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小说—133舰一名老水兵的海军生涯(下篇)_可爱的水兵_百度空间

   

     

          每天的工作从8:00开始。

   我接手了陈国庆的舰用蓄电池管理维护工作。这些碱性电瓶(主要为镉镍电瓶和锌银电瓶),分散在全舰多处地方。譬如在舰前段会议室下边,走下右舷舷梯,向左拐弯经过航海、观通、雷声等部门长住的舱室,在司务长房间斜对面,有个很窄小的电瓶间。跨入门内,又有一扇门将狭长的空间隔断,里边有几十组电瓶。我负责定时定期为这些电瓶测电压、电流、充放电,加入蒸馏水和稀盐酸;外面小间不到两米长,坐下来腿都伸不直,搁个小木箱,小马扎在那儿,就是我的工作间、自由空间。只有冬天能待在里面,因为将门关上后空气特闷,待上两个小时得出来透口气,即使门上边有个小通气窗口也没用!(只有在舰中段右舱甲板下边,制冷室上边的电工专用工作间的环境才较舒服,有张桌子和俩椅子,还有舷窗通风透气。但比不过舰前段指挥台附近那些航海、观通、雷达部门的工作间,里边铺有毡毯,窗明几净,也难怪机电部门的老兵身上有股子怨气!锅炉、主机两个班连这样的专用工作间也没有,他们的工作环境就是分布在甲板下两层防滑钢丝网走道上的那些锅炉、汽轮机推进装置、仪表盘和压力表。)

   舰艇舱室里在冬天是挺暖和的,不用暖气片、空调等取暖设备,{wy}缺点就是气闷,因此隔上几个钟头就有人走到通风室门口摁下电动抽气泵的开关。在夏天那爽必是个烤箱蒸笼:甲板已晒得有些烫手,走下舷梯到兵舱身上就开始冒汗,因此夏天的夜晚兵舱里边一般是见不到几个人的,“伸出你的舌头或者空荡荡!”所以,舱段、电机、电工班在盛夏天还担负着“放空调”任务:中午一个小时、晚上临九点熄灯前一小时开始共三个钟头,由电机班启动柴油机发电,电工班将岸电临时断开、接驳舰电,舱段提供液态氟利昂,将冷空气驱入全舰各个大小住舱里,没有这个“放空调”降温,在闷热的兵舱或军官住舱里是很难入睡的!对我而言,夏天的“每日检测”电瓶是个不大舒服的活计:象在指挥台附近有个小型电瓶组,在航海室里边,打开舱门后弯着腰进去,一个矮窄的斜三角形舱室,蹲在那儿,拧开电瓶盖用手电照蒸馏水的水位和测试电流电压并登记入册,出来后短袖衬衫后背会湿掉一大块!因为航海、观通的一些仪器,还有舰长向各部门下达指令时间的话筒,都需要用直流电供电。还有一些电瓶在前后机舱的柴油机旁,二班负责前机舱柴油机旁的电瓶,因为柴油机的启动也靠直流电供能。管理维护蓄电池的工作量不大,要求具备足够的耐心和细心,还要有记性,记得定期去查看测试电压电流。其弊端是:每次去加稀盐酸入瓶时,我没有换上工作服,就着一身呢制水兵服去操作,结果有些盐酸溅到裤子上,造成数处地方被腐蚀穿孔。

   转眼到了元旦,时间已跨至1993年。临近春节前两天,顶着寒风,电工班和观通部门开始了全舰挂彩旗彩灯的活儿。帆缆班负责拉线,将一根一百多米的钢丝绳从舰首锚泊灯往上越过主炮,直抵指挥台上方,经过雷达,再经过舰中部的两个锅炉烟囱口,{zh1}至后甲板的尾灯柱上系紧。观通将约百面信号旗串入钢丝绳里后,再由电工班伴着信号旗布电线,电线上每隔10cm结有一彩灯灯头。布好线后,电工班的兵就爬上爬下地将各色彩灯旋入灯头中:通电后若有哪个灯丝未点亮,就得爬过去更换。春节那一周,支队每条船上都是彩旗猎猎作响;夜幕降临,彩灯闪亮登场,只有此刻的军港夜景,才有一些浪漫气息。(这个挂彩灯彩旗庆典活动只有以下几个场合用:元旦、春节、“八一”建军节、国庆节、军委、舰队首长莅临时)。

