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寒冻不依不挠地跟着连绵的阴雨，人事应酬少了很多，初三这天，玲姨还是坐上小车给老板拜年去。车里满满当当五个人。

    玲姨今年四十七了，保养很好的长脸还算白净，有几分姿色。因为上班路远，买了这“丰田99”，自已无驾照，请同事兼作司机，双方受益。她很满意于实惠不奢华的生活，脸上总是滋润地微笑着。

    说起来玲姨跟老板也有十来年了。当年，她在国有企业下岗后，考了会计证，又取得助理会计师资格，跟老板做财务，与企业一起成长起来，现在是财务监理。

    老板今年三十六，是某市郊县农民，初中程度，最早经营玻璃加工店铺，后有了玻璃加工厂，二十来号人，温饱水平。偶有机会跑北京做生意，他乡遇故人，说起山西煤窑赚钱的事，老板便跟了去山西考察，立即拍马决定倾囊大干。回来振臂一呼，宗族亲戚，纷纷按份入股，签约划押，两天时间，老板带着钱北上山西了。

    山西煤窑是什么概念？{dy}期，把一个小山承包下来，掀去表层的植被泥土，露出了黑油油的煤金子，然后请人工，一车车运出去换成钱；再然后，在挖去煤的地皮上盖几栋公寓回报当地的乡亲；再然后，总收入减去人工费，办公费、公关费和盖公寓楼费用，剩下的是净利润。一年下来投资款全数收回，还赚个盆满钵溢。次年，第二期煤工程又开始集资。一期期下来，老板原来的玻璃加工厂转身一变，在开发区投资上亿元，建成了全自动流水线的现代化大企业。

    玲姨往年没有介入煤炭的生意，但水涨船高，工资从1500元升到了5000元，年终奖也以万元计，相当于市区正处级干部了。厂子里七大姑八大姨难免有些磕碰，玲姨明哲保身、游刃有余，成了老板信得过的骨干。今年，煤窑第五期开工了，老板邀请玲姨参与投资煤炭事业，玲姨钱不够，老板私下爽快地借十万元凑数，够意思了。当然风险是有的，国家对山西煤窑子的“xx”，也让人不踏实。

    老板的成功事例，玲姨生活的蒸蒸日上，在亲戚朋友中流传，玲姨家便也门庭若市。众人羡慕之余，在玲姨这儿寻找机会。玲姨是个聪明人哪，这企业是老板的，那能容忍自已“拖泥带水”的。玲姨又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年年亲自登门拜年以表谢意。这次，聪明的玲姨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妹夫、与表姐表妹的孩子都带上了，一起去给老板拜年，老板是个图兴旺、爱热闹的人，高兴起来说不定什么业务就光顾给他们了。

    车子在冷雨中萧瑟前行，车内却暖气拂面，和乐融融。玲姨让各人打开礼物检查一下，以免有什么闪失。{dy}个打开礼物包的是妹夫小A，他近四十岁了，经营着小礼品店，有着所有业务员的素质，察颜观色、热情多话。他的礼品物美价廉，包装赏心悦目，玲姨露出满意的微笑。表姐儿子小B与表妹女儿小C的礼物打开一看，玲姨的心沉下去了，原来这俩人的礼品是父母单位发的茶具和保温杯，据说价值有上百元。精通世故的玲姨一看瞧见礼品上印着的“***单位赠”的字，叹了口气说：“这就不要送了吧，去买也来不及了，不如免了更好”。小B、小C面面相觑，脸红到了耳根。

    很快就到了，下了车，刚走出校门的小B、小C大吃一惊，青山环抱着的独栋别墅前宽畅的空地上一溜十几辆百万元的小车，好气派！咱“丰田99”显得十分寒怆。

    老板与老板娘很快迎了过来。老板中等个子，衣着考究，帅气而干练，老板娘是四川美女，时尚漂亮，真是男才女貌一对，全没有那种生意人明摆着的沧桑精明。

    老板手中握着一大沓的人民币，笑着对玲姨说：“你这么有心来给我拜年，还带了朋友来，欢迎了呵。”边着话，边手指灵巧地点着钞，哗啦啦响。“你们来巧了啊，今年，我们家人的生肖有“四虎”，虎虎生威，好运道。昨天邻村的两位朋友抱了四十五万元来搓牌。到今天早上歇牌时，我家净赢得十五万元。来呵，见者有份。”转眼间，已在每人手里塞了一小沓人民币。

    众人握着钱不知所措。在老板让座上茶的间隙，玲姨对他们耳语道：“你们就都收了吧。去年老板亲戚的女眷们每人过节费是一百万元呵”。礼品店的小A斗胆双手作揖，说了句：“恭喜老板发财”！老板高兴地在他肩上拍了两下。小A的圆脸像有幸运降临，顿时红光满面。

    老板倒是很敬重城里人，落座后客气地询问各人的工作，小A送上名片，老板扫了一眼，当然明白了，随口说道：“有礼品业务光顾你啊，让玲姨记着提醒啦”。声音听起来有些远。

    小B是公务员，送上名片后，支支吾吾地说：“请老板支持保险业务”。老板望着名片说：“你的单位不是保险公司呵。”玲姨笑着接口说，“他是为女朋友拉业务的”。老板满咀已是哈哈了：“一定，一定”。

    {zh1}，老板饶有兴趣地盯着小C，她个子高挑文净，大学刚毕业，在校是尖子生。老板眼光有些锐利，小C羞红了脸，没了自信，嚅嚅地说：“在证券公司上班”。老板当然明白，也是来拉证券业务的。这行业竞争很厉害，各家证券公司的佣金打价格战，业务员的工资靠拉客户，拿提成。初出茅庐的小C让老板动了恻隐之心，问道：“今年股票如何？”小C答道：“可能会下到2600点”。老板点点头，不置可否。

    此时，已到用午餐时间，老板坚留他们吃了饭再走，在那丰盛的流水席上，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向老板说明什么了。

    回来的路上，车内有些沉闷，玲姨打了圆场说道：“这样的事，老板会碰到N多，亲戚朋友可能都顾不过来了。今天小C最有希望的呵，为什么不趁着老板高兴，把想法说出来，说不定老板就答应了啊”。

    小C腼腆地说：“刚刚培训过的，见到客户不能{dy}次就谈业务，要留个好印象，现在希望股票跌到2600，老板就会想起我的。”可是，小C不知道，她很难有机会再见到老板了呵。

    快到家了，每人掏出老板的见面礼，不多不少，各五百元，回想起老板那点钱的劲道，玩转了钞票,服了。也许老板早就洞察大家是有事相求而来的，给了钱，算是一种“客气了结”吧。这钱拿得很不心安啊！

俏俏子晴2010.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