好事去利用不诚实的手段,所谓的好事永远只是个借口。为什么不能让我承受我的罪?
  我最不希望她去对付需要安慰的人,所以我不让任何人告诉她牙东云的家。学生们大部分时间都围着我,而因为她不愿意和学生交流,她在这时就不敢靠近我们。反而她以为我在这里不快乐,想让我离开这……。我知道她是为我好,是我没有处理爱情关系的能力,所以我在下{yt}和帮我修改书的朋友到靠近山顶的一个学生家去躲避。
  
  
  后来,我到县城把我留下的4,850元(还差150元)给了该得的人。我没有留下今年可用的钱不要紧,我可以不坐车,镇上和两个乡之间的小人行路我都熟悉了。重要的是,我还能走这些山路、还能留在这里做事。而过了一个月,我跟牙东云的家就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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