   此刻,官兵的着装也有变化:冬天士兵的呢制水兵服、军官的马裤呢制服倒是照旧,但在“八一”“十一”等大日子,士兵一律换成白色水兵服、军官换成白色干部服,这些服装就是礼服。“八一”前本是穿白色短袖衫的,这时换成了长袖水兵服,还得扣紧护胸、袖口纽扣,那个热啊,没法子,都得这样,否则出门有纠察队那班凶神恶煞在旁边伺候着哪!关于这班爷们容我在后文中慢慢道来。
  
   1993年三月,东海洋面经常是北风飕飕,冷雨交加,一连几周天气都是阴沉沉的,却正是海军舰艇xx进行攻潜猎潜及其他合成战术演练的大好时际。

   “同志们!这次攻潜训练估计要在海上待七到十天,现在天气比较恶劣,风高浪大,但是打起仗来,敌人可不会挑好天气来进行你,所以……”顾老大的战前动员会开了两小时;下午,各部门开始着手准备了:枪炮部门的炮筒、雷声部门的雷达开始转来转去预热检测,舱段班输油输水,饮事班从卡车上卸下许多冷冻鸡鱼肉蛋、一筐筐的青菜萝卜辣椒土豆堆在导弹架下……;另外,从码头岸勤仓库里每个班领出若干个50斤装的有盖塑料桶(四方形扁平),在码头上装满淡水后拎回各部门工作间和兵舱里储备,这将是未来一周里洗脸漱口饮用的{wy}淡水。

   在往电瓶间拎了两桶水后,我问班长:“王班长,这些水够用一周吗?”“省着点用,”他回答,“洗脸漱口还行,洗脚就用洗脸水;这回还算是充足呢,只出去一周时间;88年那次到南沙巡逻,一个多月时间,有三个星期每人每天就一杯水的限额;{zh1}两周,每天就吃水煮黄豆当饭,也过来了。”

   多啰嗦一句:因为没有航空母舰,所以远洋作战、供给是我海军舰艇xx的弱项;飞机飞南沙,飞到最南端的曾母暗沙就没油续航,所以空中加油技术一直是海军航空兵急需的特种技术,老美也一直对我国封锁这项技术。  
  
   支队所有的船都出动了,协调配合这次“攻潜”的潜艇第16支队也派出了若干艘潜艇,以供每条船既单独进行猎潜反潜,也进行战术协同围猎“海狼”。

   西太平洋的海水,已由蔚蓝色变为蓝黑色,公海上不断前后左右起伏的涌浪,将军舰一会儿抛入谷底,一会儿又颠上浪尖,有时一个巨浪“啪”地一声打到甲板上,“咸得很!”我尝过几口。四望无垠,海天茫茫,举目望极,天边犹有一道地平线横亘着。海面上除了依稀可见的几条兄弟舰艇外,周遭无任何景物可供大发骚兴。这就是大海,让我倍感个体生命的渺小无助的大海,耳边只有机器的轰鸣声;这就是大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宇宙浩渺不息的流动性,如此形象直观地展现出来;这就是大海,生命的发源地,人类的子宫,却也是变化多端的巨大能量的蕴藏地;这就是大海,碧海苍天中的水手生涯极其危险,却吸引了无数富于冒险精神的弄潮儿置身其间,我也为自己曾经侧身其中而骄傲!

   出海——对于机电部门的众多弟兄来说——是辛苦的,呆在空气沉闷的机舱里边,呼吸着各种油味,轰隆隆的机器噪音不绝于耳。{wy}可感庆幸的是:三月的海上攻潜训练,甲板上是寒风细雨袭人刺骨,甲板下却是温暖如春。但是,搁夏天进行的“狭水道航行布置”,在舟山群岛的狭窄水域里进行的各种转向、倒车训练,天可怜见,可遭罪了,具体详细卖个关子搁后边说去。

