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没有义务是公平的(外三篇)

世界没有义务是公平的(外三篇)

2010-03-04 11:12:29 阅读864 评论10 字号:

成龙大哥说:“中国人是要管的,否则便会为所欲为。”被为所欲为的一管,中国人就好了。他的这个态度有点儿像上动物园看狐狸野狗,说这些玩意儿得关起来,看完就回香港了,回在他嘴里很乱的香港了。我这几年,分不太清成龙和黄宏,假如黄宏不穿军装的话。

我的意思是:我也是要管的。没分出心来写点儿扯淡的日记,总觉得欠了自己点儿什么。那位烟草局的局长教育我:即使很成功的人士,也有写日记这么失败范儿的爱好。

黄宏是代表或者委员吧,成龙不知道是不是……

 

近来听专业人士算了一笔出版界的账,结果是:在中国敢写字儿谋生,基本上要饿死。于是我问,这种比修鞋还低的价码,那些什么时尚类名家怎么活的呢?金牙解析说那些时尚作家就靠在大趴上蹭吃蹭喝蹭试用品、捡品牌发布的剩货活着。哦,这类趴在哪儿呢?……群众不看书,不能逼着群众看。严格说来,饿死活该,世界没有义务是公平的。

 

【饭下于人】

   幸好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正式的宴会上,我{za}的程序只有一项——解散。

南北朝以前,中国施行分餐。宾主坐在席子上,每人一案,餐具置于案上,酒具摆在脚边。汉初影响{zd0}的事件之一,是叔孙通为皇帝发明了全套宫廷场礼仪,特别是专门设置了御史监督酒席礼仪,使那些昔日的同志加兄弟变得胆战心惊,服服帖帖。乐得刘邦xx放弃做流氓时的放浪,专心做起皇帝来了。到唐代,开始过渡到分餐会食,用的是从胡人那里学来的长桌、条凳。

圆桌的本意是没有等级贵贱之分,所以中国人自己是发明不出来的。今天虽然礼崩乐坏,但是也不至于把圆桌的位置坐乱了:面门为上,势利或者说懂礼仪的饭馆子,已经用高背带扶手的椅子将主位标注出来了。主宾之间的排位按照官场的左高右低,还是国际惯例的右高左低,看具体情况,彼此心照不宣。虚让几个回合,哈哈哈哈之后,要人们宽衣入座了,身份低的才意意思思地在靠门最近的位置上蹭着坐下,身侧闪出一条服务员上菜的“菜道”,后背还不敢靠在椅背上,像被一条弹簧牵着。我坐的通常就是这类位置。

这类位置在《周礼》里面叫“侍食”,侍食者不得先于尊者饮酒和吃完,同时吃饭还要快,以便于回话时嘴里不含东西,但是侍食的不加入席上的客套,尊者劝酒时也不必道谢,因为礼下不到你这里,没资格道谢。现在陪吃伺候局的,就要注意烘托宴席气氛了,首长语重心长地讲述人生感悟时,要面色凝重地侧耳倾听,频频点头,啧啧称赞,像《百家讲坛》的听众;首长平易近人地讲荤段子时,不笑肯定不合适,笑要出声,笑不出声显得阴险,声音又不能太大,太大流于放肆;对你表示鼓励期许时,要满脸诚惶诚恐,可以站起来叽叽咕咕一番,或者借敬酒表一番甘洒狗血写春秋的决心。接待方的随员,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首长们多数生活自理能力不强,亲自上桌吃饭时,你就是秘书和保姆,如果你是位年轻活泼酒量好的女性,还要是播种机和宣传队。

这还算好的呢,好歹能勉强吃饱。这几年还吃过几回中国饭的分餐,都是在特别“德性”的官派地方。咸菜以外的每道菜上来,都仅供瞻仰一下,撤下去分到盘子里,端上来薄薄的一小撮,塞到牙缝里去磨。桌子中间摆的是一盆鲜花,每人身后站着位妖娆少女,心里乱七八糟的,饿,然而又不好意思朝她要,暗恨:正经人吃饭都这么缺德么?

堂吉诃德赏脸给桑丘,要他和自己同席。桑丘答道:“多谢您了。不过我只要有好吃的,自己一人站着吃,不输坐在皇帝身边吃。如果得嚼得慢,喝得少,时刻擦嘴巴,要打嚏咳嗽都不行,那还不如在自己角落里,不装斯文,不讲礼数,吃些面包葱头香得多呢。”桑丘老哥,请容我带着大饼酱肉,沉默地坐在你身边吧。

 

【护头】

年根儿底下,再护头的人也得理发。

一说“护头”,北方人都懂,就是头发留得老长也不愿意理。据相声大家张寿臣的考证,护头是因为在婴儿时期理发者手段生硬,在潜意识里留下了阴影,符合心理学和教育学原理。我就护头,被人按住脖子的时候总觉得委屈无助,怎么也体会不出这算是种享受。也搭着钱花得少点儿,我一年剃头超不过百十块,地点是街上随便一家小理发店,在经济危机以前,连洗带剪的市价是五块,施行了宽松的货币政策之后,是八块,消费水平始终没有升级到美发甚至“发型设计”的地步。

男人们的发型,是时代文化的注脚。历史上的大部分时候,男人都在留长发蓄须。女人几乎都讨厌男人蓄须,但审美被男性左右时,只要有一捧飘逸的胡子,会被称为“美髯公”,美髯公平时会做一个纱笼把胡子罩起来,远看就像腮帮子底下接了块套袖似的。现在的男人们每天刮脸,好像是因为审美已被女性左右了。

