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白天来得晚,八点半的时候,才看到太阳从强巴林寺的方向不情不愿地探出头来。散步在昂曲河边,沐浴在初春的阳光里,惊喜地发现河边的柳树前两天还紧锁的嫩芽已经舒展开来,稀稀落落地几片在晨风中战栗,给河岸增添一抺若有若无的绿。土不拉叽的昂曲河,似乎也得到了春的暗示,水流得更欢畅了。 突然想到了比如的柳树。 到那曲一年零二十四天了,已近四月,那曲周边山上的草没有一点要绿的意思。日子像过期的蒸馏水——让人觉得没一丁点的滋味。 早上醒来,王老板嬉皮笑脸地推门进来问:“今天去比如(那曲的一个县,‘比如’在藏语里是‘母牦牛’的意思)一趟,你们谁去?” “不去。”郑和唐几乎同时说。 那两小子在比如呆过大半年,知道此去的艰难,不用考虑就推辞了。我听他们说过——去比如的路不太好走,也犹豫地摇了摇头。 “比如的树都发芽了,你不去看看?”老王对着我狡诈地引诱。 “发芽了?”一年多没见过一棵树的我从床上跳起来。 “我去。” 能感觉到身后老郑和小唐坏坏的笑。管不了那么多,我太想看看树了,而且还是绿树。 先是给车加满了油。门口的顺康超市刚好开门,匆匆拿了些水和干粮,往车上一扔,向南出城直奔比如而去。 出了城也告别了平坦的路面。咱没去过非洲某个更为贫穷些的国家,不知道他们的路况是个什么样子。羌塘大草原上的国道317线在我印象中恐怕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国道了。 地无三尺平,路无三里直。陆风虽不算名车,毕竟也是一台八成新的越野,一般路面上跑感觉减震效果还可以,这路面上它却像个醉汉,忽而左突右闪,差点儿滑到路边的深沟;忽而暴跳如雷,手抓住车门上方的扶手也免不了把你颠得撞了头;忽而老态龙钟,一个小小的坡就气喘吁吁欲上又下(缺氧所致)。 一路上的风景大致相同。远处的雪山,湛蓝的天,触手可及的云;白的山羊、黑的牦牛;绿头巾、红上衣、黑裙子,背了背篓拣牛粪的藏族妇女。 光秃秃的山包连绵起伏,满眼的黄色看不清远处到底是土还是草。牛羊们让人敬佩得很,吃这些长不过寸的干草倒也长得膘肥体壮。 高高的天上飘着几只鹰隼。或许是xx场上吃得太撑,飞上天去活动活动筋骨。旱獭们半截身子露出洞外,惊恐地关注着这个庞大的不速之客,正在揣测我们会不会占领了它的洞穴,抢占了它的妻儿? 经过尼玛乡、夏曲镇,走到一百公里的时候来到了一个三叉路口。往前走是索县,右走是一条柏油马路,通往比如县。据说藏族里面有一个在中央当差的人,家乡在比如县的一个乡里,所以有了这条新修的路。 感谢神,感谢这位领导。 下车照了像、撒了个尿,吃点干粮继续往前走。 一路下坡,路平稳些,人也困了,除了司机,我们几个都睡着了。 快到县城的时候我被一阵喇叭声惊醒,往车窗外一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往县城的路是单行道,只容下一辆过。前面是一辆丰田,和我们相峙着谁也过不去。路的右边就是怒江,路基到江面不知有多高,但敢肯定,不管什么掉下去都不会再找得回来。 不敢再睡,手抓住扶手都攥出了汗。下午一点的时候终于到了目的地。他们去抓一条说是“藏獒”的狗,把我放到了街上。 比如城街道的两旁全是粗大的柳树。我慢慢地走着,慢慢地看过去。 高原的柳和别处的柳树很是不同。那树并没有像老王说的那样发芽了,虽是四月份,并没有想发芽的迹象,还是光秃秃的立着。 树干扭曲着,没有一棵是直上直下的;树冠小得可怜,紧缩在一起,像是经不起风寒的女子缩紧了的肩膀;树枝细小柔弱,和整个树看起来有些不相称,让人不由自主地会想起非洲那些饿得奄奄一息孩子的胳膊和腿,又想到藏族里常见的男男女女卷曲的头发。 路边的商店、饭店门面无不脏得让人想吐。头扎红绳子的、包了各色头巾的藏族同胞穿着油乎乎的藏袍或东张西望或茫无目的地在路边踽踽而行。 突然有点伤感,一年多了{dy}次见树并没有多少喜悦的感觉。四月份了,还没有发芽,这些长在高原的柳树太不容易了吧…… 下午回去的时候出县城不远经过达摩寺,附近有世界xx的“骷髅墙”。老王说他认识里面管理的人,可以进去看看,大家都太累了,谁也没心思再上去(在山半坡上,还要爬一段山路)。那个常人很难看到的世界仅有的奇观与我擦肩而过。 专程来比如看树,看完了并没有预想中的愉悦和快乐。比发县海拔3600米,可以长树,树居然长得这么艰难。 在高原生存,确实太不易了。 二○一○年三月十四日 0:52 昌都 以下资料来自网络:
那曲地区(威利:nag chu;藏语拼音:Nagqu,“黑河”的意思)那曲地区地处西藏北部,位于青藏高原腹地,是长江、怒江、拉萨河、易贡河等大江大河的源头。与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青海省交界,东邻昌都地区,南接拉萨、林芝、日喀则三地市,西与阿里地区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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