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如果说崔略商是一个不自觉就会发光发热的小太阳，那么戚少商就是那春天里最为温柔和煦的日光，自然而然就会温暖周围的人和事，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惯，因此也对那种生人勿近的冷气场人物产生了特别敏锐的洞察力。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戚少商不禁露出一个苦笑，看来顾惜朝这座冰山十分坚固，想要温暖融化他，必定还需要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

顾惜朝回到家里，换上一身白色居家服，耳根终于清静了，可过了一会儿又觉得静得有些过分，于是打开了电视机。他很少看电视，只是经常开着电视当收音机听新闻。不一会儿突然又传来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虽然他曾经极度幻想有关傅晚晴的消息会突然来临，可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幻灭之后，他不再期待手机铃和敲门声，甚至开始有些排斥平静的生活被打扰。所以当他没好气地打开家门，见到戚少商那张笑得人畜无害地脸孔时，眉宇间微微地紧了一下。

“那个，我家楼下住户的水管坏了，关了一楼的总控制阀，停水了，要明天才能修好。要不我请客咱们一起出去吃？然后……能不能借你家浴室一用？”戚少商维持着诚恳的眼神，温和柔亮的目光一瞬也不偏移地注视着顾惜朝。

顾惜朝皱起眉头，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原本不想与任何傅晚晴之外的人分享自己的生活空间，可面前戚少商的眼神太诚恳，诚恳到让稍有良知的人都不忍拒绝，于是他叹了口气复又开口道：“我不喜欢在外面吃，不过我这只有泡面和速食。”

“没关系，我那边有食材，我去取来一起吃！”戚少商笑了起来，怕顾惜朝反悔似的火速转身而去。

顾惜朝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在看到戚少商以一种充分发挥人类潜能的速度抱着一堆东西挤入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了一点儿引狼入室的错觉。

准备晚餐的气氛很好，戚少商为了表达谢意反客为主下了厨，给顾惜朝做了几道家常菜和一锅超辣的酸辣汤。顾惜朝平时并不吃辣，但是看到戚少商往汤水里猛放作料时，却并没有出声阻止。

席间，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大都是关于工作的话题，多数是戚少商提问，顾惜朝很随意地附和，而他的回答通常不超过五个字。

“小顾啊，来尝尝我这拿手好汤！特别辣，但是喝下去会感觉热乎乎的，很舒服很过瘾的！”戚少商自来熟的功夫也是十分惊人的，这才没几天，对顾惜朝的称呼就从顾工变成了小顾。

顾惜朝略显倔强的眼里透着点儿不情愿，没有接过戚少商放在嘴边吹了吹气让汤凉了一点才递过来的汤碗，戚少商见他犹豫不决，笑着问他：“怎么，你怕吃辣的吗？”

顾惜朝微一挑眉，正色道：“谁说我怕了！”然后接过汤碗就咕咚咕咚地往下灌，没喝几口又立刻放下汤碗咳嗽起来，为了让汤水咽下去而不是忍不住吐出来，憋得脸都红了。

戚少商忙端了杯水过去拍顾惜朝的背，轻声道：“慢点慢点，喝口水压压吧！”

顾惜朝低着头咳嗽，半天才抬起头来，潮湿的眼睛里泪光盈盈，满脸的愤慨，显然是被辣得够呛，说不出话来。

戚少商满怀歉疚，却忍不住盯着顾惜朝张口吸气的嘴看，他还记得在那个貌似美妙的梦里，那青衣公子的双唇是多么的柔软。梦里的画面和此时眼前这个人的唇交叠在一起，造成了极大的视觉冲击，让他忽然就有了恍如隔世之感，仔细观察竟之下，竟发觉就连那副漂亮唇瓣里面的牙齿也是一样的整齐莹白，下牙间还有一条可爱的小缝隙，他还记得当他以舌尖探入其中，从对方牙齿内外两侧反复舔舐那条牙缝时的颤栗感。

