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之所以不选择伺候那些街头流浪汉乃是我害怕他们。英国本就是一个穷人不怕的地方,没房,政府给福利屋;没钱政府给救济津贴。为何他们仍然流落街头-因很多都是xx成瘾者,将政府所给的津贴全部用去买xx,几年不交水电煤费,政府被迫只能给他们断电断水~
记得我的一个日本同学说:他们是群好吃懒做的垃圾人群!当时另外一英国同学回答道:你不知道他们的状况,怎能如此说他们,其实很多都是因为心灵破碎不得以才成为那样!
城市的创伤:作者莫非
「那里,看到没有?又是一个!」开车的司机是位义工,向导般指著街边对车内说。
我把脸凑近车窗,天虽晚,却仍可望见不远处的街头,立著一位头面整齐的年轻人,紧身的T恤衫,突显的肌肉,耳边、头间皆坠掛饰物。他由阴暗的角落闪出又隐去,像个魑魅般地无声无息。然而就在那短短的一现身中,举手投足间有股说不尽地诱惑──没错,是个妓男。
这样的男子,在洛杉矶市中心五步一个,十步一个。
车内无人吭声。
霓虹灯影辗过身旁的脸,张张透露著倦意。整整{yt},不,应说整整一星期了,我们在城市裏的大街小巷中穿梭。
和一般观光客不同的是,我们进城并不为摩天大厦的丰采,也不为商业性的采购,那是属於城市较有魅力的一面。我们是一群神学院的学生,学的是如何用另一种眼光来解读城市,透过大厦的反影去看隐藏的一面,那属於城市黑暗与不堪的一面。
几天来的奔波,由帮派、黑手党,到贩毒、流浪汉……日日从早到晚,和不同的慈善服务机构约谈,听不同的介绍简报,一站又一站,偌大的城市渐渐透明起来,城市的个性也显得深刻而生动。其间时时令我心惊的,是从来不知道城市裏竟充满著如此多的污秽和罪恶,同时又拥有那麽多的伤口和痛苦!一路看到现在,愈来愈感到疲倦,身体上,心理上。
「下一站是『牧者之家』!」助教在车前宣佈。
车内近乎麻木地无声。
车子左转右转,忽然弯进许多闪著xx招牌的大街。不堪入目的图示,堆积著垃圾、酒瓶的街道,再加上闲立街头的各色人影,看了直叫人心裏起疙瘩。这儿绝不是平常没事会轻易开车路过的地方,司机嫺熟地转进一排店面背後的停车场,幽黑髒乱之中,嘎然停车。我们便在毫无心理準备之下下了车。
「救我!救我!」忽闻奇怪地叫声。
回头,看到大型垃圾箱後,歪歪倒倒晃出一个女人,额上绑著带子,脸上描著黑眼,大红嘴,身上是件羽毛凋零的长大衣。她展著双臂,大著舌头,含混不清地一路喊过来,等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个男子。
「听这人声音便知他刚吸了毒。」身旁一位外国同学解释。
行过垃圾箱时,尚有两人在那裏吞云吐雾。
零乱中,心裏只有一个具体感觉──害怕。怕被抢,怕被伤害,怕……此地离我们熟悉的「好区」甚远,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轻易拆散了我们平时刻意保留的舒适距离。黑暗中,我硬著头皮,紧依著身边的同学走向一间大型厨房。
一进门,便看见厨房各处堆满了食物:主食、副食、甜点和饮料,全套。前厅摆满了大圆桌和椅子,一些人散坐在那儿,听著负责人作最後几分钟的叮咛:「要记住!待会接待的人叁教九流,和你平时熟悉的那一类不同。」负责人个头粗壮,有些像水浒传中形容的英雄好汉,和此地的环境还真配。
「开门!开门!」忽然间咆哮夹著重击,前门、前窗都在震动。窗外人影交杂,黑压压地。看著那扇薄门,我咽了下口水。
「住嘴!」负责人也毫不客气吼回去。後来我发现他的喝斥中总带著点自己人似的吆喝。转身他从容依旧:「如果你觉得神经疲倦,实在处理不了时,我建议你到後面停车场去静一静。重要的是,不被对方影响你的情绪。款待他们,服侍他们,给他们一顿温饱的经验。」
不受影响﹖真是开玩笑!听到外面粗鲁的笑闹声、咀咒声,我已经有些想逃了。
接著负责人安排我们一人负责一桌,我的桌子首当其衝,就在进口处。当大门打开时,我脑中莫名地冒出一个想法:
