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西边：
大家好！从今天起，由我荣幸滴来为大家主讲《书法是怎样炼成的》。
我叫易西边，西南动大（全称西南人力车动力大学）艺术学院的客座教授。有很多人说，我们这些人，白天教授，晚上禽兽。很幸运，我，只是白天和大家见面。

嗯——谈到书法，我想在座的各位以及电视机前的朋友们都不会陌生。关于书法的著述，无论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也不可谓不多。但是，我站在这个讲台上，和大家一起讨论书法的相关的话题并不显得多余，相反，我认为还是有相当必要的。

不陌生，并不代表就真正了解——“熟知并不意味真知”。著述多，并不意味着都切中要害。至少在我看来，以现代人的视角重新切入书法，重新梳理相关理论观点，已经迫在眉睫。否则，我们永远是拿着古人的旧船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

很多书法史著作，对于书法艺术的整体流变，有这么一个看上去很是精炼的总结——“晋人尚韵，唐人尚法，宋人尚意，明人尚奇，清人尚变”；在民众中间，这个说法也流传很广。可惜的是，这xx是胡扯。

大家都知道对联。给出了上联，回下联的时候，总得考虑上联的内容和结构。于是乎，下联的内容和结构总是受到上联的制约，有时候更是牵强附会。我把这种根据上联作下联的思维方式叫做“对联思维”。这种思维在生活中随处可见。譬如，两个小孩吵架。甲说，你不要脸。绝大多数情况下，乙会回骂道“你才不要脸”。鲜有回骂“我xxMM”的。

正因为这样，有人说了句，“晋人尚韵……”，后来的人就喜欢屁颠屁颠滴与时俱进，非得弄个整齐的骈句出来，生拉活扯滴硬要用一个字来囊括整个时代的万千气象。这不是件很荒唐的事情吗？

不要被那么几个字牵着鼻子走，带到九霄云外，朦朦胧胧、浑浑噩噩滴来思考问题。啊~

百家讲坛的总编一定要我把主讲标题写为《书法是怎么炼成》的。然而，“书法”一词，含义颇多。它可以指技法，可以指艺术类别，可以指书作成品。那么，我到底是讲技法如何炼成的呢？还是书法艺术如何炼成的呢？还是针对书作成品？抑或是兼具三项？因为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所以我就“被书法”了。这照样是对联思维，其目的就是为了迎合大家的对联思维嘛。

在以下的讲述中，我主要围绕文字图式来讲解。换言之，我所主讲题目的xx表达是《文字图式是怎样炼成的》。之所以避开书法二字，讲文字图式，主要考虑到各人对于书法一词的理解有所差异，容易引发混乱。甚至连我们的书法学界，也未在书法概念的定义上达成一个较为统一的共识。如果从文字图式入手，能够较为有效地避免这些麻烦，方便我们研究。

栏目旁白：书法一直是中国古代文人仕士热衷参与的一门艺术，它被看做是中国艺术中一朵瑰丽多彩的奇葩，集中体现了东方人特有的审美情趣。到了现代，书法更被一些人追捧为“艺术中的艺术”、“中国文化核心的核心”。那么，易西边教授对于中国书法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呢？他是怎么来思考书法艺术的相关问题呢？

《书法是怎样炼成的》，百家讲坛正在播出—— 

易西边：
图式是什么？汉典对于“图式”一词的解释是：测绘地图所依据的各种符号注记的格式。内容包括地图上所用符号的式样、尺寸和颜色，注记字体和排列，以及地图整饰形式和说明等。 我所讲的书法图式，是在书法艺术中来讨论的，它指文字笔画以及文字自身的形状、排列、墨色。书法图式呢，根据我的研究，主要受到四大因素的影响。

{dy}，书写资料，即笔、墨、纸、砚。
第二，人的身体机能和书写姿势。

第三，模仿。
第四，文字范式。
第五，人的主观心态。

其中{zh1}一项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因为它更多涉及笔迹心理学的内容。

首先，我们来看笔墨纸砚，也就是文房四宝。我着重讲讲笔。

我们在审视文房四宝的时候，要善于进行两项对比：纵向，是古今对比；横向，是中外对比。如此，我们才能够深刻地体会中国传统书写资料给中国文字图式带来的巨大影响。

蔡邕在《九势》中写道，“夫书肇于自然。自然既立，阴阳生焉；阴阳既行，形势出矣。藏头护尾，力在其中，下笔用力，肌肤之丽。故曰，势来不可挡，势去不可遏，惟笔软则奇怪生焉。”

这段话，蔡邕提出了书法史上一个xx的观点：“惟笔软则奇怪生焉”。这句话说得对不对？俗话说，尽信书不如不读书，这个观点，我个人以为是错误的。诸如“不是很正确”、“不xx对”这般捣糨糊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蔡邕认识到，毛笔“软”的特性所带来的神奇效果，这不可否认。但是，他将“软”视为“奇怪生”的惟一原因，这就不免显得武断了。理由有二：