顾惜朝见戚少商的脸色突然僵硬得有些异常，才惊觉自己失态了，抄过他手里的水杯转过身去大口喝水。他承认自己的确是在逞强，甚至多少还有些无意识的自虐。在晚晴离开之后，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谁一起在家里吃这种家常菜了，久到让他非常的不习惯，以至于刚才看到戚少商在厨房忙和又摆好一桌饭菜的时候，眼眶都有点儿发酸。他不是不会下厨，而是宁可靠泡面速食度日也不愿意回想起与晚晴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有些伤口烂在心里，腐败变质甚至发霉，如果得不到医治，大概就会这么疼上一辈子吧。

“我在公司资料组看过你以前的设计图，非常的优秀，也给我带来许多有益的启发，像你这样的人才，不做建筑太可惜了！”戚少商甩了下头抛开脑中那些旖旎的念头，手掌抚上顾惜朝的肩膀，“我见你家炉灶虽然没什么尘土，但煤气的阀门却是关着的，煤气表上也积了一层灰尘几乎看不清楚读数了，我想应该是很久没开过火了吧？冰箱里除了啤酒、鸡蛋、水果之外，就只有速食，柜子里除了泡面就是一堆大半已经过期的调料，老是吃速食泡面这些东西很没营养的。怎么，是不会做菜还一个人过日子没心情开火？”

戚少商的关心很直接也很纯朴，他的掌心温热，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贴着顾惜朝的肩膀，让不习惯被人如此露骨关怀的顾惜朝觉得有些无措，又忍不住有些怨恨，怨恨戚少商为什么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把别人心里的伤口挑开来说事儿，难道这是戚少商的兴趣吗？还是说他这是在变相报复自己曾经在工作上对他咄咄逼人的刻薄？

顾惜朝躲开戚少商的手，回过头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又重新戴起了冰山面具，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仿佛竖起了浑身的刺儿，随时准备对敌人发起攻击。

戚少商却装作毫无所觉般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脸：“你不喜欢，我就不说了，不能吃辣的就不要勉强，不开心也要直接说出来，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变得开心起来。”

“这是你被人抢了女人之后的经验之谈吗？”顾惜朝不但不领情，反而勾起唇角语气轻佻地对戚少商冷嘲热讽，眼中也多了几分精明和怨恨。

戚少商丝毫没有被激怒，反而更加温和地答道：“虽然事实的确如此，可是我也不想的。每个人都有许多心愿，尽管不是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但是却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我想，这或许就是生活。”

“多管闲事！”顾惜朝冷哼着起身，丢给戚少商一个冷漠的背影，“我累了，你完事儿就滚吧！”

直到顾惜朝的背影没入卧室并狠狠碰上房门，戚少商才收回视线，摇头苦笑地收拾起餐桌上的残局。磨磨蹭蹭地洗好了碗，卧室那边依然没有动静，戚少商又去洗澡。

顾惜朝靠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看着墙上的挂钟，又竖着耳朵听到外面传来咔嚓的关门声，觉得戚少商终于走了，就起身准备去洗澡。他脱掉袜子和裤子拿在手里，一边解上衣的扣子，一边往卫生间走。

他万万没想到，一打开卫生间的门就看到一个真实到不可能是幻想出来的裸男，裸男的上半身有一半还挂着浴乳的泡泡，这画面有些滑稽，却震撼得让xx没有心理准备的目击者，除了瞠目结舌之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戚少商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顾惜朝一脸惊讶的僵在那里，有些尴尬地笑笑，一脸无辜地道：“不好意思，我忘了锁门。”说完又xx自若地迈进整体浴房，拉上镶着磨砂玻璃的浴房门。

顾惜朝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就在刚才的那一刹那，他的脑海里浮现出的居然是那个早已被刻意遗忘的诡异梦境——戚少商神情专注的脸孔在眼前不断放大，有些强硬有些霸道地呼吸不容拒绝地将压过来，他本能想躲，却没有办法让自己的脸挪动半分。

