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窗纱湿。
读着黛玉的诗,间隙间听见十一月的风在飞舞,而窗外的雨已分外凉薄,走出去竟让人彻骨地寒冷了。
好象手里还在涂鸦着大段眷恋夏天的文字,秋天已快从指缝溜走,接着,冬天突兀地闯进来。在走廊尽头那扇开开合合的木门吱呀的声响里,四季轮换、时光流转,平静如常,然而却在不经意间,包藏了多少的秋梦绿、几度的春草黄?南迁北徙的候鸟依然会在秋风吹雨的夜晚飞抵我心灵寂寞的窗台,我只愿将心情付与黛玉满诗缱绻的哀伤,并抢在秋天随同飞鸟转身之前,写下点什么,有关这静美的秋季,这美丽的夜雨诗意,名曰“秋窗风雨夕”。
古今文人不乏写秋风秋雨之作,道尽了寂寞写尽了凄凉,愁煞了古人亦痛煞了今人。不过,总蕴藉着温柔灵气,萌动着朦胧诗意,其中,李商隐的《夜雨寄北》堪称典范: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竹,却话巴山夜雨时。
对窗而立,暗淡的烛光照着密密的雨脚,窗上雕镂的花纹已被雨浸湿,夜间的秋雨渐渐地挤满了小池。你呵出一团氤氲的雾气,用温热的手指在被雨浸润的空间里划出你思念中的名字。扯几根青丝作药,以心的xx煨之,我就在你的三千白发里筑巢,用目光相互取暖,在一夕之间遥望见隔世,那时你是油灯下手持书卷的青衫,我是溪边浣纱的红袖……
我的思绪会被这淅沥的雨声撩拨起,牵扯进古典感的爱情,和那思念的凄清,又转换成河中更密的涟漪,转化成路上更稠的泥泞。
此时,秋意似浓若淡,窗亦开还闭,风似有若无,雨时断时续。秋、窗、风、雨在这一夕间配合得天衣无缝,组合得绝妙xx。我爱极了这一种诗意,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最华丽的语言在它面前亦显得苍白乏力了。
于是总在雨疏风骤的凉秋夜,被心底缓缓绽放的无眠花朵唤醒,次日清晨,却惊见窗外已是枯叶化蝶,落花成冢。桐夜晨飘跫夜语,它们定如我一样,昨夜守望了那秋、那窗、那风、那雨、那一夕,转而悲怜起生命的短暂、柔弱与无常来。想来黛玉病卧潇湘馆,和泪写下《秋窗风雨夕》,正如那般“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你在幽闺自怜”如此人生大梦的凄凉境遇了。
昨日霜降,冬天恐怕要来临了罢,很多画家都不能为这个季节着色,那是因为他们将最绚烂的色彩都留给了秋吧。可她分明一袭素衣,只在秋风吹雨的夜晚独坐窗前,将那令人沉醉的静谧美好,赋予那悬于天地之间的琴弦,化作一段段细弱的语调。
如此神秘,如此飘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