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乡每年冬天的夜里,总会做一个相同的梦:梦中的我大快朵颐,在香甜地啃一截甘蔗,常常是那一截甘蔗还没吃完,梦就醒了。醒来虽已无泪沾巾,却还是要于迷糊之中惆怅好久。
甘蔗是家乡的特产,也是我童年时农民创收的主要经济作物,家乡地肥水美,种出来的甘蔗甜脆爽口 ,出糖率极高,除了榨糖,它还是孩子们价格低廉的水果。
春三四月,甘蔗苗拔节而出,剑状的叶子丰神俊秀,蓬蓬勃勃,昭示着无与伦比的旺盛生命力,夏天,灌足了雨水的甘蔗苗迅速疯长成艾青笔下的青纱帐。
甘蔗叶的中间有一条硬的梗,两边是软软的叶,叶沿很锋利,不小心的话会割破手指头。但是我们还是爱玩它,做蔗叶小船是童年的我们乐此不疲的游戏,蔗叶肥美的时候,取大约十五厘米左右长的一小段,两端分别对折进去三厘米左右,然后沿叶梗小心翼翼将蔗叶撕开,将撕开的蔗叶掖进另一边的撕开的蔗叶里,另一端又如此反复,这时,一条青翠漂亮的两头尖尖翘翘的蔗叶小船就大功告成了,就像用红薯叶辦成项链和耳坠一样,这些小小的发明和创造,这些不花钱的玩具使童年的我们欢乐xx。
冬天来了,青纱帐换了新装,甘蔗们全穿上了褐黄色的衣裳,收割甘蔗的{dy}件事是把它们身上干了的叶子给褪去,我背着小背篓跟妈妈跑到甘蔗林去,妈妈全副武装,套袖,帽子,围裙,手套。甘蔗很高,根根都超过两米,矮矮的我只能把甘蔗的脚叶给剐下来,一时间,整个甘蔗林里只听见剐叶子悉悉索索的声响。褪去衣服的甘蔗是那么的美丽,它们裸露着身子站在冬天的阳光里,我蹲在林子里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走进了童话的世界里。甘蔗的叶子挽成了一小把一小把,然后变成了灶膛里呼呼燃烧的火苗,映红了我的脸蛋,煮熟了一日三餐,温暖了我的童年。
上坝有一个糖厂,它消化了坝子上所有的甘蔗,冬天糖厂开工了,熬糖的时候,空气里便有丝丝缕缕的甜香,这甜香随着微风一直飘到了下坝 , 飘进我的鼻孔,然后住进了我的心里。我曾经和几个小伙伴偷偷跑糖厂去玩过,看见轧糖机吐出来的雪白的渣就像山一样高,工人们把它们打成捆送上船,据说又是造纸的好原料。
小的时候。妈妈教我吃甘蔗,她说:妹儿,吃甘蔗要从梢吃到根,会越吃越甜, 她还告诉我,吃甘蔗要吃完一根,不能只挑吃根部吃,否则,不甜的给谁吃呢?谁都知道甘蔗根部那截最甜。现在想来,这件小事实际蕴含着最朴素的人生哲理。先甜后苦与先苦后甜的人生是截然不同的选择与截然不同的感受啊。
有一年,我回到老家,看着爸爸专门给我留的甘蔗,我狠劲儿的吃啊吃,我要填补我内心的的遗憾,我要了结我梦中的夙愿,却怎么也吃不出记忆中那份甘甜,我终于明白,在梦里,我反反复复咀嚼的不是甘蔗,而是思念和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