{dy}，毛笔除了“软”这一基本属性以外，尚有其他特性。比如，笔头的形状，类锥面体。这同样是不容忽视的。排笔同样是软的，为什么就就没有生出奇怪来？——锥面的笔头会有更多发挥的空间，能产生更多变化。

第二，“奇怪生”除了毛笔自身的原因以外，还依仗于其他书写资料的配合，也与中国的文字有关。

举一例说明：我们今天使用的钢笔、中性笔、圆珠笔都时需要墨水的。它们的墨水都是出厂前，就已经配制好了——成千上万只笔都装的是按照相同标准配制的墨。这么一来，在书写的时候，文字的颜色（墨色）便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变化。在古代，情形截然不同。虽然说，正式的场合，配墨比例也很讲究，可在闲暇时光，消遣娱乐时，浓淡稀稠可以是随心所欲的，因此，我们所看到的书法作品才有那么多厚薄润枯的变化。

嗯——尽管如此，蔡邕至少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向了毛笔，提醒我们，毛笔这一书写工具对于中国书法的{zy1}贡献，这也算是一种认识上的飞跃。

至于东方人为何选择毛笔作为书写工具而不是其他，我觉得呢，和取材难以有很大关系。大家不妨查一查“竹”在世界的分布。可以这么说，竹子xx不是毛笔，但是在中国毛笔xx是竹子……地理环境对于人文影响由此可窥见一斑。

栏目旁白：竹子是森林资源之一。全世界竹类植物约有70多属1,200多种，主要分布在热带及亚热带地区，少数竹类分布在温带和寒带。竹子是常绿（少数竹种在旱季落叶）浅根性植物，对水热条件要求高，而且非常敏感，地球表面的水热分布支配着竹于的地理分布。东南亚位于热带和南亚热带，又受大平洋和印度洋季风汇集的影响，雨量充沛，热量稳定，是竹子生长理想的生态环境，也是世界竹子分布的中心。

易西边教授认为，正是竹子这种特殊的地理分布，造就了东方特有的书写工具。那么毛笔就在书写活动中，如何对文字图式施展影响呢？

在生活中，我经常遇到这样的人，十年如一日地临帖，自称是“临帖主义”。他们对于书写资料并不讲究，认为既然是练内功，就不要太在意外物。拿着中锋纯羊毫临王羲之的尺牍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这样做，好处不是没有，可它的确是一件事倍功半的事情。晋人的毛笔，卫夫人《笔阵图》中说，“要取崇山绝仞种兔毛，八九月收之，其笔头长一寸，管长五寸，锋齐腰强者。”传王羲之《笔经》也说，“诸郡兔毫，唯赵国毫中用，赵国平原光泽，无杂草木，唯有细草，是以兔肥，毫长而锐。”贾思勰在《齐民要术》中，对三国时期制笔方法记载是：“先次以铁梳兔毫及羊青毛，去其秽毛……以所整兔毫为笔柱……”。

由此可见，兔毫为那个时期制笔的主要原料。此种笔头挺拔尖锐而锋利，弹性比狼毫更强，书写起来流利畅滑、笔笔精到，且笔画间游丝相连气脉相通。倘若要以羊毫软锋刻意为之，不单增加腕指的运转动作（“拟画”增加），求得形似已经极为难得。

有人会说，“好啊，这样不正练习运笔，增加笔力吗？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这里涉及一个玄机。要解开它，就必须介绍两个概念——“拟画”和“书写”。只要深刻地理解了这两个概念，我们就能明白很多道理。譬如，毛笔对于笔法的影响。这里呢，我先抛出这两个概念，在以后的节目中，再行解剖。

以上，我们从蔡邕的论断入手，略作分析，介绍了毛笔制造材质（以笔头的硬软为指标）对于文字图式的影响。

其实毛笔笔锋的长短、笔头粗细、含墨量，乃至笔杆的长短正倚都会影响到文字图式。只不过，这些影响，有时候很单纯，有时候则是较为复杂的。如何复杂呢？我们还是通过举例来揭示。

【例】

一个人分别拿着短锋羊毫和中锋狼毫，较为随意的写同样几个字（仿佛拿着钢笔写字）。一般而言，前者所书写的文字笔画丰满、厚重，笔画间的呼应不明显，后者清瘦、凝练、劲道，笔画间常有游丝连接。这种差异主要是书写工具的属性不同所造成的。

问题是，这个人时常想用短锋羊毫写出中锋狼毫的效果。这个时候，就只有通过加强或者改善对短锋羊毫的操作来达到书者的目的。这般操作必然与使用中锋狼毫的方法有所差异。

问题还表现在，这种操作方法被人熟悉并加以模式化以后，又被人再次运用着，借以操作中锋狼毫。于是乎，中锋狼毫笔下的文字图式发生变化……

栏目旁白：易西边教授认为，中国传统的文房四宝对于成就中国独特的书法艺术有着深刻而广泛的影响。毛笔有各种属性的差异，墨有浓淡稀稠的变化，纸张的湮没效果，砚的辅助作用。那么对于文字图式的影响因素还有哪些呢？

请看下集《“撇”和“捺”引发的疑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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