   前配电间在中甲板下,启动柴油机发电后,将岸电转换成舰电,然后锅炉班用舰电点火,将喷洒出来的重油点燃作为能量来源,等到72000马力的蒸汽轮机驱动运转起来,柴油机才停机,改由蒸汽轮机发电和驱动两套双轴双桨的螺旋桨推进装置,舰面所有的雷达声纳装置、导弹发射架、130主炮、57高炮、25机关炮、深海发射炮、照明设施等,全由这蒸汽轮机提供的血液来保持正常工作。

   也许是照顾到新兵的工作经验不足吧,电工班在前、后配电间和舰尾舵机的工作均由老兵、次老兵们担任,新兵则得了个挺舒服的在老鬼的工作间记录车钟的工作,顺带着负责老鬼、教导员在海上的一日三餐服侍工作。  
  
   这次攻潜头三天挺顺的,雨下得不算大,涌浪也就是个中等程度吧,每天早餐后驶离近海某处锚泊避风地后,就到海上搜寻潜艇的狼迹,主要由声纳部门担当重任。

   从第四天起,老天爷突然变脸了:天空阴沉沉的,中雨下个不停,涌浪明显强了几个等级。 是联合搜寻攻潜了,远远地可瞧见131舰在浪里边颠簸着。

   “老鬼!传令钟喇叭不太灵了,听不清楚!”上午九点多钟,一个志愿兵班长来到老鬼工作间冲他说,就是那位瘦瘦的“想婆娘”的二班长老周,苏北盐城人。

   “哦,设备也太老化了!”老鬼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会子也没法修,只能等到训练完成后回去更换一个。这样吧,老同志就要多待在战位上守着,{jd1}不能够出事。这次丁支队长、凌政委等一帮子人都出来了,坐镇536(注:一艘新型的导弹护卫舰,1991年10月xxx主席巡视“驱六”时在那艘舰上待过且有题词),大家{jd1}不能丢人现眼!你!”他转过头对我说,“你就多跑跑腿,我有些指示要传到战位上去。”

   于是,我得以跑遍了机电部门的各个战位,将一些老鬼的指令一一亲口大声贴着对方耳朵传到当班的老兵或志愿兵班长耳中。是啊!机电的兵是太辛苦了!机舱里高分贝的噪声、浓重的油气味,舰身剧烈的摇摆下,他们倚着铁柱或靠在工具柜上,眼睛盯着仪表盘,眼中的神情疲惫;每四个小时一班更,要熬上四个小时才轮到休更。而我也多次爬上前甲板舷梯到指挥台去见顾老大和几个副舰长,将老鬼的话带给他们,也顺便看到航海、观通、雷达部门的较干净舒适的工作间,当时俺有个株州地区攸县的同年兵叫文春华的,在航海部门。“你们这儿挺舒服的。”我看到他,“还行!可就是晕得厉害!”他笑笑道。

   那确实!在登上通往指挥台的舷梯时,置身高处,那船有时几乎要倾斜到海里去!我天生不晕船,有几次我有意站在一个舷梯拐角处体会这种翻滚的味道。(英国悬念电影大师希区柯克有部名片 《眩晕》(Vertigo,1958年),又译作《恐高症》,就讲这种置身高台之上引起某些人的内耳前庭器官机能过敏,导致恶心呕吐眩晕;这种人要是搁在军舰上,更加会敏感得如同踩着一条响尾蛇,立马会休克在你怀里。“我不明白为什么捏着的仅仅是毒毛茛而不是一条蛇或更精彩的东西!”(《喧哗与骚动》威廉-福克纳)所以俺私下里挺喜欢Hitchcock这个英国胖子。“希区柯克有多胖?”“比胖还胖!”

   从第四天起,大部分人开始他们的噩梦--交公粮!那天下午,无论走到哪个地方,尤其在兵舱里、过道上,随处可见呕吐物,非常刺鼻的气味!你不想呕,闻到这味儿会激发你呕出来。休更的士兵躺在床上,脸色苍白会不时扶着床沿“哇”地一声往下干呕,直到出现暗红色的胃液!战舰在巨浪中犹如一片小树叶,不断地上下左右地摇荡着,让大伙儿在“炼狱”中煎熬着!

