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传媒“排气阀”作用看网上意见现象

                                       陈力丹 宋子婧

    社会如同大锅炉，气压太高时要通过排气阀排气。社会学家刘易斯·科塞（Lewis A.Coser）形象地把“排气阀”应用于社会学，指出：社会存在着矛盾和冲突，而对于这些矛盾和冲突，社会主体会产生一些不满情绪，如果长期得不到释放，使这种情绪不断堆积，便会产生许多社会问题。一个社会，需要设置一类经常化的、制度化的通道，以实现不同社会主体之间的沟通，以及发泄不满情绪，它将保障社会运转的安全，及时排泄累积的不满情绪，有利于社会的稳定。

    大众传媒作为一种信息和意见的平台，可以起到这样一种作用。也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传媒被形象地喻为“社会的排气阀”。19世纪50年代英国遇到克里木战争危机，即严重的官僚主义造成与俄国交战的克里木前线大量伤病员死亡，国内舆论沸腾。于是，议会成立了一个调查委员会，前往克里木战场调查，然后向议会做出公开报告，泛泛指责政治{lx}，琐碎地批评具体责任者，从而使舆论平息下来。xxx谈到这一情形时写道：“一般来说，委员会完成了它作为减轻舆论压力的安全阀的任务。”在克里木战争中，英国的传媒此前大量反馈前线的士兵情绪，此后大量报道调查委员会的行踪，实际上充当了社会排气阀的角色。

    社会转型时期，社会动员与实际所获之间必然存在差距，矛盾增多，很多不满的情绪会通过众多个人行为表现出来。当前信息高度发达的网络时代，更多的人通过互联网表达自我。人们越来越倾向于把现实中的不满情绪发泄出来，自行减轻压力和痛苦。那么，网上的这种意见现象，我们应该如何妥善控制？最近的网络上的两个事件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

    今年两会期间，《财经》杂志记者问某省政协主席官员财产公示的问题，他反问记者：“如果要公布，为什么不公布老百姓财产？”3月16日，南方网报道：网友“天乙”号召老百姓公布自己的财产，以回应这位高官“为什么不公布老百姓财产”的质问。报道配发邝飙的漫画《脱吧！到你了！》。3月20日，凯迪网站的网友转载了漫画。该漫画随后被4000多个网站转载，18天内“凯迪论坛”持续跟帖4180页，65870条，点击量达到2394229 次。网络在这期间成为了网民排泄怨气的渠道。

    其实，网民这么高的关注热情，基本上是一种单向的情绪释放。一位网友写道：“虽然现实世界里没有任何回应和响动，但在网上，网民却在围绕着那幅漫画狂欢，落寞地狂欢。”事实上，网民的这种狂欢并非是实际要做什么，也并不会对社会产生明显的危害，他们自己也很明白，仅仅是一种情绪的释放。另一位网友写道：“明明官员根本不在意我们做什么，但我们也不能只是等待，瞎热闹就瞎热闹吧，先顶这个帖子。”可见，网友这种行为是一种意见的表达，同意了就顶，把发帖作为了一种表达意见的渠道。而网络适当的开放这种渠道，实际上发挥着传媒排气阀作用。只是由于帖量太大，凯迪网站总编室被迫刊于4月7日刊登红色告示，将该帖锁定，制止了新帖的无限增长。

    当今是信息爆炸的时代，人们获取信息的渠道广泛而多样，简单地xx不能解决问题。管理网络意见，与其采用强制删除的手段，不如运用温和的管理办法。对于一些敏感的话题不用过于惊慌失措，一味妄图强制性的遮盖，应该给网民一些发泄的空间。随着时间的推移，网民的情绪自然消退，关注的热点转移。这种管理方式在许多国外很早就有应用，例如日本松下公司就将公司负责人塑成橡皮人，置于一间屋里，让心生不满的员工对自己讨厌的上司塑像进行棒打，使他们内心的不满得到发泄。管理者认为，员工心生的不满如果没有得到及时的发泄，会造成潜在的沟通危机，对企业产生更大危害。他们通过为员工创造一个发泄不满的场所或途径，至少部分解决这个问题。在理论上，他们提供的场所或途径即“排气阀”。        

    4月6日前后，网上出现恶搞PS画《清明上河图之城管来了》。发帖人先上传了一张《清明上河图》的局部图，接着……“忽闻人惊呼：‘城市管理者来了’，顿时马惊人慌，只见骤然飞急水，忽地起洪波……城垣尽倒，商铺皆休……数年后，城市管理者系统成立十周年成就展在博物馆开幕。展区正中悬挂一巨幅清明上河图，城垣依旧，只人烟不再，有上书曰：汴京城市管理者模范城！”这幅讽刺漫画同样在网上引起巨大反响。网友纷纷顶贴，对于城管的不满情绪在网络上大爆发。

    近年来，网络上经常出现类似恶搞城管的帖子。网友对“城管”的解释多为负面，以致城管变成了一种形容词，例如“你也太城管了”。这种以幽默的方式抒发的情绪，也产生了一定的效果。成都市某区城管局相关工作人员看到网上热传的这幅《清明上河图之城管来了》后表示：“作为业内人士，触动很大。”在一定意义上，网络较好地发挥了社会情绪排气阀的作用，矛盾双方通过网络这一平台有所对话，这有利于缓解双方的对立。

    网络往往是敏感话题的集中地，我们以往的惯用办法是强力监管，十分紧张。其实，对于网络意见现象不必过于惊慌，管理网络应重在疏导而不是封堵，可以有一些灵活的应对办法。不防换一个角度去考虑，使网络充分扮演好“排气阀”的角色，将网络视为一个适当的出气渠道，允许网民的一些意见存在，将各方的意见都予以释放。xxx的意见环境是多种意见并存的环境，较为极端的意见在这种环境中往往被稀释，其作用的发挥变成非常有限。

    各传媒，特别是网站，除了提供排气渠道外，更应发挥自身的资源优势，主动疏导、引导社会公众的情绪，让各种社会意见纳入有序的社会生活中，实现“言论立网”。例如人民网的“人民时评”，在网民中就有很大的影响力，作为xx信息的来源，网站理性的观点，容易得到较多人的响应，也能够较好地疏导网民情绪。传统媒体对网络的意见的适当报道，也会影响网络意见，成为网络意见的必要补充和xx引导的外在力量。例如央视的“新闻1+1”栏目，经常就网络中流行热点话题组织讨论，也许争论形式上很激烈，其实一旦有机会表达，即使没有得到公众的热烈反响，当事人的火气已经变得平和多了。

    通过深化报道进一步澄清问题，或者提出另外一些问题来分散公众的注意力，也是传统媒体实现温和管理引导的重要方式。作为社会排气阀，传媒还有很多涉及社会心理的问题需要研究。传媒是一种重要的社会信息资源，其作用当然不能像锅炉上的机械排气阀那样简单，如何使传媒能够充分而稳妥地发挥社会“排气阀”作用，我们还有许多技术性的细节需要进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