「上课学了半天理论,这回儿可是玩真的了!」
可是,为何我会觉得有些手足无措呢﹖
衝进来的人快手快脚,转眼间所有桌子便坐满了。这是一次奇异的晚宴,在场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面孔裏黑人居多,那位喊著「救我」男扮女妆的也在其中。他们的穿著各色杂陈,可能多是捐赠品,但也有些人并没有流浪汉的落魄相,穿著乾净整齐。只是很多人都抓著个黑色大型垃圾袋,一坐下便急急塞进桌子底下,想来那便是他全部的家当了。不知怎地,我鼻头有些发酸。
夹在这样一群耸动的「不安全」分子中端茶奉水,心裏流动著一股异样感觉。侍应生的工作,不是没做过,但过去侍候的是些花钱的大爷,今天这些客人,全是些身无恒产、居无定所,街头上被呼来喝去,或被远远逃避的一群流浪汉。我开始尝到什麽是基督教所谓的「僕人态度」的滋味:为这样一批一无所有
的人服务,并为自己的「拥有」而感到谦卑。不论是对这些人,还是对我,这都是一个特殊的经验。
共食间,试著与我的「贵宾」交谈,出乎意料地,他们都很友善。问起他们的生命故事,竟没有一个人回避,个个皆愉快地诉说,xx没有想像中的愁苦。左边的人说他会弹吉他,右边的人说他会写诗;论起社会服务提供的救济站时,他们的表现却全是不屑,他们不爱xx、制度,喜欢自由,喜欢住街头与人世亲近。听他们讲得头头是道,竟让人有些恍惚起来,这些人简直是生活的哲学家、艺术家嘛!他们的生活还挺逍遥自在的!
然而,当一个青少年站上去讲述他被母亲赶出家门,不准他回去过耶诞节的经历时,许多人突然安静下来,陷入沈思。负责人请大家为这位青少年祷告,这群来自不同背景,有信仰、没信仰的人,竟都虔诚地垂首投入。方发现眼前这些人,其实都在挣扎一个共同的问题—归属感。
伦理学家路易‧史密斯(Lewis Smede)曾说过:
「若你想知道我是谁,便问我我属於谁,属於何处。」
这群漂泊不定的无家人,既不属於任何人,也不属於任何地方,他们是谁?比夜色还模糊不清。难怪他们不在乎救济站。一个屋顶、一张床,能带来自我认同和肯定吗?难怪他们把流浪生活说得美化而潇灑,生命里的现实与幻想本来也不过相隔一线,当现实在哪里结束时,幻想便由何处开始。
饭後,我拿著收拾出的垃圾往後面的停车场走去。黑暗中,不知哪儿冒出个大汉,长相兇猛,鬍腮零乱。我静静地站定盯著他。他上前一步,拨弄我手上桶中的垃圾,突然他开口了:
「你不怕我吗?」声音又是大舌头的浓浊。
「嗯!有──些!你叫什麽名字?」
「垃圾!」回答得毫不犹疑。
「哦!那不是个好名字。」我反射地答。
「那是因为我不是个好人。」
说完,他迅即出手,想都没想地我急用手臂去挡。没想到他的目标,竟是我手中的垃圾。
在我还来不及反应之下,他把整桶的垃圾朝自己当头倒下,臭味、秽物一头一身,惨不忍睹。
垃圾桶又递过来,他缓慢地说:
「我什麽都不是,我只是个垃圾!」
转身,他摇摇晃晃没入黑暗。那样偌大的身形,竟视自己为渣滓。我虽站在亮处,也觉得身处的地方其黑xx。
过去,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对我形同城市的一部分市景,甚至视为城市的疮疤。每当路过,有如看到压伤的动物,眼光总是滑落另外一边,不见心不烦。这些人给人好吃懒做的感觉,是社会福利制度骄纵下的产物,他们是自甘堕落,厚严无耻的傢伙。可是,这一星期来的近距离接触,却给了我不同的眼光和瞭解。
也许只有少部分是属於真正的社会渣滓,但大部分的人流落街头,有其因由。或是童年受虐待,或是父母xx酗酒、智商不足、生病、失业(最近美国不景气尤其多)等等,在家庭制度崩溃不健全时,一个个便由生活中的安全网中跌落了出来。他们无家可归,在这个找工作、开支票、甚至领救济金都需要一个「地址」的国家裏,愈来愈被推至社会的边缘,到後来只有走上xx、偷抢,再xx的不归路。
的人服务,并为自己的「拥有」而感到谦卑。不论是对这些人,还是对我,这都是一个特殊的经验。