   陈国胜也呕吐得厉害,别看他是个挺壮实的大块头,这时躺在箱柜上,脸色有点发青。我去找他接更,他说:“林哥!你就替我一会吧,晚上的锚泊更我替你值!”我觉得回兵舱休息也不是个味儿,冲鼻的呕吐物搁那儿闻着也不舒服,还不如到中甲板上陪陈老鬼值班,我就爽快地答应了。其后四天,我基本上承包了白天的记车钟更,晚上回锚泊地后,由陈国胜替我值更。其实晚上也睡不太好,整夜轰隆的柴油机发电声可传到后甲板下,混合着怪不舒服的呕吐物气味,不知捱到几点钟才沉沉睡去!  
  
   因为晕船厉害,很多人中餐根本咽不下去,勉强扒拉到嘴里的几口饭菜“哗”地往外喷,以至于有些人索性不吃中饭,就躺在床上干熬着。那天中午我到伙房去端菜,见到许多菜盘子搁那儿无人认领,那天是土豆烧牛肉,冰冻牛肉切得有巴掌大、五六寸厚,可尝起来很不是味儿。可能是冰还未化尽就切开下锅煮的缘故,那牛肉硬梆梆地咂得死人!这炊事兵也晕船,胡乱炒了几下就算完事,搁平时要炒出这种水准的菜,副舰长一定会狠狠地剋他一顿!

   老鬼尝了一口牛肉,将筷子一扔,“这炊事班今天炒的菜太难吃了!”

  过了二十分钟,管后勤的副舰长下来看望大家,经过老鬼这儿,陈老鬼冲它嚷嚷“这饭菜难咽,工作又辛苦,这不是要把人饿坏吗?!”副长笑着连连摆手逃窜而去!

   次日中午,舰老大的勤务兵给老鬼端来两个菜,说是老大、政委吃的小锅菜,分一份给老鬼。我记得有个爆炒青蛙腿,都是些不大的冰冻青蛙腿。我自十五、六岁起就坚决不吃蛙肉,但那天中午我沾老鬼的光尝了几筷子,因为中午的雪里红烧肉味道实在不好吃,蛙肉比较有吸引力,诱惑得我不由得动心!这蛙肉让俺开了戒,罪过罪过!可味道确实比大锅菜强啊!这河南佬的炒菜技术还不赖(那炊事班长是河南人,一志愿兵,脸较黑,中等个头)。

   这一周的海上攻潜猎潜行动,是耗时最久的一次训练,只是那神出鬼没的潜艇始终未曾冒泡浮出海面,直到一年多后咱舰到上海4805工厂进行“中修”,附近船坞里恰好有一艘常规柴油动力潜艇,这才让俺瞧到这个大家伙的真面目,遗憾的是俺从未起心疏通那潜艇旁站岗的兵,让俺进到里边瞧瞧。

   在4805工厂食堂就餐时,旁边就是那潜艇上的几十号兵,伙食比俺们要好一些,多一个荤菜,且经常在喝啤酒馋咱们。这帮子潜艇兵个个身材不高大,但体形都挺茁壮的,好菜整的呗!核潜艇的倩影呢?俺非常遗憾地告诉大家:无可奉告!在汉寿实习时遇到东海舰队一核潜艇上的兵,跟他套磁,问他有否咱海军核潜艇照片,他说绝不允许拍照,且核潜艇有自己秘密的停泊港口。他在那儿当差,每年的福利待遇之一是有两个月时间在杭州某海军疗养院休养生息一番。

   俺虽然从不晕船呕吐,但在海上也有桩让俺难受的事――没水洗手!三顿饭的饭前饭后洗手就免了吧,可{yt}下来到处东奔西走,手上的油污非常可观,晚上钻进被窝里,想到手上油乎乎地,俺心中就特不自在,非得找些水来洗手。塑料桶里的水是洗脸漱口用的,得省着点用,况且跑到前边开门关门,一路摸过去,也麻烦!幸好有老乡王嵘指点迷津:在前舱配电柴油机附近,爬下一个舷梯,有个贮存锅炉用软水的水柜,拧开水柜的一个阀门,有股细细的水柱流出来,就着这水洗手呗。这软水淋到手上滑腻腻地,象抹了一层肥皂。这样总算解决了俺的洗手难题了!

