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记忆的三月雪经历有三次，一次是在泰州工作时。那是一个阴郁的三月天。我奉命去附近的姜堰调查一宗民事案件的相关情况。我是在某个下午抵达姜堰的，薄暮时分，阴沉的天空开始下雪。我先去找到晚上入住的小旅店，打开油漆斑驳的木门，把行李靠墙放好，在简易木棕床上小坐，然后瑟缩着、小心翼翼推开木窗，于是我看见沉寂的街道上暮气渐浓，灰头灰脸的楼房上空、楼与楼的缝隙里小雪交加。晚上我写了一首诗，“三月犹寒雪，空街任意飞。交加留碧瓦，跌落润春莓。惨淡天无色，悲凉酒一杯。龙蛇须起蛰，何日有惊雷。”龙困于郊，须惊蛰而起，须风云际会，须雷声隐隐。唯雪落无声，则早晚必死。故西海览此诗曰：“此诗人之忧生也。”

     第二次是在1998年的三月中旬，那回的雪下得很大。记得我站在风雪堂西面的窗前，看着楼下那块积雪的草地以及更远的麦田。“新枝折尽过江风，三月江南似朔冬。催雪春雷声滚滚，集鸦郊野雾蒙蒙。楼台渐没寒花下，燕雀时啼舞絮中。正值青苗颜色好，偏愁郭外灌田翁。”西海览此，叹曰：“此诗人之忧民也。”

     大前天下午下了很大的雪，昨晚又下了很大的雪。早上起来取车，挡风玻璃上积雪约有二寸，而且冻得很结实。为了能弄出一块可以看清前进方向的了望窗，我花了很大气力，手指几乎冻僵了。雪积在车顶上，积在不远处那堆黄沙和横七竖八的枯树枝上，积在身后那片人字形青瓦屋顶上。我没有写诗，根本没想到要写。我坐进车，打开唱机，我只想听首靡靡之音。但唱机偏偏唱起了帕瓦罗蒂的歌曲，那首威尔第的《游吟诗人之看那可怕的烈焰》。那种雄纠纠气昂昂的节奏使我不自觉把力量集中到了右脚的油门踏板上。

     听雷老虎说中国的两会正在北京隆重召开，无数美女记者围着高官转悠。高官和暴发户都学会了秀，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言和腔调取震慑人心或钓人胃口。北京的雪比这里大，气温比这里低。但据说人民大会堂和中南海是最暖和的地方。诗人闻此，无忧，故无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