发型演进的自然流变,不易于察觉,如果被政治事件改变,就可能要流血了。西方教会反对长发,而贵族们尤其爱留长发,法王路易七世出于虔诚,真把浑身的毛发全剃光了,他的王后立即改嫁给了英国国王,带过去的大片法国领土弄得英法战争一打就是两百来年。清人强迫汉人剃发的事,谁都知道,而到了清末民初,政权往复,一会儿要剪辫子,一会要戴假辫子。不少汉族的遗民为了丢掉的那根辫子哭得如丧考妣,花枝乱颤,其实几百年前满人入关时,苦着脸扎辫子又不敢真造反的也是这号人,他们只是讨厌改变而已。

孩子反对爹妈乃至社会,也从发型做起,因为多数孩子有反对的冲动,却不太明确具体反对些什么。我当初不幸是一坨摇滚青年,正好也护头,得其所哉,自以为发型飘逸,其实xx活像个古典主义要饭的,现在对于蓄发的记忆就剩下到了夏天的刺痒和浪费洗发水两点。乐队里打鼓的那个因为爱情和家庭决裂,在理发店把头发从正中间剃光了一半以明志,招摇过市时,忍受不了路人的怜悯目光,又回到了店里,怯生生地问理发师剃掉剩下的那半多少钱,理发师冷笑着答道:刚才收的就是剃秃子的钱,就知道你走不远,坐下吧……

男孩儿把头发弄得像外国鸡或是郭敬明,女孩儿剃个刚从拘留所放出来的板儿寸,家长都不必慌张,一慌就着了他的道了,索性欲擒故纵地由他去,心宽的再夸他几句。没什么大不了,您小时候不也爱穿过面口袋似的喇叭裤么?

我现在担心的是{zc}的脱发。有地位的中年男子爱把四周的头发一根根地铺在头顶,所谓“地方支援中央”,这种珍惜到不顾难看的心理,也是一种护头。电视直销广告里说:买把什么魔术木梳挠挠,或者用成龙做广告的什么魔术香波洗洗,就能春风吹又生,别信,谢顶已经困扰了查尔斯父子多年了,贵为王储尚且束手无策,可见仍然是绝症。

 

【红木电视柜儿】

我大哥在北京经销红木家具,销路很好。我说现在时兴收藏热么。他说不然,你道是哪种样式卖的{zh0}?我猜是圈椅和罗汉床,或者陈设用的香几、月牙桌。他呲牙一笑,说:“是现代板式家具造型的红木家具。”

那种玩意我还真见过,其丑当得起不堪入目四个字,不是我矫性,物品的材质多少要和造型搭调。那类家具的用材是红木或鸡翅木,样式十三不靠,像《神鞭》里用西服坎肩套马褂的玻璃花。比如单床头的双人床,床头上刻着五只蝙蝠和几只石榴,上半截是酒店家具造型,下边儿有四只三弯腿。这种家具还能配套,红木双人床必配一对儿红木床头柜,再配红木五开门大衣柜,此外还有红木老板台,红木沙发,红木电视柜。价格数十倍于柴木家具,区别是要别扭得多。我当初还奇怪什么时候才卖得出去,现在才知道竟然是拳头产品。这倒霉东西多数作为礼品,是收礼者被请到店里来亲自选中的。

近代的木器收藏,是从王世襄先生那里才开始火爆的。他发现和总结了当时无人问津的明式家具,挖掘出硬木家具审美的“十六品”,辑佚整理了上千条的行业术语,出版了开一派学术的专著。他的研究正和收藏经济合拍,整个文物产业又找到了新的发财对象,明式家具一下子热了起来。明代的家具倒腾完了,就倒腾民间的。真品的收完了,就开始xx的。家具商们对照书里的尺寸和榫头照猫画虎,都发了大财。晚年的王世襄看到有人几千块钱收一块木头去作伪时,感慨道:“现在一个人是对抗不了一个集团的,我已经不懂鉴定了。今后的明式家具都是新仿的,我也许是千古罪人!”

他恐怕没想到自己的“罪过”究竟有多绵延。按照当代的文化局面,当红木家具成为财富象征后,必然要积极迎合一类富人的文化修养,而生出红木电视柜这种妖孽。红木家具的价格里面,至少有一多半在于蕴含其中的文化,在于它给拥有者带来的一点儿摹古情趣,只为了摆在家里感慨其价格不菲,损失未免太大了。

喜欢这路家具,终究还只是个人爱好。可怕的是用这种眼界来搞建筑,来管理城市。早年到北京时发现,长安街上的每座巍峨建筑,在出租车司机那里都有个诨号。央视不乐意群众管它的新楼叫“大裤衩”,彼时长安街上某幢大楼好像已经获封“大裤衩”了,何况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光许你像不许我叫么?十几年前长安街改造的内容,好像是给那些楼统一安了个瓦顶,目的是关照文化上的协调。玻璃花的西服坎肩、大马褂之上,再扣一顶瓜皮帽,协调在哪儿了?

多亏我不是北京人,试想,目睹从小看惯了的灰墙柳树一点点儿消失,而名胜的旁边又总崛起一条条玻璃大裤衩,该是多么伤感和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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