   攻潜训练数枪炮、导水部门最闲,白天躺床上睡大觉,晚上则整夜值哨;机电部门最累,可也能找出点乐子来: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中饭没整到肚子里,得找其他替代品。罐头食品早就退出海军水兵的供给范围了,有俩钱买新鲜水果不强百倍!群众的智慧是无穷的,俺们的一双双慧眼瞄上了--土豆!整网织袋装土豆就搁在导弹架下,俺们随便拎几个在手,搁在某些漏气的管道边,是谓“烤土豆”。按正常道理来说管道是不应当漏气的,可军舰老化,有些蒸汽管道处的石棉隔热层破损,上百度的水蒸汽“咝咝”往外喷,恰好成为俺们烤土豆的{zj0}燃料。俺尝过几次,土豆这玩意儿,就是闻着香,吃起来就不咋的,要是有地瓜在手该多好啊!有些兵手眼通天,到伙房里搞到鸡蛋来烤或煮。总之,土豆和鸡蛋,为俺们解决肚皮问题立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功勋!

   所谓“仓廪实而知礼仪”,俺吃饱了喝足了,该吟吟诗作作赋了:
   学会在巨涛狂澜中走荡木吧,
   学会晕船,学会呕吐
   让海魂衫上的海浪翻滚起来
   撞你的胸膛,猛烈地撞你的胸膛
   呕吐出所有的陆地吧
   把一切岛屿都看作船
   忘掉岸吧,忘掉岸
   否则不是好水兵
   …… ……

   这首《老兵箴言录》不是俺诌的,是一位叫李钢的诗人在八十年代的激情吐声,这诗见招拆招老六兄应该特熟悉,他那篇《关于读书的记忆碎片》中提到一本书:《朦胧诗选》(春风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可俺们水兵横看竖瞧,这诗一点都不朦胧,倒是呕吐得昏天黑地之际,一切东东瞧到你眼里都是月朦胧、鸟朦胧了!

   因此,到第八天一周攻潜总算熬到头了,顾老大宣布归航回码头。回港的路上,大伙儿掩饰不住的喜悦,原形毕露在疲惫憔悴的脸上。雨还在下着。
  
   “天空纯净得出奇,蔚蓝得出奇,海面光滑、湛蓝、透明、象宝石一样闪闪发光,向四面扩伸,直到天边,复归于一---仿佛整个地球是一颗宝石,一块巨大的蓝玉,就是独粒钻石雕成的星球。”这一段漂亮的描写,出自我钟爱的英国小说家约瑟夫 康拉德的短篇名作《青春》。在这亮晶晶的平静的大海洋上,“重庆号”几乎察觉不出地滑动着,蔚蓝的天幕中,朵朵美丽的白云流光溢彩,这是五月的东海,一年一度的全训舰基础科目演练考核开始了。(此后,诸多训练科目,如战术动作、对空防御、攻击活动靶标、主炮攻击岸上目标、高炮射击近距离浮动目标、合成战术等等都相继展开)。 这些海上操练,主要由枪炮、导水、雷声等舰面部门唱大戏。象对空防御,是由雷达侦测锁定模型飞机,由枪炮部门负责打下来;而攻击活动靶标,则是实弹射击由拖靶船拖着的一个浮动目标,这时拖靶船上的人最紧张!我有几位株州醴陵籍的同年兵,段士鸣、刘群英、黄伟青,(抗日英雄左权将军的同乡),均在枪炮部门,我欣赏过一次他们用双管25mm机关炮射击距军舰不足百米的海面上的漂浮瓦罐,机关炮射击的声音不算很响,我站在中甲板附近看他们如何用标尺计算、瞄准目标,然后按下扳机,“突突突”一声击碎瓦罐。最响的自然是130mm主炮射击距军舰约10公里外的荒岛上目标,“轰”地一声震耳欲聋,整个后甲板都抖了一下;不过{zh0}看的当属导弹发射了,导弹由仓库运来吊装时,军舰处于三级战斗准备,军港码头也戒严了,整个过程较紧张。然后是开赴外海,在某海区游弋着,导弹发射架也缓缓地转向某xx向,突然,随着一声沉闷的呼啸声,尾部喷射出长长火舌的导弹飞驶离导弹发射架,在天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迅速消逝在遥远的海域。导弹在军舰上留下的痕迹,便是发射架附近被烧焦一大片。