他看到戚少商闭上了眼，被酒气熏得有些发红的脸上透出一种近乎膜拜的气息，仿佛期待许久般小心翼翼，又仿佛等待太久般迫不及待。直到鼻尖相抵，距离近得再也看不清眼前的脸孔，顾惜朝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急促的呼吸比心跳更凌乱，鼻息间满是一种潮湿的令人迷醉的味道。明明是唇齿间被同性之人侵犯到溃不成军，体内深埋的想望却以一种陌生得让人隐隐担忧又跃跃欲试的翻江倒海之势掀了起来。他们两人一个已经衣衫混乱，一个却依旧穿戴整齐，有点堕落又有点禁忌的危险气息横流，那时候如果没有突然醒来……

顾惜朝的手停留在上衣最下面也是{zh1}一颗还没解开的纽扣上，直到不久之后浴房里传出哗啦哗啦的水声，才恍然回神，惊觉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回忆起那个梦境里真实得根本不像是在做梦的亲吻？！

他狠狠地瞪着磨砂玻璃上映衬出的挺拔人影，泄愤般地将手里的袜子丢进洗衣机，然后将上衣的纽扣一颗一颗重新系好，{zh1}套上长裤，却没有要回避的意思。

戚少商迅速料理好自己拉开浴房门，见顾惜朝仍然站在原地，那复又穿戴整齐却裸着双足的人正以一种好整以暇加看好戏的轻佻眼神望着自己。

戚少商又退回半步，抱着浴巾哭笑不得地说：“小顾，你这么看着，我会不好意思。”

“我以为戚工故意不锁门，就是想被人看的，所以在下才勉为其难，满足阁下的暴露欲！”顾惜朝冷哼，语气里透着一股子落井下石的凶狠劲。

戚少商心说小顾这人还真是得理不饶人，说他戚少商是暴露欲，这句话相应的潜台词不就等于说他顾惜朝自己是偷窥狂吗？当然戚少商不会把这话说出来与顾惜朝针锋相对，只得有些无奈地叹道：“小顾，我可没那么变态，我要出来咯！”

在顾惜朝的盯视下，戚少商背过身去不紧不慢地擦身穿衣，心道：小顾啊，你想看就给你看个够好了，呵呵！

戚少商动作很慢，颇有自信满满大秀身材的意思，待穿戴好后，头发还有点滴水地朝顾惜朝走来，脸上挂着两只酒窝不怀好意道：“现在你看完了，该我看了，一人一次才公平嘛，嘿嘿……”

“滚！”顾惜朝忍无可忍，满脸黑线地推着戚少商的胸膛将他赶出卫生间，大力关门上锁，然后听到门外传来戚少商爽朗的大笑，突然觉得耳朵仿佛被针扎了一下，忍不住低咒一声，“无赖！”

戚少商一边笑一边擦干头发，然后窝在沙发里看电视，顾惜朝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刺眼的画面。

“小顾，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戚少商的脸上又挂起那种人畜无害到让人不忍拒绝的笑容，边说边向顾惜朝招手，“来，作为赔罪，我帮你擦头发！”

顾惜朝回他一副“你有病”的眼神，冷冷地下逐客令道：“不早了，我要休息，阁下请滚吧！”

“那好吧！”戚少商从沙发上站起来的动作很帅气，他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又转过身来对顾惜朝说：“你冰箱里那些啤酒我都没收了，老吃那种食物又喝酒很伤胃口的，以后你要喝就过来敲门吧，在下随时奉陪！”

顾惜朝脸上的神情从惊讶到愤怒再到凶狠一时间变了几个颜色，戚少商趁他爆发之前丢了一句“晚安”就迅速闪人关门，几乎同时就听到门的里面不知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发出杀气十足的剧烈响声。

戚少商长出一口气，那人身上的杀气真是很重呢！他又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两条好看的长腿和裹在拖鞋里的那对同样好看的裸足，不禁摸着下巴想，这人当真是得天独厚，平时就吃那些没营养的东西居然还能长成这副样子，皮肤又好得不像话，实在是太没天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