   这些场面上的活儿都是枪炮、导水部门在亮招儿,俺们机电部门只有瞧的份。所以一些具体的细节俺描述不出来。俺们是些“为他人作嫁衣裳”的幕后英雄:写这段文字时,是七月下旬,外边气温高达38℃,可比起当年的夏天出海训练,这个温度算不了什么。七、八两个月的盛夏,军舰在舟山群岛间的青山碧水间进行“狭水道航行部署”,整天干着转向、倒车、停车的事儿,或者还干着系离水鼓、定点抛锚等操练,灼热的阳光将这金属壳子烤得有些烫手,海面上的风吹过来也是热乎乎的。枪炮、导水的哥们儿现在又可以歇凉了,可机电的弟兄们此刻正在机舱里蒸桑拿浴!机舱温度至少有45℃,加上有些地方的蒸汽管道漏气,该部位的温度湿度更高。为了防止xx,战位上的弟兄均不得赤背,都穿长袖工作服。我下到机舱里去处理一些电工的事务,如爬下某个狭窄的舷梯去更换灯泡、更换保险丝、临时接照明灯等,回到甲板上衣服能拧出水来!汗珠子掉地上能摔八瓣儿,这就是挥汗如雨!

   若碰上一些机械故障需要紧急处理,那是真正的“煎熬”!

   有一次出海,中饭后有个兵上来报告说后主机排气阀失灵,老鬼立马带着两位主机分队长、几个专业军士骨干下到那个机舱室,冒着高温将排气阀传动装置用备件更换过来;还有一次在出海前一个晚上的例行的仪器检测中,前机舱左侧的一台柴油机发生故障,当天晚上,电机班的四位同志在机舱里拆开柴油机查故障,一直干到凌晨三点多才修复,次日王嵘对我说:“我现在对柴油机熟悉得就是自己的手一样。”那次排故障更换出来的一只铜质连接套环,我现在还搁在家中书桌上当镇纸用。

   顺便说一桩事儿发生在1997年2月下旬,由北海舰队的112舰和南海舰队的166舰、“南航953”远洋补给船组成的编队,历时98天,横跨太平洋,对美国、墨西哥、秘鲁、智利的访问的途中。“哈尔滨号”驱逐舰112的动力系统是柴燃联合动力装置,对燃油纯度要求极高。出航第四天,接受{dy}次燃油补给后,机电值班员发现机油柜的柴油有异常。经检验确认柴油中混进了海水!老鬼立即命令:启动燃气轮机航行,柴油机停机抢修。当天,机电部门20余名官兵着手更换主机燃油、喷油机和所有的过滤器及干燥装置,清洁油柜,检查冲洗系统。在舰身呈28°倾斜的摇摆中,大家冒着机舱高温、噪声和沉重的油气味,从下午四时一直干到凌晨六时,终于柴油机恢复正常运转。就是这极少量的海水,让112舰机电部门忙乎了14个小时。

   清洁油柜我也干过,舵机旁有个滑油柜,有次在码头停泊时,要求将残存的数十升滑油全部舀出来。滑油是一种浅蓝色、气味很不好闻的机油,我和“小脑袋”刘军穿着一身旧工作服蹲到那儿将滑油一桶桶舀上来拎走,活计干完,工作服就扔垃圾堆了。

   还有搬炮弹:1994年初二月底,咱舰将开赴上海4805工厂中修,(132舰已归航有半年了)要求将枪炮部门的所有枪械、弹药转存到军火库里。俺得以瞧见主炮、高炮、机关炮、火箭炮上所用的一些炮弹的种类,以及怀抱、肩扛这些沉甸甸的炮弹的份量,其中那种长约1.5米的深水xx的形状最特别也最重。军舰上也配备有相当数量的冲锋枪和机枪,“跳帮”曾经是近海敌我舰艇作战时用到的一种战术,由先锋队员持冲锋枪跳到敌舰艇上,攻占指挥台迫敌投降,估计这些枪械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了。

   还有桩小事情,上下舷梯,稍不小心,小腿前侧的胫骨会经常撞到舷梯横格上,“哎哟”一声让你痛上好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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